太皇太后似乎顯得極滿意,朝方吾才連連點頭,旋即又看向陳無極。
「陛下,這位方先生,是有大才之人,而今,陛下初登大寶,正該令人舉薦徵辟賢良方正、茂才異等之士,方先生德高望重,更是舉足輕重,他及早揭發了趙王諸叛黨餘孽,可謂勞苦功高,而今,他既肯為朝廷效忠,實是朝廷之幸,是陛下之幸,陛下收攏人望,也可安撫人心。」
說着,她便笑了起來,一臉溫和的繼續開口道:「哀家已令楊碧入朝,不日即將抵達洛陽,大婚之事,要着緊着辦才是。」
方吾才頷首點頭:「娘娘說的是,陛下登基,可謂眾望所歸,上承祖宗之命,下托萬民之望,若是再來一場大婚,就更令萬民期待了。」
陳無極目光冷冷的瞥了方吾才一眼,旋即便淡淡道:「孫臣謹遵太皇太后之命。」
方吾才笑吟吟的道:「陛下,這並非太皇太后之命,此乃天命也。」
陳凱之差點想吐了,這話說的真是夠噁心的,分明是太皇太后想要成這麼一門親事,師叔臉皮有八尺厚啊,人家成個婚,你天命二字都說得出口。
這種忽悠可謂是高級,他可沒本事學來,陳凱之真是越來越佩服吾才師叔了。
陳無極臉色卻是微微一沉,對方吾才的可謂是很厭惡的,不過他也沒表現的太明顯,隨即便揚唇哂然一笑:「方先生說的也有道理。」
太皇太后很滿意,朝着陳無極含笑道:「令你早些成婚,自是為了陛下好,此事,也不必你操心,哀家來操心便是了,來,你上前來,哀家有話和你說。」
陳凱之聽到有話說,自是識趣,便行禮:「那麼,臣就告退了。」
太皇太后朝他點頭。
方吾才也見機道:「臣告退。」
二人告退出去,默默無言的出了萬壽宮。
陳凱之才用一種極奇怪的眼神看方師叔,像是在看怪異一樣的。
方師叔怡然自得的樣子,走的極其的緩慢:「凱之啊,你這樣看師叔做什麼,師叔面上長了花麼?」
陳凱之冷冷道:「師叔何時和太皇太后勾搭上了?」
方吾才眉頭不禁一皺,語氣破冷:「何來的勾搭,這是什麼話,你好歹已是親王了,師叔該批評你,怎可這般的口無禁忌。慎言,要慎言。」
他抿了抿嘴,方才道:「有很多日子了,一年前吧。」
一年前……
陳凱之竟是無語,一年多啊,自己被隱瞞了一年多。
一時他感覺自己被耍了一樣,心裏很不好受。
方吾才卻是看了陳凱之一眼,旋即便笑了起來:「是老夫主動聯絡的,太皇太后到了京師不久,師叔就覺得這太皇太后不簡單,狡兔三窟嘛,難道一棵樹上吊死?」
陳凱之不禁無語:「太皇太后會信師叔的話?」
方吾才微笑:「不信。可是只要趙王等人相信,這對太皇太后而言,就足夠了。如此,老夫豈不有了被利用的價值?太皇太后這個人,吾觀她野心勃勃,是要成大事的人,一個成大事的人,就要收買人心,而師叔恰恰有點名聲,人有了名聲,未必是拿來用的,也可以拿來圈養着,顯示自己的賢名。」
「再者說了,我與宗王們如此親近,這宗王們的一言一行,都在我的眼裏,太皇太后,自然也就重視了。不容易啊……」他嘆了口氣,捋着鬍子露出一臉不易的神色。
「老夫年紀這樣大了,還要打三份工,一面得哄着那些宗王,一面得給太皇太后充當耳目,還得被你這小子時常來利用,老了,老了,現在想來,真是太費心了,君子勞心,古人誠不欺我。」
陳凱之忍不住咬牙切齒:「那麼,太皇太后就這般信任你?她可未必相信師叔的鬼話。」
「不必她相信。」方吾才眉梢一揚,笑道:「太皇太后是個知人善任之人,她知道老夫和京里不少豪族關係不錯,既可以充當她的耳目,又可以替她收買人心,何樂不為?」
「何況……」方吾才目光幽幽:「太皇太后和那些宗王不同,那些個宗王,涉世不深,別看一個個從宮廷里學來了滿肚子的陰謀詭計,可說到底,又有什麼見識呢?所以老夫說什麼,他們信什麼。可太皇太后就不一樣了,老夫要得到她的信任,卻並不需要她相信老夫有什麼料事如神的本事,師叔這點神神怪怪的東西,怎麼糊弄的了她呢,她終究不是凡人啊。」
陳凱之頷首,這一點他同意,師叔這三寸不爛之舌,別人能糊弄,太皇太后是絕對糊弄不過去的。
就如同師叔所說的,她可不是凡人。
「可是我見太皇太后似乎對你頗為倚重。」陳凱之不由又生出了疑團。
既然糊弄不了,那麼為什麼太皇太后這般器重你。
方吾才微微一笑:「很簡單,方才師叔說了,師叔有被利用的價值;這其二,是因為師叔貪心。」
師叔本來就貪心啊,可這貪心和信任,又有什麼關係?
他完全是不懂這一套邏輯,這什麼鬼套路。
方吾才見陳凱之目中露出疑色,便細細給他分析起來。
「太皇太后這樣的人,她若是覺得一個人可以用,那麼就絕不會放過,只是呢,想讓她這樣的人放心,卻有些難了,而師叔想讓她放心,倒很簡單,那就是愛財,從前別人要賜師叔為學候,師叔拒絕了,這是因為,那些宗王,還有那些大儒,就愛吃這一套,他們總是仰慕高士的。可現在你看,師叔自己把自己的飯碗砸了,這都是為了你啊,想一想,真是可惜了,這些宗王平時挺捨得的。好吧,言歸正傳,可這一套,在太皇太后那兒,就不頂用了,師叔越是清高,她越不放心,為何?似這樣野心勃勃的婦人,但凡是要用人,一定是希望能夠將師叔控制的死死的,所以,你沒瞧見太皇太后要封師叔為順國公時,師叔毫不猶豫答應嗎?師叔一直都在告訴她,師叔這個人,其實只是假清高、假風流、假名士而已。」
陳凱之一下子懂了,笑着問道。
「別人都看不穿師叔,唯有太皇太后能看出,在太皇太后眼裏,就等於是一眼將師叔的底細看穿了,既然師叔愛財,而太皇太后有的是爵位和錢財,自然可以滿足師叔,那麼,就不擔心師叔失去她的控制,她越是自以為自己將師叔玩弄於鼓掌之中,就越放心和信任師叔,對嗎?」
「對。」方吾才頷首點頭:「有長進了,不錯,不錯,這一年來,師叔都在給她這種暗示,而你恰好要對趙王等人動手,師叔能怎麼辦,只好幫你,既然要對付宗王,那麼索性就再做個順水人情,暗稟太皇太后。你看,太皇太后就越信任師叔了。」
方吾才笑吟吟的道:「實話和你說,其實,早在半年前,太皇太后就下了密旨,你猜這密旨是什麼?」
陳凱之見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不由催促道:「師叔就別賣關子了。」
方吾才目光幽幽的看了陳凱之一眼,又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偷聽的自己的話,他才小聲的說道:「太皇太后的密旨也是……讓師叔慫恿鄭王謀反,你和太皇太后的心思,竟都是一樣,你和趙王等人有仇,這自然沒什麼說的,可太皇太后乃是趙王生母,竟是狠心至此,實是教人心寒啊。」
方吾才則又笑了,朝着陳凱之一臉認真的說道:「現在明白怎麼回事了吧?師叔我吃的兩家飯,好了,好了,休要這樣看我,師叔可不曾出賣你,否則,你的底細,太皇太后早就摸的一清二楚了,師叔對你才是真心的。」
陳凱之竟是無言,忍不住譏諷:「難怪太皇太后對你如此信重。」
方吾才則抿嘴一笑,一副神氣的樣子:「何止是信重,都快要到交心的地步了。你也不想一想,太皇太后既下了密旨給我,讓我慫恿鄭王謀反,如此秘密,若是讓任何人知道,便要天下震動,誠如師叔當年教誨你的,你想和一個人交心,就得有共同的秘密,師叔對鄭王說,鄭王有皇氣,這是秘密。太皇太后令我煽動鄭王謀反,也是秘密,這樣的秘密師叔都知道了,除非太皇太后想要殺人滅口,否則,反而許多的心事和秘密,也都願和師叔分享了,師叔現在是太皇太后肚子裏的蛔蟲,她不能對外說的事,師叔能聽,她不能道出來的謀劃,卻可以和師叔道出來,只要太皇太后還信任師叔,師叔便是她最值得信賴的人之一,此番她賞師叔順國公,師叔毫不猶豫的接受了恩賞,你可知道,這是太皇太后對師叔的一次考驗,倘若師叔不肯接受,便是死,可接受了……」方吾才眯着眼:「太皇太后可就放心了,她越是認為自己看穿了師叔,師叔就越值得信賴。」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3s 3.966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