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之不禁感慨,還是臻臻小姐痛快,自己需要什麼,她總是能盡力而為,反觀那蘇學士,真是老狐狸啊。
總是算計着自己,想着跟自己合作有什麼好處。
哎……
像蘇芳那種人,自己以後還是少理會了,反正他也不會幫自己。
等吃飽喝足,陳凱之命人換了一副茶,撤下了殘羹冷炙,方才和臻臻小姐認真對談起來:「懷義公子,臻臻小姐知道多少?」
臻臻小姐聞言,俏麗的面容不禁掠過絲絲驚訝,似乎沒想到陳凱之會向自己打聽這些事,她朝陳凱之認真的說道。
「當初雕漆之儒,本就在曲阜,因此在曲阜,現在還有不少奴家父祖的故舊,多少也知道一些事。」
「這位懷義公子,乃是大夫人所出,不過……並不為聖公喜歡。只不過,曲阜的禮法,比之各國更加苛刻,所以無論聖公喜歡還是不喜歡,這位懷義公子既是嫡長子,這世子的地位,卻是穩若磐石,此番他奉聖公之命來洛陽,也是不得已,據說他身體並不好,頗為貪戀美色,自然,在曲阜,尤其是在聖公的眼皮子底下,他不敢恣意胡為便是了。」
陳凱之笑了笑:「嗯,知道了,這位公子,只怕也就這幾日來吧,我身為學候,理應要去迎接。」
他沒有將懷義公子即將惹來的麻煩告訴臻臻,臻臻看了看天色,便款款起身:「天色不早了,奴家理應……」
陳凱之知道臻臻的意思,不由起身相送:「我送送你。」
月色之下,這北鎮撫司幽深的可怕,帶着森然,可臻臻自公房中出來,仿佛霎時給這森然帶來了一絲色彩,竟隱隱有了光輝,外頭幾個武官在候着,雖已到了半夜,可北鎮撫司的許多公房卻依舊燈火通明,不少的案件需要處理,最重要的是,現在大家幹勁十足,積極性極高。
那幾個武官一見到臻臻衣裙完好步履輕快的出來,在廊下燈影中忍不住擠眉弄眼,仿佛帶着幾分失望的樣子。
陳凱之隨之出來,幾個人立即高聲道:「見過護國公。」
這長夜裏,突然這麼一喉嚨吼出來,連陳凱之都嚇了一跳,臥槽,弱智吧這幾位是?
尼瑪的不會察言觀色嗎?
臻臻也嚇得不輕,額上細汗滲出,忙是回身,朝陳凱之淡淡說道:「公爺不必相送,我帶了護衛來的。」
陳凱之頓時也興致闌珊,頷首點頭:「慢走,不送。」
直到臻臻的身影在夜色之中消失不見,陳凱之方才轉身,幾個武官似乎覺得好像做錯了什麼,一個個膽顫的樣子,其中一個千戶忍不住道:「公爺,卑下佩服,佩服。」
「佩服什麼?」
「佩服公爺坐懷不亂,實乃……」
「滾!」陳凱之自牙縫裏擠出一個字,這些人真是吃飽了沒事幹,無聊。
那千戶忙是噢了一聲,便要立即消失。
陳凱之突然道:「回來,這麼晚了,還在此,是為了什麼事?」
千戶才回來:「公爺,今日捉住了一個欽犯,叫吳桐,此人改變了身份……」
「改變了身份……」陳凱之淡淡道:「什麼身份……」
千戶道:「搖身一變,竟成了明鏡司的人。」
陳凱之的目光,在這暗淡的月色之下,顯得深邃不可見底,他朝千戶徐徐開口道:「明日清早,將所有的卷宗,全部送來,我要親自過目,還有什麼事嗎?」
「卑下就是覺得非同小可,所以連夜來稟報,沒……沒其他事了。」
「滾!」
千戶如蒙大赦:「遵命。」
………………
冬日的時候,即便是京師,也難免蕭索。
陳凱之今日一大早,便出了城,在城外的驛站等候了。
一起來的,都是洛陽城裏的學候、學子,足足三十多人,濟濟一堂。
陳凱之的境遇,處在冰火兩重天中,有人巴結的和他招呼,也有人……似乎有不願和陳凱之為伍的樣子。
錦衣衛的名聲,在某些讀書人心目中不好,自然,陳凱之畢竟是護國公,還是不乏有捧臭腳的人。
在這些學爵之中,陳凱之的地位超然,既是宗室,又是護國公,自然非尋常人可比。
所以本地的驛站,一早就準備,一方面是迎接懷義公子,另一方面,也要接待前來迎駕的學爵,陳凱之被特意安排在一個舒適的廂房裏,這裏一應俱全,喝着溫好了的酒,燒着炭盆,房裏溫暖如春,驛站的驛長親自候命,笑吟吟的道:「不知公爺還有什麼吩咐,若是餓了,下官這兒,還預備了……」
「不用了。」陳凱之擺擺手,淡淡開口說道:「你在京中迎來往送,想來……也很是辛苦吧,不必勞煩了,自管忙你的去吧。」
這驛長笑吟吟的道:「哪裏,哪裏,無論如何,若是有什麼吩咐,公爺一定不要客氣,下官隨時候着。」
他不過是九品末流官,和陳凱之的地位天差地別,行了個禮,方才告退出去,連帶着門一起關上。
陳凱之闔目喝茶,卻隱隱約約聽到外頭似有動靜,他學了《文昌圖》,耳目最是靈通,別人聽不到的東西,他都聽的一清二楚,便隱隱約約聽着道:「仔細盯着,護國公的一切喜好,多久換一副茶,事無巨細,都要記下來,便是如廁,也不能放過。」
「是,是。」
陳凱之不為所動。
他心裏自然清楚的很,這些人,和明鏡司有關係。
明鏡司能夠做到無孔不入,靠的就是無處不在的密探,這洛陽城附近的驛站,平時都是迎來往送,不知要接送多少官宦和家眷,明鏡司怎麼可能放過,這裏……簡直就是一個情報站啊。
因此,這驛長,或是驛站中的某些驛卒,總會有明鏡司的人。
這叫什麼,這才叫做真正的天羅地網,多久喝茶,可以分析出陳凱之此刻的心境,若是茶喝的急,也可以作為某種情緒的判斷;甚至是如廁,多半,也可以通過這個,判斷出一個人的身體狀況,這些處在陰暗中的人,平時如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人一般,可事實上,當你還舒舒服服的坐在這裏喝茶的時候,早就有無數的情報送到了明鏡司,再通過明鏡司根據無數細枝末節,來判斷出你的一切,將你研究個通透。
當然,並非是什麼人都可以享受這些『關照』的,陳凱之成為護國公之後,這樣的關照才逐漸增多起來,平時的時候,人家至多摸一摸你的底細罷了,倒也未必會將心思放在你的身上。
可即便如此,這依舊讓人毛骨悚然,而陳凱之,卻顯得淡定,因為他很清楚,遲早有一天,錦衣衛要比明鏡司更加強大。
喝了兩盞茶,外頭突傳來了聲音:「懷義公子的車駕到了。」
一聲高呼,陳凱之沒有怠慢,快步走出去,而數十個學候、學子們也俱都就位,今日,沒有人都穿着儒衫,頭戴着綸巾,陳凱之打頭,其他人尾隨其後,另一邊,則是禮部和鴻臚寺的官員,雙方在道旁,等數十騎人馬拱衛着一輛車駕徐徐而來,待馬車停了,陳凱之上前:「學生陳凱之,迎候公子,公子遠來,旅途勞頓,不能遠迎,還望恕罪。」
那禮部官員也正色道:「宮中有諭,敕吾來迎,若有不周之處,還望海涵。」
馬車的車簾卷開,露出了一張顯得疲憊的臉,這張臉膚色白皙,卻白的有些過分,不過車中的公子,卻還是彬彬有禮的下了車,朝眾人深深作揖,他的禮數很是周全,等站直了身體,方才細言細語的道:「有勞,慚愧。」
他一一朝人點頭,防範十足,雖面上顯得病態,卻無一不使人覺得有不周全的地方。
隨即,他微微一笑,看向陳凱之:「護國公陳凱之,吾在曲阜對你有所聞,很好。」
他似乎是惜字如金,每一個人,都盡力的濃縮。
陳凱之則笑吟吟的回禮:「學生慚愧。」
懷義公子眼眸微微一眯,看了陳凱之一眼,隨即便道:「洛陽的天氣,比山東要寒冷一些,可雖如此,吾見汝等,卻如春風徐來,妙不可言,汝等辛苦。」
一學候上前,笑吟吟道:「公子若覺得有不周之處,還望海涵。」
懷義公子卻是笑了:「都很好,唯一不周之處,嗯……」
他眯着眼,似是在沉吟,似乎在思考着。
這些學候,如今一睹懷義公子風采,有許多人顯得很是激動,因此每一個人都翹首盼着,希望能夠和懷義公子多說上一句兩句話,每一個人都搜腸刮肚的樣子,想借着機會能夠表現一二,因此,就在這懷義公子沉吟的功夫,許多人的心思,卻是活絡開了。
這懷義公子在想什麼呢,他們個個在想,怎麼討好這懷義公子。
懷義公子可是將來曲阜的接班人,討好了,自己的前途就一片光明了。
因此很多人便在思考着,接下來該說什麼,該提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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