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其實此時,京師各個衙門,俱都得到了消息。
可是……
整個洛陽城,出奇的平靜。
趙王府里發生的事,仿佛沒有發生,也沒有人看見。
更多的人,看的是笑話。
當然,看的不是趙王府的笑話,而是陳凱之的笑話。
他們已感覺到,陳凱之有些騎虎難下了。
這陳凱之,分明是想要做強項令啊,可是這強項令,哪裏是這麼好做的。
想要整肅洛陽的治安,想要打擊暴徒,別的地方還好。
可這京師……
京師可不是他陳凱之的飛魚峰,想做什麼就什麼,想整治就整治的地方。
只是呢。
這陳凱之好像並沒認清楚事實,竟是想在趙王府抓人。
很明顯,這是讓覺得非常可笑的事。
而今,這強項令做到了一半,遭遇到了趙王府,便算是踢到了鐵板上。
因為任誰都明白,陳凱之先派了人去拿人,結果自是挨了奏,怕是氣不過,結果弄出了個大動靜。
只是……這大動靜又有什麼用呢?
趙王府會怕嗎?
這個天下都是趙王兒子的,你陳凱之卻自不量力了。
你陳凱之最後的結果,可能就是這麼僵持着,越是僵持,越是給人笑話。
陳凱之自是不知,這看似平靜的洛陽城裏,已是風聲四起,流言紛飛了。
不過即便知道,他也是不在乎的。
時間已經一丁點一丁點的過去。
而在這王府之內,高牆裏的王府護衛已經架起了梯子,自這高牆上露出頭來,同時,他們還拉起了弓箭,一支支箭簇的鋒芒閃閃,讓外頭的兵馬司官兵和京兆府差役個個心中膽寒,更是不敢輕舉妄動了。
「時候……快到了……」
一個時辰過去,已有人上前稟告陳凱之:「公爺。」
陳凱之眼眸瞥了眼四周,朝着眾人壓壓手,正色道:「去叫門。」
有人戰戰兢兢的上前,拉了金色的門環,啪啪的敲了敲。
沒有動靜,沒有人理會。
此時,便連王府門前的石獅子,仿佛都在嘲弄外頭的陳凱之一般。
不見動靜,陳凱之是有備而來的,現在這個時候,他也不客氣起來,他看了身邊一群膽怯的人,心裏知道這些人都怕趙王府的人,只怕出了事,什麼都要自己扛着,即便如此,可他卻沒打算放棄,依舊命令道。
「敲梆子,警告,告訴他們,最後一炷香的時間。」
又是一炷香。
都頭和武官們擠眉弄眼,看來,這位國公爺,是真的到了騎虎難下的地步了,一個時辰之後一炷香,一炷香之後,怕又不知要等幾個時辰。
不過差役們卻不敢造次,只得得了陳凱之的令,敲起梆子:「護國公有令,最後限令一炷香時間!」
與此同時,情況發生了變化。
勇士營出現了。
他們接到了命令之後,隨即下山,列隊而來,三百人,個個精神奕奕,背着火銃,還運着一門火炮。
勇士營的出現,讓這王府外的長街引起了一陣騷動。
陳凱之左右看了那些都頭和武官們一眼:「帶人避開。」
「是,是。」都頭和武官們如蒙大赦,他們還不想在這兒呆着呢。
三百人,分為三列,列成長蛇。
陳凱之厲聲道:「預備!」
一聲預備。
火銃隨即一齊抬起。
那門火炮,則是直接開始架設起來,在這王府門前的位置,幾個炮兵,開始忙碌。
陳凱之鐵青着臉,焦躁的在門前踱步。
此時的氣氛,已是更加緊張了。
早有人匆匆進了王府的內院。
楊昌正坐在偏殿,與門客們不緊不慢的喝茶,梆子聲他已聽到了,不過他不在乎,甚至,在一個時辰之後,那陳凱之接着又發出一次警告,讓他噗嗤一笑,他四顧左右:「今日,且看看他要示警多少次。」
語氣里滿是不屑,甚至帶着嘲諷。
眾人聞言頓時忍俊不禁。
楊昌眉宇輕輕一挑,看了看眾人一眼,旋即淡淡道:「我已修書,急報了殿下,想來殿下很快就會有所反應,不過我等在此,卻讓陳凱之等人圍了趙王府,使這陳凱之驚擾了王府中的家眷,自是萬死之罪,哎……」
他全然沒有將外頭的人放在心上,對他而言,真正值得關注的,反而是趙王府的臉面問題。
這時有人匆匆而來:「先生,勇士營來了。」
「層層加碼。」楊昌笑着搖頭:「若是真膽敢來趙王府拿人,早就衝殺進來了,何須一次次示警,一次次將籌碼擺上來,他沒有這個膽子,這個世上,也沒有人有這個膽子,不必理會,護國公這個名頭,嚇唬尋常人可以,到了這裏,他就是蟲。一條小蟲而已,他敢到老虎面前發威?他現在是活膩了。」
他不屑於顧的樣子,倒不是因為,他這個主事身居什麼高位,只是他很清楚,現在的他,代表的就是趙王。
不管發生什麼事。
他的身份就得端着,不能讓王府有任何的顏面損失。
他語罷,便輕輕呷了口茶:「他方才說一炷香的時間,現在……可一炷香了嗎?」
「快了!」
楊昌面容露出不屑的神色,似乎對陳凱之的所做作為嗤之以鼻,旋即他淡淡的笑笑:「這倒是很值得期待。」
門客們又俱都笑起來,紛紛附和着。
「我們就等着,估計很快他便自己灰溜溜的走呢。」
「是呢,他沒那個膽進來拿人。」
……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過去。
當膽戰心驚的一個都頭上前,陳凱之壓壓手,已是知道,時間到了。
看來這個楊昌並沒將自己放眼裏,不過沒問題。
他勾唇笑了笑,旋即皺起眉,厲聲吩咐道:「再敲梆子,告訴他們,若是再包庇欽犯,殺無赦!」
那都頭心裏苦笑,這樣警告是沒有用的,只是他不敢說,卻還是乖乖的應命而去。
王府四處,又傳來了警告。
可王府之中,卻一丁點的動靜都無,完全是置若罔聞,甚至將陳凱之這個人都當成了空氣。
陳凱之笑了。
若說方才的他,他還是臉色緊繃,面上卻還是沒有露出什麼怒氣,可現在,卻是怒氣沖沖,他按住了腰間劍柄,眼眸眯起來:「預備!」
隨即,手一抽拉,腰間的劍柄,便自劍鞘里滑出了一半。
劍身如虹,鋒芒閃爍。
「炮手,準備!」
帶領炮手的,乃是許傑。
許傑已經帶着幾個炮手,將這一門火炮進行了固定和校準,不過卻沒有裝填火藥。
現在聽到了動靜,卻立即熟稔的開始裝填彈藥和炮彈。
炮彈乃是開花彈,此時他打開了火炮後艙,將這炮彈死死的固定進火炮的膛中,火炮與裏頭的膛線完美的契合。
「完畢!」
陳凱之面露冷色,抬眸看着那高牆上露出頭的王府護衛,嘴角不禁輕輕勾了起來,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
真好。
居然這麼有本事,那今日我陳凱之就讓你們王府的人知道,無視王法的下場。
有護衛察覺到了什麼,立即進去稟告去了。
陳凱之徐徐道:「最後一次,發出警告!!」
勇士營的官兵,個個如釘子一般,屹立不動。
而那嗓子已經冒煙的差役,卻不得不繼續歇斯底里的預警。
只是……
王府依舊沒有動靜。
王府中的人,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對於外界發生的事,壓根就不在乎。
陳凱之的手指,輕輕扣着劍柄,指尖搭了一下,又彈起,接着繼續扣下去,他仿佛也在耐心的等待。
終於……
陳凱之雙眸猛張,眼眸直直的盯着那緊閉的大門。
他最後一丁點的耐心,已經徹底的失去了。
「開炮!」陳凱之發出了怒吼:「火銃隊,預備!」
點火。
嗤嗤……
一股明火沿着火繩燃燒起來,迸發出微弱的火光。
一邊的差役,還在發懵。
他們遠遠的在長街的盡頭,低聲說笑,似乎覺得今日的鬧劇,有點過了頭。
而高牆裏的護衛們,似乎也是渾然不覺,雖有人探出頭來,可大多數,卻還是輕鬆的樣子。
畢竟,對於每一個人而言,今日發生的事,更像是鬧劇。
既然是鬧劇開始,那麼……就該是鬧劇收場。
只是,那黑黝黝的火炮炮口,卻像是野獸張開了獠牙,露出了猙獰。
這幽深的炮口,深不見底,直直對着王府的正門,顯然,採取的乃是平射的方式。
突的……
轟隆一聲……
這一聲猶如平地驚雷一般的巨響,最終,打破了一切的沉寂!
那炮口,立即閃爍過一道電光。
隨即,硝煙自炮管升騰而起。
那些一個個輕鬆自在,又或者笑呵呵的竊竊私語之人,瞬間覺得有一股衝擊迅速的刺入自己的耳膜。
一下子,世界竟變得無聲起來。
他們駭然的張大眼睛,有人下意識的臥倒,有人以為發生了地崩,竟是直接嚇尿了,雙腿都在打顫,呼吸也是緊張的止住了。
瞬間他們仿若換了一個人似的,非常慌亂的朝着方才聲源看去。
卻見那猙獰的鋼鐵怪獸,噴吐出了火舌,而這火舌,徑直朝着那王府的青銅大門呼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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