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在這章丘的北城樓,有一處望北台。
這裏樓台高聳,自這裏,便可將河對岸的『偽.章丘縣』看得一清二楚。
陳凱之登上這裏,這裏的風很大,吹得他的衣衫獵獵作響,飄飄而起,此刻他也顧不得被這大風吹得眼疼,負手而立,一雙清澈的眼眸微微眯了起來,格外認真地眺望着對岸。
河的對岸,與其說是縣城,不如說是一個軍事要塞。
城池很小,城牆高聳,甚至有護城河。在那裏,甚至有許多的北燕軍出入,看來……對面的章丘縣,乃是北燕軍針對大陳地軍事橋頭堡。
由於天氣的原因,河面上氤氳着霧氣,那霧氣順着風的方向飄蕩,將城市包裹着,因此此刻只能看到一個大概,並不是很清晰。
「那裏……」陳凱之回眸,往身後看了一眼,手指着河對岸,神色淡淡地詢問道:「有多少兵馬?」
跟從陳凱之而來的,乃是李東正。
李東正這傢伙,除了渾身上下有一股撲面而來的官僚氣息之外,其實某種程度而言,吏部對他嘉獎,還是『實至名歸』的,他確實是個很努力工作的人,堪稱知府中的模範。
比如在他的治下,就沒有一樁的冤獄,這堪稱是一件奇蹟,他的治下也沒人告狀。
一個人治下有方,肯定是有過人之處。
此時,李東正順着陳凱之手指的方向望去,便立即道:「對面有兩千軍馬,怎麼,都督這是……」
他覺得這位陳都督的一些表現有些奇怪,似乎心思並不在巡查學政和刑獄上頭,反而自來了濟北,就一直對河對岸很感興趣。
陳凱之朝李東正頷首點頭,兩千軍馬固守在堡壘,這倒是沒有出乎他的意料。
在濟北三府,北燕軍有精兵數萬,當然,他們不會蠢到將這些大軍直接推到前線來,而是將真正的精兵藏在大後方,而前線則作為戰略縱深,修建了一個個軍事堡壘,目的……不言自明,一旦哪個軍事要塞遭遇了攻擊,大軍便可迅速的馳援,據說在這濟北三府之後,他們在武清一帶也佈置了重兵,為的就是防範於未然。
陳凱之再一次眯起了眼眸,繼續細細地朝遠處瞄去,只見在河的中游有一座石橋,石橋將兩岸連接在了一起,似乎到對岸去還是很方便的。
因此陳凱之忍不住問道:「怎麼那裏還有橋?」
「這是十幾年前修的。」李東正如實相告:「戰事平息之後,兩邊都因為戰亂而民生凋零,此後北燕和我大陳議和,決定在此互市,這座橋便修了起來,每個月都會有北燕的商賈帶着商隊來章丘縣交易。」
陳凱之聞言輕輕點了點頭,下一刻便回過頭看着李正東,鄭重地吩咐道:「李大人,煩請你下一份公文,告訴對岸,就說從明日起,我們要在南岸操練兵馬,濟北的各水陸巡檢官兵也都要參加。」
「啊……」李東正一呆,對於陳凱之的吩咐很是驚訝。
但顯然,他是有些不贊同陳凱之的做法的,可是陳凱之是上官,他不能拒絕陳凱之,一雙眼眸迅速地轉了轉,才支支吾吾地分析起來:「這,只怕不甚妥吧,都督,若是如此,這……豈不成了挑釁?只怕北燕那兒會視我等是威脅。還有……還有……」李東正思忖了一會,才遲疑地繼續道:「陳公也已修書來了,怕都督惹是生非,所以……」
陳凱之一笑,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凝視着李正東,正氣凜然地說道:「我可不是挑釁,我只是操練將士而已,怎麼,在咱們大陳自己的章丘縣操練一下士卒也不成?北燕人管得也太寬了吧。」
說着,陳凱之將目光移開,繼續看向霧氣氤氳而上的河中心,口氣不自覺地溫和了幾分:「李大人放心,我陳凱之是講信用的,你也看到了,我們這裏沒多少兵馬,而北燕卻是重兵在北岸,我哪裏敢招惹他們呢?我陳凱之是熱愛和平的。」
李東正想了想,有點信了陳凱之,卻也放下了心,一方面是陳凱之說得真摯,另一方面,也覺得都督大人不過是想張一張國威,只要不滋生出事端就行,何況也只是操練而已,想來……不成什麼問題的。
於是他沒有繼續反對,而是淡淡地點頭:「下官這就去辦。」
操練的地點,陳凱之也想好了,就在那石橋的附近,不但召集了勇士營,還有七八百個濟北的府兵。
陳凱之命人在這裏設置了高台,這高台正好可以瞭望對面的城塞,於是,操練開始。
其實這操練,都是普通的內容,除了列隊,就是長跑,陳凱之則是興致勃勃地帶着諸官,俱都在高台上休息觀摩。
這是一場為期半月的操練,卻是令濟北的文武官員怨聲載道,只聽鼓角齊鳴,李東正便帶着諸官來,個個面色很不自然。
李東正對高台下的操練,顯然沒有任何的興趣,甚至覺得太鬧,而陳凱之坐在主位,則是搖頭晃腦,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
這邊鑼鼓喧天,對岸的北燕軍也緊張起來了,城塞里頓時出來數百軍馬,似乎是在瞭望對岸的情況。
很快的,在北岸百里之外的武清縣,濟北王府里,一封急奏被送到了濟北王燕墨的手裏。
燕墨看過了急奏之後,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冷哼一聲,便對左右的將校道:「前些日子,洛陽那裏就傳出反燕的消息,今日倒是開了眼界,竟有大陳的新任都督在對岸操演,這顯然意為挑釁!」
一將校露出驚疑之色,立即詢問道:「殿下,他們莫不是要動兵?」
「動兵?」燕墨帶着幾分嘲弄地冷笑起來,一雙眼眸微微眯起,眼中泛起了寒意,嘴角微微挑了挑,滿是輕蔑地說道:「他們有什麼資格動兵?陳人安享太平慣了,想來,只是因為洛陽那兒議論紛紛,非議四起,所以這南岸的軍馬做做樣子,怕只是想給他們大陳的軍民百姓一個交代罷了,不用理會他們,不過也得讓鄧虎在那小心提防,要隨時觀望他們的動靜,不可等閒視之。」
於是很快,對岸的城塞便有了動作,北燕軍校尉鄧虎親自帶着一千軍馬,直接出了城塞,駐紮在北岸的石橋附近,他們也紮起了營,也是氣勢如虹地操練起來。
一連操練了幾日,雙方都似是卯足了勁一樣,個個鑼鼓喧天的,而彼此之間,也都在試探着雙方的虛實。
等到了操練停下來,兩岸的官兵各自休息,又或者有人取水,這時就不免發生衝突了。
北燕軍在下游一些,也不知是誰沒有功德,操練完了,一干人跑去河的上游放水,這被對岸的燕軍瞧見,頓時叫罵起來。
李東正覺得過火了,也怕惹出事端,於是連忙去尋陳凱之。
他在城外呆了幾天,實在吃不消了,顯得有些憔悴,見到陳凱之後,格外擔憂地說道:「都督,這樣下去,只怕會有衝突啊,將士們對燕軍很是不滿,雙方隔河叫罵,這……只怕很不妥,朝廷若是知道……」
陳凱之不以為意的樣子,清澈的眼眸瞥了眼李正東,才淡淡開口道:「也不能這樣說,是北燕人先罵人的,我們難道能示弱,李大人,看來你是不知道洛陽城裏的情況啊,現在從士林清議,到市井的議論,都對北燕人口誅筆伐,若是此時,我等在這裏示弱……」
說着,陳凱之頓了頓,雙眸格外認真地盯着李正東,旋即又繼續開口,只是他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起來。
「這消息若是一旦傳回了洛陽,到時,只怕這天下人的矛頭,可就都指向你我了,到了這個地步,還能退嗎?」
他的目光凜冽,聲音也是透着幾分警告的意味。
李東正一呆,卻也明白了什麼,可是此刻也無力解決,只是一聲嘆息,幽幽地道:「還是要小心一些為好。」
陳凱之收斂起情緒,輕輕地朝李正東頷首,鄭重地承諾道:「你放心,下頭的將士們都囑咐過了,絕不會動武,他們曉得輕重的。」
只是丘八們罵人,這言辭就不免有點過於犀利了。
事實上,勇士營的將士們是懶得罵的,他們就如同那些打着赤腳穿上了皮鞋的人,開始自持身份和斯文起來,好在府兵們的口舌厲害,變着花樣地開始談及對方的各種糟糕的描述。
這北燕人亦是不甘示弱,罵得就更加厲害了。
於是乎,雙方都不肯退讓半分,似乎要從口舌上分出一個高低。
然而許傑等人漸漸興致闌珊,陳凱之不允許他們動粗,這等叫罵,一開始還聽着有意思,後來便是反反覆覆,索然無味起來了,操練之餘,一群人便是盤膝一起,而後在這校場裏各自讀書,書本都是從圖書館裏帶來的,每人一本看完了,再和人交換。
他們覺得這日子百無聊賴,還不如在山中呢,真不知陳凱之將大家帶來做什麼。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6s 3.977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