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彩棚里,李文彬也在,聽了太后的話,李文彬則是忙道:「娘娘,即便是木劍,總有無眼的時候,若是不小心傷着了陳舉人,還請娘娘勿怪。」
這話,分明是故意擠兌陳凱之的。
陳凱之也道:「刀劍無眼,學生若是死傷,絕不怪罪李侍讀。」
李文彬心裏竊喜,他要的就是這句話。
太后心裏隱隱有些擔憂,可細細一想,自己親自來坐鎮,料來也不會有什麼差錯,便道:「哀家在此,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這是模稜兩可的話。
二人俱都行了禮。
那趙王站在太后身邊,笑吟吟地看着二人,他面上帶着慈和,如沐春風的樣子,捋須徐徐道:「陳凱之……」
陳凱之抬眸,掃了他一眼道:「學生在。」
趙王和顏悅色地道:「你的石頭記,本王看得愛不釋手,此番祝你旗開得勝。」
黃鼠狼給雞拜年啊。
可是……明明是黃鼠狼,這趙王卻是一副真情流露的模樣,沒有半分惺惺作態的樣子。
陳凱之也是莞爾一笑,你會演,我特麼的不會演嗎?你趙王是影帝,我陳凱之便是戲霸。
陳凱之很真摯地道:「多謝殿下。」
趙王頷首,眼角的餘光掃了李文彬一眼。
李文彬會意的樣子,也朝趙王拱拱手。
就是此時,遠處傳來了鼓聲。
要開始了。
陳凱之和李文彬並肩而行,一起朝着校台走去。
這一路很短,可李文彬面上掛着笑容,嘴唇一動:「陳凱之,你我的帳,今日非要算清楚不可。」
陳凱之沉默無言。
李文彬勝券在握的模樣,卻仿佛是自說自話一般:「你可要小心了,我的劍術還過得去。」
說話之間,二人已經登上了校台。
有人給二人送上了武器。
陳凱之接過手,這是一柄木劍,不過份量破沉,像是烏木打造。
提着木劍在手,陳凱之便將劍提着。
他這動作,頓時讓場下的人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君子六藝,本質上是培養讀書人各方面的能力,而劍術,雖然早已極少有人認真去看待,可幾乎所有人,多多少少還是會有所涉獵的。
畢竟,沒吃過豬肉,會沒見過豬跑嗎?
可陳凱之提劍的方式,倒像是提着一柄菜刀。
呃……這就有點尷尬了。
敢情陳凱之壓根就不曾學過劍,可能這還是他平身第一次摸劍呢。
除了沉重的鼓聲,沒有人喧譁。
太后高坐,站在一旁的趙王道:「娘娘,就要開始了。」
太后的心卻已涼了半截,她在宮中也見過武士握劍,陳凱之提劍的手法,簡直了……
反觀那李文彬,將劍反手一握,這是極標準的握劍式。
他佇立在陳凱之對面,玉樹臨風,木劍在手,仿佛這劍與他融合一起,全無違和感。
他慨然一笑,提劍朝下,雙手抱起,道:「受教。」
李文彬難得今日表現出了客氣。
可陳凱之知道,這是李文彬有了必勝的把握而已。
陳凱之便也學着他的樣子,雙手抱劍朝下,向李文彬行禮:「謹遵受教。」
接着,二人各自後退。
李文彬極瀟灑地單手提劍,這一變招的功夫,木劍仿佛在虛空之中划過一道劍影,瀟灑又自如。
陳凱之則是雙手握住了劍,學着後世電視劇中地模樣,也全神貫注。
校台下,終究有人憋不住笑,笑的人,乃是人群之中的北海郡王,這北海郡王乃是宗室之中難得的劍術名家,騎**湛,一見這陳凱之雙手握劍的模樣,很直接地噗嗤一聲,捂着肚子:「哈哈……」
他這一笑,許多王公貴族也繃不住了,紛紛大笑起來。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對陳凱之有所成見,實在是這樣子……很可笑。
這傢伙何止是沒有學過劍,多半是第一次和人比斗,這熊樣,實在是讓人覺得滑稽。
北海郡王收了笑,方才定下神來,他忍不住朝李文彬瞥去。
卻見李文彬反手握住劍,衣袂飄飄,隨即,他徐徐的伸出劍來,劍尖朝下,不經意之間,手中的木劍,已挽了一個劍花,動作瀟灑至極。
「漂亮!」
下頭的人紛紛忍不住的叫好。
練劍,最講究的是一個快字。
能挽出劍花,可見李文彬的手法之快,這位孟津李氏家族的子弟,果然是非同凡響,原來大家竟是小覷了他。
李文彬滿面紅光,仿佛這一刻是他人生的,他朝陳凱之正色道:「陳子先生,你要小心了!」
小心二字出口,目光突的變得無比凌厲。
這殺氣騰騰的目光,連帶着他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殺氣。
隨後,他大喝一聲,整個人竟如迅豹一般衝出。
無數人也隨之倒吸着涼氣。
小看了,竟小看了這李文彬啊。
這李文彬的劍術,竟是如此高明,至少在讀書人之中,已算是極難得了。
他身形一動的時候,手臂一展,長劍便與長臂平齊,劍尖直指陳凱之,甚至快速的移動,而就在這移動的功夫,半空之中,那劍尖又在虛空挽出劍花。
這使許多人又爆發出了一陣喝彩。
厲害。
看看這飄逸的身姿,渾身上下,無一不是有模有樣,不得不說,孟津李氏子弟,果然不凡。
只須臾功夫,李文彬已欺身上去,他咬着牙,木露凶光。
反觀陳凱之,卻像是比李文彬慢了半拍一樣。
依舊還是保持着雙手握劍的動作,整個人定格了,可這雙手握劍的樣子,在所有人的眼裏,卻顯得滑稽無比。
就在此時,一股勁風,已朝陳凱之撲面而來。
只見那長劍宛如毒龍一般,直接朝着陳凱之狂刺。
陳凱之屏住了呼吸,此時的他,仿佛一下子進入了空靈的世界。
渾身上下的氣頓時開始流轉,一股股氣猶如淙淙溪水一般,涓涓流入手中木劍。
他依舊還是沒有動。
只是他敏銳的目光,仿佛一下子預判到了李文彬長劍的軌跡。
是直接朝着自己面門來的,更準確的來說,是想要刺向自己的眼睛。
這第一次出手,就完全沒有給陳凱之絲毫的餘地,這顯然是要痛下殺手,一旦長劍刺穿陳凱之的眼睛,就可能引發大失血,而以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陳凱之將要面對的,就是被感染而死,即便不死,那也該瞎了,自此成廢人。
長劍破空,卻是一擊必殺!
陳凱之瞬時明白了李文彬的險惡用心,這分明是想要一招將他置之死地,也唯有如此,才能徹底解決掉他這個後患。
呵……
陳凱之心下冷笑。
他依然沒有動,校台下,人群中已發出了驚呼。
任誰都知道,這很傻很天真的陳子先生,幾乎不可能有絲毫的還手之力,李文彬的劍很飄逸,也很快!
彩棚里,太后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裏,她猛地豁然而起,心裏突然有了一絲不好的徵兆。
而站在一旁的趙王,眼尖的餘光卻是掃了太后一眼,似乎對於太后過份的舉動,顯得有些吃驚,他旋即看向校台,心裏卻是踏實,大局已定!
頃刻之間,李文彬一劍刺來,長劍已經距離陳凱之咫尺之遙。
甚至這時候,陳凱之已經看到了李文彬眼眸里的倒影,這眼眸里,藏着怨毒,藏着欣喜,藏着無窮的殺機。
「你……死定了!」
李文彬高呼。
他勝券在握,現在,他要將所有的憤怒和怨恨都凝聚在這一劍上。
陳凱之身軀一震。
來了!
他雙手狠狠地將木劍握緊,懸在半空的木劍微微一顫。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眼看李文彬的劍尖就要刺入陳凱之的眼裏。
明白過來怎麼回事的人都發出了驚呼。
李文彬……這是想要殺人!
而這時,啪的一聲。
一聲悶響打破了所有的寧靜。
陳凱之舞動了木劍,宛如一個優秀的棒球手,毫不猶豫地雙手捂着劍,將此劍當做球棒一般,狠狠地揮了出去。
這哪裏是劍,分明特麼的是高爾夫球或是棒球啊。
這一揮,沒有絲毫多餘的動作,卻從側面看,竟是快得出奇,虎虎生風的木劍,比李文彬的劍更快。
李文彬方才還露出欣喜,而下一刻,卻突然心裏一縮,他長劍還未刺入陳凱之的眼睛,卻感覺到臉頰處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襲來。
砰!
只頃刻間,他猛地感覺自己的左側顱骨發生了猛烈的撞擊。
緊接着,仿佛自己頭骨在瞬間碎裂。
而與此同時,隨着這一聲巨響,李文彬竟像是斷線的珠子,整個人飛起。
飛……飛起來了……
這一切,只是白駒過隙一般的剎那之間。
大家方才還看到李文彬已是勝券在握,陳凱之只怕眼睛不保了,可下一刻,李文彬卻如一個棒球,被球棒直接砸飛,足足飛開了一丈之後,緊接着……轟的一聲。
宛如一團肉泥,狠狠地砸在一丈多外的校台。
然後,李文彬……不動了。
本來……還有人眼看李文彬一招制勝,還想着張開口來,大叫一聲:「好劍法!」
而現在,這張大的嘴懸着,卻是再也合不攏。
所有人看向校台,眼裏都是不可思議之色!
那地上的李文彬,長劍脫手,整個人竟再也沒有爬起。
「……」
人群中沒有喝彩。
有的,只是無以倫比的驚訝。
這李文彬的劍術,可是比之陳凱之要高十倍百倍的啊,現在該躺下的人,難道不該是陳凱之嗎?
這陳凱之,使的是哪門子的狗屁劍法?
可偏偏……完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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