惲夜遙推理 第八百六十章十個住客第二十八幕

    不過這些話,羅意凡不可能告訴女孩,因為除了讚賞之外,他還抱着一種懷疑,他看出了女孩眼中始終留存着的害怕情緒。

    剛才在門外聽到的聲音是怎麼回事?這個女孩肯定已經接受過警方詢問了,而且就在這兩天之內,如果她與殺人案毫無瓜葛的話,再次聽到敲門聲,應該很平靜才對。

    但是也不排除女孩的膽子特別小,看到刑警就會驚慌失措的原因,所以羅意凡決定暫時先不開口問她劉運兆的事情,先做一些小小的試探再說。

    羅意凡開口說:「我是到這裏來找人的,我有一個朋友,委託了這邊某個畫家畫一幅畫,可是訂金都付了,畫卻預期了好多天都沒有交貨,朋友很忙,我正好到s市來辦事,所以他就委託我過來幫他找一找,你知道畫家住在哪間公寓裏面嗎?」

    「以前這裏是有一個畫家,不過幾個月前搬走了,我現在也不知道他住到哪裏去了。」女孩表面看似很平靜,聲音也沒有異常,但是羅意凡發現她藏在衣袖裏面的手,在微微顫抖。

    羅意凡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那畫家以前住在公寓樓的哪一間?你能指給我看一下嗎?」

    女孩的眼神有些游移,她回答羅意凡說:「是走廊口的第一間,現在已經有人搬進來住了,所以,我也沒有辦法幫你去詢問。」

    一聽到她這樣回答,羅意凡的瞳孔馬上陰沉了下來,不過他的臉色和嘴角的微笑依然沒有改變,女孩的話已經暴露了她的秘密,她與劉運兆的案子一定有所牽連。

    但是羅意凡覺得,這個女孩有可能不是案件實際的參與者,而是一個被欺騙利用的人。因為從羅意凡走進屋子裏到現在,女孩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害怕和彷徨,就一直沒有間斷過。

    羅意凡知道他不是在害怕自己,而是在害怕之前來過的警察,這說明警察來過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所做的事情牽涉到犯罪,所以才會一個人待在屋子裏心緒煩亂。

    「關於那個畫家的事情,我想進一步了解一下,他是不是有一個朋友叫劉運兆,也住在這裏?」羅意凡一改剛才兜圈子的態度,開始直截了當的詢問。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劉運兆居然襲擊了我,他用一塊手帕捂住我的嘴,很快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莫名其貌回到了自己家裏,而且臉上化妝的痕跡都被擦掉了,頭上的假髮,身上的衣服也都被人更換成了自己平時在家裏的家居服。」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根本就弄不清楚是誰幫我換的,甚至我一點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怎麼回到的家裏。從那天開始一直到現在,劉運兆再也沒有和我聯絡過。」

    女孩說完之後,羅意凡問她:「你的意思是劉運兆和畫家,還有和你見面的男人全都消失了,對不對?」

    「可以這麼說,劉運兆不回公寓是在一個月之前,而扮演我男朋友的人一個星期之前的半夜時分,曾經來過,他直接上樓到了畫家的公寓裏面,有一個白髮蒼蒼的漂亮女人在那裏等他,這個女人我從來沒有見過。」

    「白髮蒼蒼的漂亮女人?她是年輕人還是老人?」

    「我感覺是老人,因為我聽到了她說話的聲音,像四五十歲的聲音。」女孩如實回答。

    「那也就是說,這個女人看外表很年輕,實際上已經是個老人了,對不對?」

    「我不能確定,但是看外表,完全看不出實際年齡來。」

    「他們具體說了些什麼,女人叫什麼名字?」

    「男人稱呼她駱阿姨,名字沒有說,她好像在跟年輕男人一個勁的道歉,說是自己對不起他的父親什麼的,然後還提到了一個叫吳偉雲的人,好像他曾經跟男人的父親,還有吳偉雲這兩個人都有過感情瓜葛。女人還提起出國什麼的,具體我聽得不是很清楚。」

    「反正兩個人聊了沒有多久,男人就走掉了,嗯…女人在屋子裏又呆了十分鐘左右才走的,走的時候好像很不開心,我聽到她的嘆息聲了。哦對了,雖然沒怎麼聽清楚,但我感覺女人應該還哭過。」

    女孩對羅意凡的講述都到此為止,首先她透露自己曾經去過倉庫,但是在劉運兆還沒有死之前就被人用暗算謝雲蒙差不多的方法送回了公寓裏面,到底是誰會這麼做,劉運兆最後一次利用女孩的目的是什麼?

    其次她向羅意凡透露了駱玲玲的信息,駱玲玲曾經在兇殺案發生之前的一個星期,在公寓裏同某個年輕男人見過面,雖然羅意凡還不知道吳偉雲和駱玲玲這兩個人,但是這件事之後一定會對他的推理起到作用。

    還有,女孩提到了倉庫現場,惲夜遙在電話里也提到過倉庫和垃圾堆,不過他沒有說那裏發生了兇殺案,羅意凡隱隱約約覺得,如果劉運兆真的已經死亡,那麼倉庫應該是一個非常關鍵的場所,說不定就是死亡現場。

    刑警先生躲在廚房裏一邊等待着,一邊盤算神秘人的動向,神秘人如果直接走到樓下,用不了兩分鐘的時間,如果他在五分鐘之後還沒有現身,那麼只有兩種可能性,第一,他從樓梯間的窗戶出去了,第二,他回到了樓上。

    那麼謝雲蒙相應的行動就會直接從屋子內部上樓敲響其他人的房門,雖然半夜打擾又不能說明原因,會讓住在這裏的人很惱怒,尤其是女士,但謝雲蒙是為了他們的生命安全。而且,文淵一定會給謝雲蒙打圓場的,因為表面上是她請求謝雲蒙留在這裏幫忙。她也答應無論怎樣都會全力以赴幫助刑警先生。

    這樣一來,也可以直接知道樓上到底有沒有少人,還有房子男主人傅責到底有沒有回自己房間休息。

    最好的結果是傅責、文淵、蒼鹿鹿、許青和白芸都在,就算神秘人真的是從樓梯間窗戶出去的,謝雲蒙也可以安排男主人直接去東屋確認女主人的安危,這裏讓文淵幫忙安撫大家的情緒。而他自己還有另外一件事,就是確定邕粟到底住在哪個房間。邕粟的房間安排很奇怪,到現在為止,所有人都沒有明確提到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謝雲蒙很快聽到了走進客廳的腳步聲,以及一個男人輕聲哼唱的聲音,聽不清曲調,但是謝雲蒙馬上聽出了來人的身份。他沒有繼續蹲在廚房門口看不到的地方,而是站起身來若無其事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並把手中的小手電筒和鑰匙一起放在水杯邊上。

    不到幾秒鐘,謝雲蒙身後就傳來了男人的詢問聲:「謝警官,你怎麼會在這裏?」

    謝雲蒙不緊不慢回過頭來,眼前看到的正是他猜測的人,薰衣草別墅男主人傅責。傅責身上還穿着昨天傍晚看到過的衣服,懷裏抱着一大捧薰衣草花束。

    「哦,我半夜睡不着,到這裏來找點水喝。」謝雲蒙回答說,順手晃了晃手裏的水杯。

    「可是你為什麼不開燈啊?」

    「沒有必要開燈,我鑰匙上面有常備的充電手電筒,很實用。」謝雲蒙指着琉璃台上面說,然後他話鋒一轉,問傅責:「你不是要回東屋睡覺嗎?為什麼還在這裏?」

    『也不知道找個不明顯的地方修剪,這樣子難看死了!』在心裏抱怨一句,安凌香正想要回頭朝西屋方向走去,沒想到目光落在空蕩蕩的泥土上,剎那間,驚愕浮上她的臉頰。

    黑色的泥土裏面混雜着藍綠色的塑料網,如果是別人看到,根本就不會覺得有什麼奇怪之處,但是薰衣草別墅的女主人不一樣,她太了解這些泥土了,從小到大,她都是在這裏生活的。

    驚愕帶來了疑惑,很快疑惑就變成了憤怒,安凌香轉身朝西屋方向衝過去,當她伸出的手即將觸及西屋大門時,大門出乎意料的打開了,隨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小安,你看到了?」

    「吳興涵?!!」

    ——

    薰衣草別墅殺人事件第二天傍晚,法醫驗屍間邊上的辦公室裏面。

    驗屍工作第一階段已經告一段落了,惲夜遙和莫海右兩個人正在分析他們得到的結果,莫海右指着化驗報告單說:「我們從劉韻實際上並沒有發現任何中毒的跡象,她手臂和手背上的蛇咬傷口確實是人為製造的。屍體神態表情平靜,此前並沒有受到驚嚇。」

    「我對他筆下組織和血液都進行了化驗,劉韻在被殺之前,已經得了癌症,是血癌。癌症的誘發因素有很多,吃保健品和藥物的濫用,長期生活在有輻射的環境中,長期使用不合格化學產品,勞累過度或者抽煙酗酒都有可能。」

    「對於這些因素,有幾點是可以排除的,第一,劉韻家裏沒有找到煙酒,也沒有保健品的痕跡。第二,根據鄰居供稱,劉韻平時生活很悠閒,不存在勞累過度的跡象。第三,個人信息的調查顯示,劉韻從沒有在工廠里上過班,所以輻射致癌這一條也很難成立。」

    「那麼剩下的原因就只有長期使用不合格化學產品這一項了,所以我把她家裏的化妝品也帶回了警局進行化驗。但是,化驗結果很奇怪,都是正規廠家生產的化妝品,不存在重金屬超標的現象。」

    「還有,劉韻家裏和附近綠化帶里挖出來的死貓屍體,也不全都是中毒而死,雖然表面屬於機械性至死,但是它們同劉韻一樣,時間都已經病入膏肓,就算不下殺手,也活不了多久。」

    「我們可以擴大調查範圍,不局限於劉韻所住的那棟小高層,問一問周邊幾棟樓里的居民,還有在小區內外的商戶、超市裏的員工,也許能得到一些想要的答案也說不一定。」

    「兇手把劉韻下半身屍體扔在垃圾桶裏面,這樣做確實能給目擊者營造一種詭異恐怖的感覺,但也給兇手增加了被發現的風險。一般一個精明的兇手,如果不是非必要的話是不會去冒險的。所以我覺得兇手其實是想借垃圾來掩蓋一些東西。小左你怎麼看?」

    惲夜遙雖然嘴上在問莫海右,但其實他心裏是有一個答案,他只是需要莫海右用專業知識來確定這個答案而已。

    莫海右的眼睛一直盯着化驗報告單,辦公桌的桌面上擺着厚厚的一沓,此時他翻開其中的一頁說道:「劉韻的身體皮膚表面有很多細小的刮擦,還有拖曳造成的劃痕,不過這些都是死後被塞進垃圾桶的時候造成的。如果非要說皮膚上有什麼的話?與輻射倒也能扯上一定關係。」

    「劉韻肩膀以下的皮膚明顯乾燥,有起皮現象,比臉部還有肩膀處要蒼老一些。也就是說,她的臉部和肩膀手臂部分因為長年使用滋潤的護膚品,而且刻意化妝打扮,表面上看上去非常潤滑細膩,但身上看不到的皮膚卻很乾燥蒼老。」

    惲夜遙說:「這樣一來,那我的猜測就多少有一些可能性了。如果兇手要借死後的刮擦痕跡來掩蓋劉韻皮膚狀態的話,那不就正好說明他想要掩蓋劉韻身上輻射留下的所有痕跡嗎?劉韻身體裏要是有化學物質和重金屬超標的現象,這個除非兇手把屍體焚燒,要不然的話是無法掩蓋的,就像中毒的人,無法將身體裏所有毒素清除乾淨一樣。」

    「所以我贊同小左你的觀點,最有可能導致劉韻患癌的就是輻射這個原因。我還是覺得劉韻和某家企業的非法生產有關係,我們必須調查清楚他晚上的行蹤,還有羅意凡所說的那件工人起訴企業的事情,也必須全面調查清楚,任何一個細節都不能放過,在警方的全力追問之下,企業領導和廠區負責人總有一個會松

    打來電話的人就是羅意凡,他剛從劉運兆寄居的公寓裏出來,現在正靠在一個四周無人經過的地方。

    「意凡,你找到那家工廠的地址了嗎?」惲夜遙直截了當問道。

    可是沒想到,電話里的羅意凡比他更加直接,反問他:「在說出我的調查情況之前,小遙,我請你老實告訴我,謝雲蒙到底被困在哪裏了?」

    他的這句話讓惲夜遙不禁愣住了,惲夜遙根本就沒有想到羅意凡的調查進展居然會那麼快!就連一邊的莫海右也露出難得不可思議的表情,莫海右可以聽見惲夜遙電話那一頭的聲音。

    「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稍稍思考了一下之後,惲夜遙還是把問題拋了回去。

    可是羅意凡好像並不打算就此罷休,他說:「你先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回答我的問題。」

    「我只能說我們目前確實在調查兇殺案,而且你提供的信息對我們非常重要,工人起訴企業的案子也已經開始了全面詳細的調查。至於其它,我要聽到你的回答之後才能對你說明。」這些話出自莫海右之口,惲夜遙已經打開了免提。

    「好吧,我告訴你們,其實一開始我並沒有想到什麼兇殺案,與小遙的通話結束之後,我就直接去找了當事律師,除了了解到工人投訴的詳細情況之外,我還了解企業與一個叫劉運兆的人有關。而且這個劉運兆身上似乎還有非法集資和詐騙的嫌疑。」

    「不過目前律師們還只是懷疑,沒有辦法搜集到更多的證據。於是我從律師事務所出來之後,就直奔了劉運兆的公寓。到那裏我得到的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我想你們連續去了兩次,都沒有發現住在劉運兆隔壁的小姑娘其實是個演員吧?而且就在這段時間,她還被劉運兆僱傭過。」

    「演員?僱傭?難道說……」惲夜遙低聲呢喃,他聽到羅意凡的話,立刻想到了倉庫門前,誘導謝雲蒙的老年女人文淵。

    「意凡,你快點說下去,快!」

    羅意凡的語氣非常誠懇,惲夜遙也希望莫海右能夠讓他去幫助謝雲蒙,所以盯着莫海右的側臉看,那張臉上的表情完全看不出變化來。大概一分多鐘之後,莫海右才開口說:「羅先生,你提供的信息確實對我們非常重要,我和小遙會立刻趕往劉運兆的公寓,將那個女孩帶回來詢問。」

    「郊區那家工廠你暫時不用去找了,警方已經對工廠所屬的企業展開全面調查,我想查出具體位置應該只是時間問題。我們希望你可以幫忙去找一片深紫色的薰衣草花田。謝警官很可能就在那裏,白天的時候,警員已經對那附近所有的工業園和山區進行了大規模搜索,但是一無所獲,所以我和小遙都認為,也許一個和案件毫不相關的人反而會更方便行動。」

    「羅先生,我現在以私人名義拜託你幫忙尋找薰衣草花田,如果你找到任何線索,請一定及時反饋給我或者小遙。但是有一點,請你千萬不要冒險,一旦發現會涉及到你個人的安危,就立刻終止行動,可以嗎?」

    「好,我會照做的。」羅意凡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但是莫海右明白,照羅意凡的脾氣秉性,斷然不可能完完全全照着他說的話去做,不過,說出口的話,就像是潑出去的水,莫海右也不會後悔或者收回。只是當他把手機還給演員先生的時候,那充滿感激的一聲謝謝!讓他突然之間覺得心裏一陣酸楚。

    最終,謝雲蒙在小遙心裏的位置還是要遠遠超越自己,自己共享同一生命又有什麼用?不過是牽絆在一起的兄弟而已。可謝雲蒙則穩穩霸佔着愛人的寶座,讓人望塵莫及。

    說沒有妒忌那絕對是假話,莫海右也是個吃五穀雜糧長大的人,他怎麼可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感情呢?只是隱藏得稍微深一點而已。孰對孰錯?該怎麼去做?莫海右心如明鏡,如若不是父母的事情牽絆在其中,莫海右早就和謝雲蒙公平競爭了,他只是冷漠,可不是個畏畏縮縮的怯懦者。

    不再多想,莫海右跟着惲夜遙站起身來,兩個人收拾起桌上的報告走出了辦公室,後續驗屍工作可以先交由助手處理,莫海右向專案組負責人打過招呼之後,他們就和另一個警員一起出發了。

    錯怪是因為拋棄者離開他根本就不是什麼感情問題,只是因為貪婪之心在作怪而已。意識到這兩點,白芸終於放開了,她開始周旋於那些喜歡自己的男人身邊,包括劉運兆和許青。

    劉運兆對她來說不過是個備胎,只是為了搞好和他妹妹劉韻的關係,以方便自己的行動。白芸自己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居然與拋棄者達成了合作條約,而且原因只是為了錢。

    在白芸心中,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與金錢比起來,根本就不值一提。即便是惡魔在她眼前出手,她也不會像普通的女人一樣膽怯和崩潰。

    至於許青,白芸希望和他兩個人能夠走到最後,不是因為有多愛,而是因為許青確實是一個能夠託付終身的人。

    對於許青來說,也許白芸的驕傲和藐視讓他很難接受。但是對於白芸來說,驕傲和藐視就是自己的武裝,是給許青一個提出分手的理由,也是給自己留下一點最後的面子。

    很簡單,如果許青最終覺得性格不合要分手的話,也是因為她的瞧不起而分手的,絕不會像之前一樣讓白芸感受到傷心難過!

    白芸看得出來,許青對她並不上心,是金錢讓這個男人保留着可有可無的態度繼續待在她身邊。這些白芸並不在乎,只要她和那個拋棄者的最終約定完成,後續她會有一生一世的金錢來束縛住許青。

    白芸匆匆吸完手裏的香煙,塗着香艷紅指甲的手指在空中隨便甩了幾下,等煙味變淡之後,白芸披上外套起床走出了房間,她受不了早晨起床嘴裏乾澀的感覺,所以一般都在床上呆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去洗漱。

    當白芸消失在房門另一端的時候,躺在床上的許青才睜開了眼睛,他和白芸兩個人就算睡在一起,也很少予取予求,昨晚也是一樣,兩個人只是聊了一會兒天就各自睡着了。更重要的是,白芸也不是那種會在床第之上開口索求的女人。

    頭腦早就已經清醒了,許青雙手撐住床沿坐了起來,目光粗略掃過房間內部,鼻腔內聞到了淡淡的煙味,許青嘆了一口氣,放鬆上半身靠在床頭板上。

    許青在一邊好奇的問:「謝警官,你怎麼了?」

    「我聽到花田裏有人爬動的聲音。」

    「有人爬動的聲音?不可能吧,也許是有人早起在花田裏散步,這裏的花枝長得很高,女孩子如果早起的話,一般走到花田深處,就看不到人影了,你會不會聽錯了?」許青琢磨着說。

    「應該不會!」謝雲蒙堅持己見,憑他的經驗,外頭的人是在走路還是在爬行不可能會聽錯,所以謝雲蒙立刻轉身朝客廳方向走去,他想看看房屋正面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許青跟着他一起幾步跨進了客廳裏面,客廳里同昨天沒有什麼兩樣,桌上還放着傅責半夜遺留下來的薰衣草花束,因為是平放的,所以花束底部裝着的水有一些流出來了,沿着桌角正在慢慢滴落到地板上。

    兩個人顧不上這些,謝雲蒙迅速繞過餐桌一把打開了薰衣草別墅西屋的大門,當門外情景呈現在眼前的第一刻起,謝雲蒙就憤怒了,就像是火山爆發一樣,在刑警先生的心中,這種通紅炙熱的憤怒幾乎要將他淹沒,因為大門外躺着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三個人!

    這三個人,第一個不用多看,就可以確定已經死亡。第二個面朝下趴伏在地上一動不動,渾身上下沾滿了泥土和血跡,身邊的土地上也已經染了一大片鮮血,就算沒有死,估計傷得也不輕。

    第三個就是在地上爬行的那個人,她的上半身趴伏在門前台階上,頭髮縫隙中可以明顯看到裂開的傷口,從頭頂流淌下來的鮮血讓這個人的眼睛都很難睜開,她想要爬起來敲門,卻已經沒有力氣再向前移動半分了!

    昨天晚上明明在薰衣草花田裏搜索過,明明看着所有的人平安回到了房間裏面,明明自己一晚上守在西屋二樓沒有發現任何人出去,而且謝雲蒙後半夜都呆在最可疑的傅責身邊,為什麼兇手可以一口氣襲擊三個人?!

    謝雲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怒火和懊惱,他從沒有出現過這麼重大的失誤,兇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了那麼多事情,自己居然渾然不覺,他還有什麼資格當一個刑警?!!

    「許青,你立刻上樓把所有人都叫起來,快!從現在開始這裏所有的一切由我指揮,活着的人不許動屋子裏任何一樣東西,十分鐘之內必須在客廳里集合!!」

    男主人如果半夜回到自己房間裏,腳印只可能出現在房門口,而且謝雲蒙清清楚楚記得,傅責穿着的是拖鞋。現在窗台上留下的腳印明顯是皮鞋鞋底造成的,所以不排除有個人趁着傅責不在房間裏偷偷潛入了進來。

    白芸十分肯定,襲擊他的人就是男主人傅責,但目前這種狀況,謝雲蒙不能憑一家之言就認定事實,最重要的是要看女主人安凌香醒來之後怎麼說?如果兩個人統一口徑,那麼傅責的嫌疑就會大大上升;如果兩個人說法不一致,按照常理來說,謝雲蒙應該更傾向於安凌香的口供,因為安凌香是這棟屋子裏最熟悉傅責的人。

    謝雲蒙看了一眼衛生間裏面的狀況,裏面除了水龍頭沒有關之外,並沒有其他的異常。離開的時候,他還隨手翻了一下房間裏的抽屜,想找一找有沒有藥品和紗布,結果一無所獲。

    於是他又一口氣回到倉庫前面,同樣一腳踹開了房門,倉庫里也是空無一人,但其他地方都同昨晚一模一樣,地上扔滿的他們昨晚做好的薰衣草花束,角落裏大箱子上的灰塵也應該沒有被人抹去過,窗台上沒有任何人翻進翻出的腳印。

    確認過這兩個地方之後,謝雲蒙回到了一樓客廳裏面,他對手足無措的文淵和蒼鹿鹿說:「兩位女士辛苦一下,趕緊找找這裏有沒有紗布和藥品?替傷者包紮一下,尤其是女主人,要小心照顧,拜託了!」

    「謝警官,放心吧,我們會做好的。」文淵立刻站起來保證,她拉上蒼鹿鹿分頭在客廳和廚房裏開始翻找。

    謝雲蒙又轉向許青說:「你在這裏看好傷者,千萬不可以走開,我到東屋去找傅責,很快就會回來。」

    說完,謝雲蒙沒有選擇大門離開西屋,而是反身回到了樓梯間裏面,他不想讓文淵和蒼鹿鹿看到門外的邕粟屍體,以免她們再次受到驚嚇。

    從樓梯間窗戶來到戶外之後,謝雲蒙迅速繞到屋子正前方,正要打開東屋大門的時候,他的目光掠過兩棟屋子之間的縫隙,縫隙大概有一個人的肩膀那麼寬,西屋二樓三個房間的窗戶是朝向這裏的。

    「能讓我進你的房間看一下嗎?」謝雲蒙問。

    「可以,請進吧。」傅責稍稍讓開一點身體,他不想反駁謝雲蒙提出的任何問題,因為他覺得沒有那個必要,他只想知道,這棟屋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謝雲蒙走進房間裏,這裏的痕跡並沒有被人刻意掩蓋,還是同他凌晨時分看到的一模一樣,甚至還多了兩處,似乎是有人一定要坐實傅責的犯罪事實一樣。

    是的,謝雲蒙此刻的感覺就是這樣,一切都來的太突然,也太直接了,線索證據包括死人,都出奇統一的指向傅責,這些絕不可能是傅責自己弄出來的,不管傅責有沒有做過什麼事情?一定另外還有一個人想把所有的罪名栽到他的頭上。

    站在房間中央環顧一圈之後,謝雲蒙自顧自走出了房間,傅責自然是跟着他一起走出來,謝雲蒙說:「傅先生,請你跟我到樓下去吧,樓下發生了嚴重的刑事案件,我希望能第一時間聽到你的口供。」

    「嚴,嚴重的刑事案件?!!」傅責脫口而出,腳步一下子滯澀住了,他的害怕情緒如野草一樣瘋長起來。


    謝雲蒙回過頭,刑警先生咄咄逼人的眼神讓傅責瞬間感到自己像是關在籠中的雀鳥一樣,已經無路可走了,只能跟着刑警先生下樓,去面對未知的質詢。

    事情似乎總是喜歡在同一時刻發生,當謝雲蒙和傅責走到樓下的時候,安凌香居然也迷迷糊糊醒了過來,她看到傅責靠近並沒有像白芸那樣顯露出害怕的神情,而是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了男朋友的腰部,不停哭泣着。

    從安凌香的反應可以看出,襲擊她的絕對不可能是傅責,因為傅責在她面前隱藏,要比在白芸面前難得多。

    謝雲蒙讓大家聚攏到一起,她搬了一把椅子坐到沙發邊上,首先開始詢問傅責本人的口供。

    安凌香繼續說:「吳興涵好像是從窗戶翻進小責房間裏面的,他說自己沒有被任何一個人發現,想要在薰衣草別墅裏面躲一天,第二天晚上就會離開,一開始我很害怕,並不願意相信他的話。而且,我發現房間窗台牆壁上都是吳興涵留下的腳印。」

    「但他信誓旦旦的說只留一個白天,今晚上一定會走。當時我和他兩個人單獨在房間裏,我很害怕他會傷害我,所以只好勉強答應了他的要求。把他安排在沒有人住的那間倉庫里。」

    「昨晚讓小責去東屋也是我提出的,小責從來不會反對我提出的要求,所以在他點頭答應之後,我就不再擔心這件事了。」

    謝雲蒙問:「你擔心什麼?擔心傅先生和吳興涵見面之後會發生衝突嗎?還有,既然吳興涵是傅先生認識的人,那他進入薰衣草別墅為什麼不求傅先生幫忙?而是來求助於你呢?」

    「其實……」安凌香有些欲言又止,她轉頭看着廚房門口的傅責,似乎在問他要不要說。倒是傅責顯得很坦然,微微對安凌香點了點頭。

    雖然女主人平時很任性,但到了關鍵時刻,可以看得出她還是關心傅責的,生怕自己說錯什麼?讓傅責為難。

    不去阻止安凌香與傅責的互動,謝雲蒙讓文淵坐到了她和蒼鹿鹿的身邊,方便隨時照顧,安凌香渾身上下佈滿了污垢和血跡,嘴角耳朵里也有血絲溢出來,所以謝雲蒙擔心她要更甚於白芸。

    白芸捂着頭上的傷口縮在沙發角落裏,她時不時瞥向廚房裏的傅責,眼中深深的恐懼一直揮之不去。所以只好儘可能靠近刑警先生難尋得一絲安全感,而傅責在廚房裏煮的那些早飯,看來這時候的白芸是絕對不敢吃的。

    安凌香的敘述在繼續,從他的話語中,大家不僅了解到了昨晚上吳興涵潛入屋子時的情形,還了解到吳興涵居然今天早上5點鐘的時候出現在過西屋大門口,這就有點太過於匪夷所思了。

    吳興涵早晨出現在西屋大門口,他直接襲擊了遇到他的安凌香,然後專屬薰衣草叢逃之夭夭,這是安凌香到此為止最後的記憶。

    「吳興涵受不了我的冷嘲熱諷,當場動手就想打我,被劉運兆勸開了。這件事最後的結果是劉運兆和吳興涵帶着畫作離開了薰衣草別墅,而我依然一分錢都沒有討回來。」

    謝雲蒙聽到畫家兩個字立刻就想到了躲藏在倉庫里的神秘畫家,以及和劉運兆住在一起的那個畫家,這兩個人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呢?於是謝雲蒙問:「你知道吳興涵的畫室在哪裏嗎?」

    「畫室?」傅責顯出了一種嘲諷的神色,回答說:「他哪來什麼畫室呀,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寄居在垃圾回收站邊上的倉庫裏面,平時除了替劉運兆畫畫賣錢之外,什麼事情也沒有了!每個月的生活費還都是劉運兆發放給他的呢。」

    「那麼說劉運兆很有錢嘍?」謝雲蒙問。

    「不是的,劉運兆自己也是個無業游民,他大部分收入都是靠着替人家買畫賺取差價,算是一個中間商吧。不過,我也不清楚為什麼吳興涵畫技那麼差,劉運兆還是甘心養着他的原因。」

    傅責似乎猜到謝雲蒙接下來要問什麼問題,所以自己先行回答了,最後一句話其實就是告訴謝雲蒙,他就知道這麼多,其他的事情,尤其是吳興涵與劉運兆之間到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他一無所知。

    在還沒有詢問白芸口供之前,謝雲蒙當然不會如此輕易的相信傅責。所以當傅責回進廚房裏,繼續去做早飯的時候,謝雲蒙轉頭看向了白芸,這個女人一直處於驚恐之中,而給他帶來驚恐的根源就是傅責,這一點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來。

    謝雲蒙問白芸:「你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還行。」白芸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平時一向高傲的女人,在關鍵時刻,也不過是一個紙糊的漂亮燈籠而已,內心其實是極其脆弱的。

    她看着謝雲蒙的眼睛說:「今天早上不知道為什麼我起得很早,一直就覺得很不安心,5點半左右的時候我到客廳里來洗漱,那個時候客廳里一個人都沒有,但是窗外隱約可以看到有人影在晃動,我以為是住在隔壁那棟樓里的香香過來了,於是主動去幫她開門。」

    「可是沒想到門還沒開直,就看見頭頂上什麼東西明晃晃的閃過,要不是我當時急中生智往下一蹲,估計現在命都沒有了。因為事情發展的太過於突然,我沒有立刻倒下,而是追着襲擊我的人跑到了門外。」

    刑警先生的灰色腦細胞飛速旋轉着,思考着,而他對面的白芸卻只是搖頭,根本一個問題都回答不出來。

    白芸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在她眼裏,傅責是犯人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實,無論有多少不合理的地方,都沒有辦法改變傅責就是襲擊她的那個人,白芸相信自己絕對不會看錯的。

    謝雲蒙等了一會兒,見白芸實在回答不了自己的問題,於是他改變了詢問方式,說:「白小姐,兇手回頭看你的時候,臉上有沒有驚慌失措的神情?」

    「有,他看見我追出來,似乎很慌張的樣子,連拿刀的手都在顫抖。」

    「那麼你覺得他逃跑的方向是明確的嗎?還是完全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跑,猶豫不定之下才回頭看你的?你只要告訴我答案是前者或者後者就行了。」

    「嗯……我想是前者。」

    「你想?也就是說,你不能確定答案的正確性,只是在自己猜測,對不對?」

    「是的,我說過一開始我蹲在地上,只是感覺到兇手逃跑了,並沒有真正看清楚兇手的面目,是傅責自己回過頭來,才發現是他的。而且當時,傅責正在往薰衣草花田裏面鑽。」

    「這樣說來,如果確實是傅責襲擊了你,勉強也可以說得通。但你想過沒有?薰衣草別墅的男主人為什麼要如此明目張胆的在自家門口襲擊客人呢?退一步來說,就算傅責鑽進薰衣草花叢裏面逃跑了,可他又是怎麼迴轉到別墅裏面的呢?「

    「要知道,白小姐你遭到襲擊的時候,傅責正被人掛在窗台外面,要在五點鐘到六點鐘這短短的一個小時時間裏,襲擊完兩個人,再把自己掛到二樓窗台外面去,你覺得這有可能嗎?所以我還是想請你仔細想一想,你到底能不能確認兇手的身份?」

    「我能……。」

    白芸脫口而出,正想繼續說下去,邊上的安凌香突然尖利地反駁說:「你根本就不能確定,我最了解小責了,他絕對不可能做出那種喪心病狂的事情!而且小責要襲擊你幹什麼?他和你無冤無仇,甚至平時話都說得很少,我都想不出來,你們之間會有什麼瓜葛?」

    「我不知道!香香,請你不要這樣指責我?我只是說我看到的事實而已,至於你的男朋友動機是什麼?那是刑警先生需要去弄清楚的事情,你問我有什麼用呢?我也是受害者,請你替我想一想好不好?」一口氣說完,白芸感覺到頭痛欲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伏在沙發邊緣哭出了聲。

    「你就不要再編故事胡說八道了,」白芸立刻嗆聲,回應他說:「明明就是你自己犯的罪,在刑警先生查不出結果的情況下,你心虛了,所以才憋出這麼個理由來忽悠我們吧。」

    「剛才大家都沒有朝廚房那邊看一眼,你只要弄斷抽油煙機後面的支架,並且把排煙管道稍稍移動一下,就沒有人會查出你的把戲了!」白芸的不依不饒讓傅責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安凌香此刻正在接受文淵的治療,所以沒有辦法幫男朋友反駁,只能用眼乾瞪着沙發上的白芸,示意她不要信口開河,少說幾句為好。不過,安凌香不管是瞪人、生氣、難過等等,她的眼神永遠都像是一個充滿怨懟的小女孩。

    白芸才不在乎安凌香到底生不生氣呢!見大家都讓她三分,所以出口的話語越來越嚴厲,她正想要再說上幾句,以緩解自己心中的憤怒,但是,話語還沒有出口,許青的手就捂上了白芸的嘴巴。

    「你幹什麼,小青,你沒看到他們就要放走兇手了嗎?」白芸朝着許青怒吼,雖然音量不高,但是透露出來的委屈卻非常濃烈。

    許青回答說:「刑警先生不會放走兇手的,他不可能憑着你的一句話就下定論,至少要先調查過了這棟房子再說吧?」

    因為是白天,被襲擊的恐懼散去了一點點之後,白芸骨子裏的高傲又回來了,她擺出一副很自信的模樣,怒瞪着向許青和她走來的傅責。

    傅責表情看上去有些陰冷,許青一下子倒是緊張了,稍稍挪動身體護在白芸的前面。他想要開口對傅責說幾句信任的話語,可是話到嘴邊,先機卻被薰衣草別墅的男主人搶去了。

    傅責站定在文淵背後說:「芸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行嗎?」

    「什,什麼!」

    「在刑警先生查不出結果的情況下,我為什麼要弄那些多餘的手腳來引起你們的懷疑呢?」

    「……」

    白芸被他問得一愣,傅責的話有一定道理,既然查不出結果,又何必要多此一舉,去對廚房裏的抽油煙機動手腳。這種事要是弄不好的話,反而會加快嫌疑人被發現的步伐!

    傅責繼續說:「剛才你雖然受到了襲擊,但是卻沒有馬上昏迷,廚房的抽油煙機管道缺口與大門在同一片牆壁上,我要怎麼在那裏動手腳?」

    『我應該用什麼東西先綁一下,這樣子很容易隨時隨地塌下來。』傅責心裏想着,目光在廚房裏面環顧,希望可以找到合適的東西。

    不過這似乎讓他有些為難,首先因為他並不太會修理這些東西。其次,抽油煙機後面的支架有一個支點壞了,但不是完全斷裂,傅責生怕自己一碰,它全部斷下來就麻煩了。

    正在薰衣草別墅的男主人左右為難的時候,廚房的移門好像有所感應一樣打開了,走進來的是許青,他一聲不吭靠近抽油煙機,然後對着站在廚台前面發愣的傅責說:「我也來一起幫忙吧。」

    「這怎麼好意思呢?你應該在外面安慰芸姐才對。」傅責回應道,臉上早已經恢復了謙和的神情。

    許青看了他一眼,繼續說:「芸姐沒事,有文姐照顧着呢!說句實話,就是他們讓我進來的,至於原因我不想多說。」

    「……沒關係,」傅責瞬間露出苦笑,許青這個人有一點好處,那就是沒有特殊必要,說事情不會拐彎抹角。

    「那你就幫我看看這抽油煙機支架該怎麼修吧,我正好想不出什麼辦法。」

    傅責順勢讓到一邊,讓許青可以仔細觀察抽油煙機,許青一下子跨上廚台站穩,這裏的廚台並不高,只是剛才傅責在洗碗的時候,濺了不少水漬上去,現在有些滑而已。

    許青一手扶着牆壁邊緣,雙腳小心翼翼繞過廚台上面那些零零散散的東西,一隻手輕輕的把抽油煙機整個向上抬了一下,當機器重新落下的時候,並沒有如傅責想的那樣繼續往下塌,而是恢復到了剛才的樣子。

    許青停留了一兩分鐘之後,從廚房琉璃台上面跳下來,對傅責說:「沒有大礙,暫時不會塌下來的,你放心好了!」

    「那就讓他這樣晾着?」傅責問了一句。

    許青說:「你趕緊先把枱面上的東西清理乾淨,等一下你扶穩抽油煙機,我來修理後面的支架,你這裏有工具和膠帶嗎?」

    「有。要不你先在邊上坐一下吧,那邊有凳子,我洗完就去拿給你。」

    但是,此次薰衣草別墅事件中,羅意凡要排除的恰恰是謝雲蒙和惲夜遙所說的那些比較接近事實的話語。

    比如薰衣草花田是否真的存在?這一點羅意凡認為毋庸置疑,不管警方有沒有找到,謝雲蒙都親眼看到了花田。根據刑警的描述,那是很大一片深紫色花田,位於房屋正面。

    謝雲蒙看到花田的時候是在白天,當時光線充足,用投影一類的設備是絕對不可能偽造出來的。

    當年,羅雀屋中的血屋情況與此完全不同,那時是在半夜,而且是在別墅二樓,房間裏沒有燈光照明的情況下,投影儀才偽造出了假象。兩件事無論是環境、地點還是實施難度都有天差地別的不同。

    再加上惲夜遙在倉庫附近找到的那些巨大的泥土塊,所以羅意凡認為薰衣草花田存在的事實不需要再去證明了,也不需要再去根據謝雲蒙的描述尋找,要做的就是弄清楚是什麼東西掩蓋了花田的存在。

    對此,羅意凡還沒有具體的解釋,他決定走一步看一步,先確定目標方位,然後在那裏蹲守。

    為何要蹲守,而不是直接進入目標呢?這個羅意凡當然有自己的道理,等他行動完成了,所有人也會自然而然知道其中的緣由。

    半夜確實是揭開薰衣草花田秘密的最佳時機,不僅僅是羅意凡,此刻的惲夜遙和莫海右也已經開始接近事實真相了。

    那麼米小東在做什麼呢?兩邊案件和並之後,米小東的任務就是關注調查吳偉雲和駱玲玲的過去,以及對當年車禍所有當事人的重新詢問取證。

    薰衣草別墅殺人事件第二天下午

    警員們安排出去之後,整個一下午,米小東都坐在吳偉雲家的客廳里,他不想驚嚇到這個不太硬朗的老頭,只是像聊天一樣問着他過去的事情,以及同駱玲玲的瓜葛。

    吳偉雲確實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而且他也希望警方可以還原女兒死亡的真相,只是提到駱玲玲的時候,吳偉雲顯得有些氣憤而已。米小東可以看得出來,當年他受到的情傷很深。

    米小東的問題,說實在話吳偉雲心裏也很迷惑,他說:「至今為止,那個小伙子究竟要幹什麼?為什麼失蹤的?我根本就弄不清楚,聽他的父母說,他是想替我女兒報仇,可是當年,他明明有救治我女兒的機會,卻選擇去追肇事者,不僅兩個人都失蹤了,而且還害得我女兒暴死在薰衣草花叢裏面。」

    「照理說我應該恨他的,可是這麼多年以來,我卻反而是越來越擔憂他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他確實沒有做壞事的感覺,所以我一定要弄清楚當初的事實真相才能安心。」

    「說實在話,」吳偉雲呆愣的看着門口的那株絲瓜藤,若有所思地說:「我覺得他就算是殺了人,也不太可能把屍塊寄到我這裏來。這樣於我於他自己都沒有好處,不是嗎?米警官。」

    吳偉雲說的沒有錯,屍塊寄到他家門口,警方一定會重提過去的事情,吳偉雲認識的人又不多,就一般判斷而言,要麼就是吳偉雲自己殺了人,要麼就是與當年車禍事件有關的某個人殺的。

    這看似荒唐,事實上非常簡單,吳偉雲的朋友圈就像是一個種子袋,如果在裏面裝滿了各種各樣的種子,警方就可以一一挑選,排除掉那些不相干的種子,將最接近事實真相的種子挑出來。

    如果裏面空空蕩蕩只有一兩顆種子,那也就沒有排除的必要了,警方只能把這一兩顆種子挑出來加以調查。

    所以說,兇手要真的是當年車禍失蹤的人,他把屍塊寄給吳偉雲根本就沒有任何好處,甚至還有可能會引火燒身。

    米小東和吳偉雲又交談了大概五分鐘左右,米小東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屏幕,避開吳偉雲走到外面院子裏去接聽電話。

    電話是惲夜遙打來的,此刻米小東這邊也已經將近黃昏了,惲夜遙和莫海右正在前往劉運兆公寓的警車裏面。

    聯繫上之後,惲夜遙沒有廢話,直截了當問米小東:「小東,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只要回答有或者沒有就行了,吳先生有沒有對你說自己女兒的名字?」

    吳偉雲拿着鑰匙在木盒邊緣比劃着,卻沒有一口氣將它打開,他在猶豫,是不是要解開過去的傷疤,讓駱玲玲重新走進自己的生活。

    在此之前,吳偉雲確實見過駱玲玲一面,而且不是近期,而是一年之前,駱玲玲剛剛回國的時候。那時,倔強的吳偉雲根本就不願意原諒駱玲玲,轉身而去,一點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

    可倔強歸倔強,吳偉雲對駱玲玲確實還存在着感情,所以這一年以來,吳偉雲每天晚上都會將女兒的骨灰盒帶進房間裏。骨灰盒裏面不僅有他對女兒的念想,還有絕對不能讓別人拿走的東西。

    他知道,駱玲玲回國一來是想要與他重修舊好,二來也是為了當年的真相。

    『我怎麼能把真相告訴你呢?他們經歷了那麼多苦難,現在,你還回來幹什麼?』顫巍巍將鑰匙插入鎖孔中,吳偉雲眯起眼睛想着,這種想法讓他瞬間心中溢滿悲傷。

    有一個聲音仿佛在對着他喊叫,要他面對事實真相,把自己所知所猜都告訴警方。吳偉雲彎下腰嘆了一口氣,盒子上的鎖很容易打開,可他心裏的鎖呢?

    殺人不是鬧着玩的,惲夜遙當時告訴他只是受人邀請去做客,並沒有任何觸犯法律的事情發生,所以他才會心心念念地希望惲夜遙將當年的真相調查清楚。

    可是現在,吳偉雲害怕了,他害怕那可怕的屍塊,害怕莫名其妙捲入進來的殺人事件!讓他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告訴警方自己心中思念了一生的名字。

    深褐色的鐵皮小鳥,雕刻精細的鑰匙,普通的方盒子,以及一根細細的金項鍊穿插在盒子邊緣的小孔中,這些都是女兒生前留下的遺物。

    在項鍊的末端,有一個橢圓形掛飾,掛失上面鑲嵌着一小塊綠寶石,雖然不是很值錢的那種寶石,但在吳偉雲心目中,那是比他生命還要重要的『繆斯的希望』。

    稍稍打開一點點盒蓋,將項鍊取下來,然後連同掛飾一起裝進盒子裏面,吳偉雲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將盒子放到膝蓋上,輕輕撫摸着。

    很快,屋子裏就變得一片漆黑,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可以聽得見。而吳偉雲家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慢慢靠近,此時時鐘正敲響夜晚七點鐘……

    「因為……」文淵首先說出了這棟房子裏兩個年輕人過去的身份,這兩個人與她自己都有擺脫不了的關係,如果最後證明他們其中之一參與犯罪的話,文淵也有可能會帶上一個包庇的罪名。(……所隱藏的真相會在最後的推理部分呈現,目前還不能急於透露。)

    但是文淵似乎不在意這些,或者說,她似乎非常肯定她所說的這兩個人絕對不會犯罪。

    謝雲蒙一邊聽,一邊聯繫上之前文淵拜託自己幫忙時的情景,心中即刻有了更進一步的猜測。

    文淵繼續說:「這兩個人,一個是因為父親的事情所以隱居在這裏,一個是因為對愛情的念想,所以一直不願意回歸到以前的生活中。兩個人都是我非常了解的人,我絕對不相信他們有誰會去殺人。」

    「但是文女士,一個人有沒有犯罪不是憑你的片面之詞就可以定奪的,真相需要證據來證明,所以目前我不能排除他們的嫌疑身份。」謝雲蒙看得出來,文淵是個很重情的女人,所以她說的話需要好好斟酌才行。

    聽到謝雲蒙的回應,文淵趕緊說:「我並不是想要讓你排除他們的嫌疑身份,我只是想要提供自己所知道的線索。謝警官,我之前就告訴你了,我來這裏也是為了弄清楚一些事情的真相,所以我會全力配合你的調查。」

    「你所謂的事情真相是關於過去的車禍事件嗎?」謝雲蒙問。

    「有一半是的,」文淵回答說,但是另一半原因她卻沒有接下去描述,而是將問題的答案轉移了開來。「過去我曾經結過兩次婚,第一次婚姻因為自己的任性背叛了丈夫,結果弄得自己人財兩空。第二次婚姻也是因為我的背叛才解散的,我為了自己的嚮往,帶着老公的錢離開了這座城市。」

    「這兩次婚姻的具體情況我不想多說,一來與案件無關,二來警方之後很容易就能調查出來,涉及的當事人也都會出現在你們面前,所以沒有必要現在來具體描述。謝警官,你還記得我之前說的那個名字嗎?」

    「記得,他就是你的第一任丈夫吧?」

    「是的,在這棟別墅里,有一個人與我與他都有血緣關係。這個人的名字我只告訴過謝警官你一個,請你暫時不要告訴其他人,我希望能夠保護他們,而不是拆散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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