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白這簡單的幾句話里透露了太多的訊息。
饒是徐寒也有些發愣。
長夜司、祝賢、葉紅箋、聯姻。
而這些事情串聯在一起,意味着玲瓏閣的押注的籌碼從天策府偏移到了長夜司,這樣的消息若是傳了出去,足以引起整個大周的地震。
究竟是什麼讓司空白改變了主意,徐寒不得而知。
但有一點徐寒卻很明白,司空白既然下定了決心要與長夜司合作,那麼必然天策府便註定成為玲瓏閣的敵人。
而夫子弟子這樣的身份,便瞬間從他的保命符變作了催命咒。
徐寒在那時下意識的看向坐在一旁的寧竹芒與鍾長恨,卻見這二位神色淡漠,眼觀鼻鼻觀心,似乎殿上發生的事情都與二人沒有半分瓜葛一般。
徐寒心頭稍安,他看得出來,既然現在這二人還未有將他的身份說出,那麼想來他們依然是站在天策府一邊的。
「老夫自然知道你與紅箋是青梅竹馬,但此事事關玲瓏閣存亡與天下蒼生之命運,兒女情長理應讓步,想來以徐執事的心胸應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吧?」司空白的聲音在那時再次響起,他眸中依然帶着笑意,聲線慈祥,像極了那循循善誘的長輩在教導晚輩。
徐寒皺了皺眉頭。
他有些說不明白,但他的心底卻是在聽聞這個消息後莫名的有些煩悶。
他沒有回答司空白問題,而是抬頭看向葉紅箋。
但對方只是低頭垂眸,並不言語。
徐寒固然知道葉紅箋有葉紅箋的顧慮,但他在看見對方如此神情之時,心底終歸還是有些失望。
「徐執事怎麼不說話了?方才那份氣勢哪裏去了?」一旁的龍從雲終是尋到了機會,在那時冷嘲熱諷的問道。
但徐寒卻還是沒有回答司空白的問題。
「徐執事也莫要太過傷心,老夫拆了你一樁姻緣,自然就得為你再補上一樁,我聽聞懸河峰鹿長老坐下有一名弟子喚作秦可卿,溫柔體貼,與徐執事關係匪淺,不若這樣,老夫今日做主,便許了你這門婚事,你看如何?」 司空白在那時再次出言說道,他笑呵呵的看着徐寒,語氣中態度和藹。
可徐寒的身子卻在那時一震,他抬頭看向高台之上的司空白,眸中戾氣湧現。
這哪是乘人之美,這分明便是威逼利誘。
徐寒不清楚司空白究竟如何知道他與秦可卿之間的關係,但想來以他的身份想要這玲瓏閣中發生的事情大抵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徐寒很不喜歡這樣。
他能很清晰的感覺到周遭諸人在那時投來的或嘲弄或憐憫的目光。
這樣的目光徐寒在許多年前,當他還只是一個乞丐時便不止一次感受過。
這樣的目光讓徐寒深切的感受到自己的無力,他用了四五年的時間想要逃離這樣的無力感,所以他入了森羅殿,吃盡苦頭,但到頭來,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他的腦袋低得更深了,他的手握成了拳頭,因為用力過猛,指節發白,青筋崩現。
他在這時才明白,他似乎還是那個乞丐。
一無是處,任人擺佈。
他當然可以選擇屈服,畢竟葉紅箋對此也沒有發出任何的反對。
他大可以聽之任之,再尋個由頭逃離這處,過他那安穩逍遙的日子。
可是徐寒不甘心。
當年,他步入森羅殿的初衷,便是意識到自己若永遠是一個乞丐,那麼有朝一日在遇到那些他想要保護的東西時,他會一如眼看着秦可卿被買走時那般無能為力。
為此,他才鋌而走險。
若是他現在什麼都不做,那他入了森羅殿,吃的那些苦頭,經歷的那些生死究竟有什麼意義? 他曾經不會因為是一個乞丐便寄身富人家得過且過,而現在也不會因為司空白是一位地仙而任由他擺佈。
他是徐寒。
不認命的徐寒! ...... 濟世府的大殿靜默得可怕。
所有人都在那時將目光投注在那立於殿中的少年身上。
他們在等待着他的回答,那個他們預料之中的回答。
少年的腦袋緩緩抬起。
他看向司空白,平靜的眸子中沒有半分猶豫,他直視着這位一手遮天的仙人,不閃不避。
.. 「這不好。
」 他如是說道。
聲線亦同樣的平靜,平靜得好似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不是陳述,而更像是上位者對於下位者的命令。
濟世府的大殿響起了某些粗壯的呼吸聲,徐寒的回答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他們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麼給了這少年如此大的勇氣,去質疑一位仙人的命令。
葉紅箋低着的腦袋在那時豁然抬起,她看着那少年,美目之中光芒閃動。
鍾長恨輕輕的點了點頭,不露痕跡。
寧竹芒目不斜視,嘴角卻勾起了一抹笑意。
就連那位龍從雲也張大了嘴巴,詫異於徐寒的膽色。
「不好?」司空白的眸子眯了起來,他重複着徐寒的話,身為仙人境的氣勢忽的如潮水般席捲而來,湧向徐寒。
徐寒的臉色在那時一白,身子一陣搖晃險些栽倒在地。
但他還是咬緊了牙關,挺直了自己的脊樑,重複着自己的話。
「很不好。
」 「有趣。
」司空白臉上笑意在那一刻盡數退去,他眯着眼睛中寒芒大盛,那湧向徐寒的氣勢也隨即再次升騰。
「你可知道,老夫問你可並不代表要爭得你的同意。
」 在那磅礴威壓之下,徐寒只覺得胸口好似被壓着千鈞重石,讓他呼吸都有些困難。
他的周身更是傳來陣陣絞痛,這仙人境的實力着實太過可怕,甚至只要司空白願意,只需一個眼神,便足以取掉徐寒的性命。
可饒是如此,徐寒看向司空白的目光卻沒有半分退縮的意思,他依然直直的看着那位仙人。
他一字一頓,艱難又篤定的說道。
「在下說的不好,也並不代表需要前輩的首肯。
」 這話一出口,滿桌諸人臉色紛紛大變,這徐寒的膽大妄為已然超越了所有人的預料。
這般的言辭,竟是毫不給司空白面子,他端是不怕司空白一掌劈了他? 司空白顯然也沒有料到徐寒竟敢說出這樣的話,他的臉色在一陣陰沉不定之後忽的明亮了起來,而後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那磅礴的氣勢也在那時被他散去。
失去了這威壓脅迫的徐寒身子一輕,一個趔趄險些栽倒,看得一旁的葉紅箋膽戰心驚,幾次生出想要上前扶住徐寒的衝動,卻又礙於身旁這位太上長老的淫威,不甘妄動。
「你很好,一個月之後的論道大會,便是紅箋與祝賢之子定親之日。
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怎麼讓老夫停下這門婚事!」司空白寒聲言道,眉宇間煞氣涌動。
徐寒聞言,艱難的穩住了自己踉踉蹌蹌的身子,他慘白的臉上浮出一抹難看的笑意。
「在下定不負前輩期望。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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