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靖很篤定的心中告訴自己,這一切只是巧合。
她很巧合在結束一天的執劍人會議之後,去往家父舊友杜先生的家中拜會,而在路途中又很巧合的遇見了徐寒與葉紅箋。
她當然可以繞路而行,嗯,或者說繞開二人那條路才是去往杜先生府中最近的一條路。而她恰好,今日就像走一走這條有些繞的路,而很巧合的是徐寒與葉紅箋也正好走在這條路上。
她當然可以加快腳步,但很巧合的是今日的她刻意放慢了腳步,跟在了二人身後。
於是又非常巧合的是,她目睹那古怪的青衫老人與徐寒二人之間的大戰。
雖然她對於徐寒存在着諸多不滿,但無論怎麼說徐寒也是執劍閣的人,秉着這安內必先攘外的原則,以及確定她遠不是那青衫老人的對手之後,南宮靖便去到了杜先生的家裏,請出了這位儒道大師出手。
這是一串略顯牽強,但終究說得過去的邏輯。
可說不過去的是,她沖入杜府時那驚慌失措的神情,以及在確定徐寒脫險前那失神的模樣。
想到這些,南宮靖的心頭便猶如一團亂麻。
她不明白這樣的情緒究竟是從何而來,又因何而起。
故而但她出現在徐寒與葉紅箋面前時,南宮靖少見的低下了腦袋,不敢直視這二人的目光。
不過獲救的徐寒雖然奇怪於南宮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但細細聯想一番之前杜平策所言之話便大抵猜到,這位儒道大師能出現這裏,恐怕還得歸功於這位南宮小姐。
他微微一笑,朝着南宮靖一本正經的拱了拱手:「徐寒謝過南宮大人救命之恩。」
南宮靖聽聞此言,身子微微一震,過了小半會光景方才言道:「我只是只是恰好看見了而已」
她當然儘可能的想要自己的話聽上去擁有足夠的說服力,只是那斷斷續續的語調,卻顯然並未有讓她如願,為此南宮靖的兩頰上泛起一抹紅雲,雖然尚淺,卻也算得是這開天闢地以來的頭一回。
若是她那位弟弟南宮卓在此,見到這番情形免不了又要為徐寒豎起一次大拇指。
只是徐寒心頭還在疑惑已經死去夫子為何會出現這裏,又為何執意殺他,雖然對於這些緣由,徐寒隱隱有些猜測,但這樣的猜測卻並不能讓他心安下來,反倒是心情愈發的沉重。也正是因此,徐寒並未注意到此刻南宮靖臉上的異樣,而一旁的葉紅箋雖然有所察覺,但也只是深深的看了那南宮靖異樣,並未點破。
場上的氣氛在那時有些侷促,年過七旬的杜平策看了看這三位後生,眼睛眯起,大抵是讀了了些什麼,他在那時索性言道:「我聽靖兒說,徐公子有一位朋友身患惡疾」
聽聞此言的徐寒頓時回過了神來,他連連朝着那位杜老先生點頭言道:「確有此事,不知」
「我已應了此事,既然今日相見,那擇日不若撞日,就請公子引路吧。」老儒生笑呵呵的言道。
徐寒大喜過望,也就暫且放下了自己的心思,嘴裏連連言道:「如此甚好,有勞先生了。」
夏夜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徐寒領着杜平策回到府門時,那傾盆而下的暴雨早已偃旗息鼓。大抵是心頭有異的緣故,南宮靖說着是要處理那場大戰之後的一些事宜,藉故並未隨着徐寒等人離去。
徐寒想來此戰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無論是橫皇城中的百姓還是大夏朝廷方面都得給個交代,也並未覺察南宮靖的異樣,反倒是朝着對方又是一陣道謝,這才離去。
此刻那徐寒所在的別院外,諸人齊聚,他們大抵也都知道劉笙對於徐寒來說的重要性,因此也對此事表現出來極大的關心。
只是他們大抵不同醫術,雖然諸如楚仇離方子魚等人翹着腳尖在那窗口看了半晌,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徐寒雖然學過些醫術,但也只是粗淺的皮毛,他看得出此刻坐在劉笙身旁的杜平策是在以內力探查劉笙體內的狀況,但卻無法知道具體的情形。只是從杜平策那時不時皺起的眉頭中隱隱感覺到了某些不妙。
劉笙的情況顯然不容樂觀,杜平策足足在劉笙床榻前坐了一個時辰。
他時不時的把脈、觀舌,又輔助於內力探究經脈,這樣的過程繁瑣又無趣,加上這本來便已夜色漸深,心憂此事的徐寒倒是一直密切的關注,但方子魚與楚仇離等人在最初的新鮮勁過去之後,便一個個的坐到了牆角耷拉着腦袋,頗有些昏昏欲睡的樣子。
終於,在一個時辰之後,杜平策站起身子,諸人見狀也以為事情有了結果紛紛站起了身子。
「先生,何如?」而徐寒自然是首當其衝的那一個,他快步來到了杜平策的身前,焦急問道。
老儒生抬頭看了他一眼,臉色微微一沉,隨即言道:「公子接一步說話。」
徐寒聞此言加上杜平策此刻臉上的陰沉之色,頓時明白了些什麼,他的心頭也不免一沉,但還是點了點頭,隨着杜平策邁步而出,而身後的諸人雖然也關心此事,但見杜平策說了此言,自然不好跟上,只能是一臉疑慮的站在原地看着離去的二人。
「我聽靖兒說過,徐公子與這位朋友是莫逆之交,想來感情匪淺。」一路上杜平策一直沉默不語,徐寒雖然急於知道劉笙的狀況,但杜平策不言,他也不好太過急躁的相問。
直到二人走到了府門口,這時這位杜先生方才言道。
「嗯。」徐寒自然不會隱瞞此事,沉着聲音便回應道:「阿笙救過我的命,說起來他今日落到這般田地,大抵都是因我而起。」
「唔。」杜平策聞言點了點頭,感嘆道:「那位阿笙捨命就你,你亦尋盡良方救他,二人皆是有情有義,世上爾慮我詐之事老夫見得多了,徐公子與那位阿笙兄弟倒是讓老夫開了眼界。」
徐寒皺了皺眉頭,杜平策顧左右而言他,此番舉動讓徐寒心頭的擔憂更甚,他在那時微微沉吟,隨即言道:「今日杜先生究竟有何所得,大可告知在下,無論是好是歹,徐某心頭早就有了準備,更不會因此怪罪先生,還請先生明示。」
聽聞此言的杜平策又是一笑,他喟然言道:「老朽不說並非有意賣關子,只是着實羞於啟齒。」
「先生何意?」徐寒卻是不想杜平策會說出這樣的話,他不禁問道。
杜平策微微沉吟,似乎是在暗暗整理思緒,過了好一會光景之後,方才說道:「肅然平日裏大夏朝堂也好,江湖各方也罷,對老朽都多有敬重,老朽也曾暗以為自己在醫道方面的造詣不俗,可是今日我為那位阿笙兄弟把過心脈,觀過體徵,也用內力將之體內各處都一一盤查,卻不得其法,未有查到半分異樣,反倒是覺得阿笙兄弟除了昏迷不醒個方面都比常人要好出許多,可究竟為何會昏迷不醒,老朽卻是查不出個緣由。說起來,有負公子所託。」
說道此處,這位儒道大師竟然還一臉歉意的朝着徐寒躬下了身子。
這哪是徐寒受得起的一拜,於情於理這杜平策願意幫徐寒醫治劉笙便是天大的好事,雖然結果不如人意,但徐寒卻是沒有半分怪罪杜平策的理由。
他趕忙伸手扶住了老人正要拜下的身子,嘴裏言道:「先生這是作甚,此事在下謝先生還來不及,怎會怪先生呢。」
二人為此推諉了一陣,杜平策方才作罷。
而後這位儒道大師又想了想言道:「其實阿笙兄弟的狀況雖然古怪,但我以為有人或有良方可治。」
「誰?」本已失去希望的徐寒聞言頓時臉色一變,語調也在此時大了幾分。
「普天之下,論修為強弱或許還有諸多爭議,但若論這醫術高低,我想天下恐無出其右者。」杜平策在那時沉聲言道。
徐寒聽得雲裏霧裏,不由得再次追問道:「還請先生明示,此人究竟是誰?」
杜平策在那時眨了眨眼睛,笑道:「徐公子應當比我更清楚,就在方才公子不是還見過嗎?」
徐寒一愣,但很快便醒悟了過來,天策府夫子的醫術確實精妙無比,號稱能活死人,生白骨,若說他或有辦法救下劉笙,這一點徐寒倒是並不懷疑,可是對方死而復生本就蹊蹺,而對法那可謂得而誅之的態度更是詭異,如此前提之下,徐寒能否尋到對方便是未知之數,而就是真的遇到,不再大打出手便是萬幸,猶如能夠說服對方出手救人呢?
念及此處的徐寒頓時眉頭深皺,沉默不語了下來。
直到半晌之後徐寒方才苦笑言道:「先生所言無錯,只是我與那位夫子」
徐寒說到這裏臉上的神情愈發苦澀,卻是不知當如何形容他與夫子之間那錯綜複雜的關係。
最後之言言道:「總之,那位夫子大人恐怕如今只一心想要殺我,如何能夠幫我。」
可誰知一直沉穩持重的杜平策在聽聞徐寒此言之時,卻忽的放聲大笑了起來。
徐寒不禁問道:「先生何故發笑?」
「笑當局者迷。」
「先生何意?」
「公子這裏可是橫皇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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