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皇城中的百姓早已紛紛放下了手中的夥計,仰頭看着天際。
以他們大多數人的目力自然看不真切這番仙人鬥法的情形,但這並妨礙他們心頭的好奇。
而作為主角的謝閔御與魏先生二人,顯然都並無心情去理會這些尋常百姓的想法。
此刻謝閔御微微有些氣喘,他盯着眼前的老人,心頭的自然是有些翻湧,依照他的想法,老人在之前那場大戰中負了重傷,自己的本事他還是清楚,即使對方可能是活了近千年的仙人,但想在這短短一兩個月光景中完全恢復過來也並無可能。
況且,他若是未有看錯,上一次這老人之所以敗在他的手上,是因為老人的體內還有某些更為嚴重的傷勢。二者相加,他暗覺此行十拿九穩。
可事實上在交手之後,謝閔御才意識,自己終究小看了對方。
他盯着巍然不動老人,對方的腳下踩着巨大的木箱,而木箱是下是從地面升起,直抵千丈高空的一道石柱。幾番試探,他不說用盡渾身解數,但也拼盡了七八分實力,可老人卻是見招拆招,身子自始至終未有離開那木箱半步。
想到這裏,謝閔御的臉色愈發難看:「先生當真是深藏不露。」
他嘴裏如是說道,目光卻依然死死的盯着老人,他在尋找,尋找一個可以一擊制勝的機會。
魏先生看穿了他的心思,卻並無戳破的意思。
他反倒是搖了搖頭,用一種近乎說教的語氣盯着謝閔御言道:「度過了這次天劫,下次呢?」
這話無疑戳中了謝閔御的痛楚。
這位掌教大人的臉色微微一變,憤聲言道:「過了這次,才有下次。不活着,便永遠沒有希望!」
這一次輪到魏先生一愣了。
他沉默了一會光景方才嘆道:「是啊,活下去才有希望。」
然後,老人的臉色一正,肅然言道:「那麼,既然我們都是為了自己的希望,那便分出個勝負吧。」
那時老人的衣衫鼓動,腳下那根高聳的石柱忽的輕微顫抖起來,一道道樹枝忽的自石縫中伸出,那些樹枝剛伸出時還極為細小,不過孩童手臂粗細,但很快便化為了一丈大小,鋪天蓋地的朝着謝閔御涌去。
謝閔御臉色一變,不敢輕敵。
身後的火蛇在那時奔涌而出,迎向那一道道粗大的枝幹。
細小的火蛇卻蘊含着世上最為灼熱火焰之一——朱雀神火。
只見那細小的火蛇纏繞上那些粗大的樹枝,然後巨大的樹枝便在那時燃起了洶洶火焰,轉瞬便被那火焰燃盡,化為灰燼。
見此狀的魏先生臉上並未落出半分的異色,他雙眸一凝,背後忽的同樣升起了一團洶洶火焰,然後一隻三足金烏忽的浮現在他的身後,那金烏髮出一聲長嘯,便在那時朝着謝閔御襲殺了過來。
謝閔御見狀,同樣神情肅穆。
他背後的火蛇隨即猛地朝着一處纏繞匯集,於那時化為了一隻朱雀神鳥。
這隻朱雀神鳥,比起那之前赤霄門門徒們所凝聚的朱雀神鳥,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無論是那百丈大小的身姿,還是那周身灼熱得幾乎將空間撕裂的溫度,但見這隻神鳥的不凡展現得淋漓盡致。
謝閔御能走到今天,決計不是怯弱之輩,何況他畢生修行這火系功法,遇見了金烏真火自然要與之博個高低,他雙手一揮,那朱雀神鳥發出一聲長鳴,便在那時直直的朝着金烏殺去。
一聲巨大的轟響爆開。
兩隻神鳥相撞爆出的可怕威能即使在千丈高的高空也足以波及到橫皇城的百姓。
那灼熱的氣浪蕩開,以極快的速度朝着腳底蔓延。
全力以赴催動朱雀神鳥的謝閔御根本無暇顧及此事,可魏先生卻在那時微微皺眉,這位老者猛地一跺腳,腳下那根高聳的士卒上便猛地從中生出一道巨大的土牆,橫向張開,數息便鋪展百里,將那漫天氣浪遮擋,而後那巨大的宛如地毯一般遮掩了整個橫皇城的土牆瞬息土崩瓦解,化作塵土朝着橫皇城墜落。
那時,老人又是屈指一彈,一道金色火焰湧出,瞬息鋪展開來,將那些塵土包裹其中轉瞬燒成匯集。
這番作為於常人看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們之間氣浪涌動,然後忽的天色一暗,日光被某些巨大的事物遮蔽,下一息便只剩下熊熊燃燒,便又猛然熄滅的火焰。
當然尋常人將這些看不真切,身為仙人的謝閔御卻將之看得清清楚楚。
為此他的臉色變得頗為難看了幾分。
此刻已然全力催動起了朱雀神鳥,卻也只是與那金烏殺得不相伯仲,可魏先生卻還遊刃有餘,竟然仍有餘力做出這樣的事情。
這已經從很大層面上將二人的差距展現了出來。
念及此處,這位掌教大人的臉色愈發難看,他一咬牙,周身真元愈發狂暴的湧出,得此助益的朱雀神鳥也是氣勢一震,搏殺間攻勢愈發凌冽,但饒是如此,一時間也同樣無法擊潰那金烏。
相比於謝閔御變得有些急躁的攻勢,魏先生卻依然是一臉的淡漠與平靜。
他的衣衫再次鼓動起來,雙手的中指與拇指微屈,兩枚銅錢便在那時浮現於其中。
然後他屈指一彈,那兩枚銅錢便猛地飛出,而他袖口處也在那時豁然湧出兩條水龍,那兩條水龍一聲長嘯,紛自銜住了一枚同伴,然後越過正在鏖戰的兩隻神鳥,直直的朝着謝閔御襲殺了過去。
面對兩頭氣勢洶洶的水龍,謝閔御的心頭一震,此刻他正全力催動着這朱雀神鳥,無暇顧及他物。
可魏先生喚出的水龍之前他便見識過其威力,若是任由它們衝撞,即使擁有這仙人之軀,也不見得能硬抗下來。
為此,謝閔御的臉色一變,終是咬了咬牙,眸中一道神光閃過。
於是他的背後一尊巨大的人影浮現,那是他的仙人法相。
仙人法相作為度過了兩次天劫之後的地仙境強者才能凝出的事物,其威能自然是可怕至極,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仙人法相便可以看做仙人的一道化身,其實力,比起本尊只強不弱。
按理說,面對魏先生這樣的強敵,謝閔御自當全力以赴。
可事實上,他卻有他的打算,或者說苦衷。
他離他的三次天劫所余的時間並不多了,他並沒有把握能夠度過這次天劫,為此,他才會為了魏先生的金烏真火如此耗費心機。
可或許正是活得太久的緣故,他並不願意冒險,仙人法相的凝聚需要耗費不少的時間與心力,若是在此番大戰中受了損害,他害怕會影響到自己的第三次天劫,因此不到萬不得已,他不願發出這仙人法相。
而現在,顯然便已經到了萬不得已...
法相的身軀極為龐大,在謝閔御有意的催動下,足足十丈之高,而那兩條呼嘯而來的水龍,在這法相龐大的身軀就好似兩隻細蛇一般,看上去羸弱不堪。
那巨大的法相於那時渾身燃起了火焰,雙手伸出,動作雖然看似極為緩慢,但卻又極為精準抓住了兩隻呼嘯而來的水龍。
被扼住頸項的水龍,發出陣陣嘶吼,卻無法掙脫那巨大的手掌。
見此狀的謝閔御臉色稍緩,他想着既然如此倒不如催動法相給魏先生迎頭痛擊,只要能取得金烏真火,即使法相被毀,他也有信心度過下次天劫。
這樣想着,謝閔御身後的法相雙手猛地一用力,那兩頭水龍身軀便瞬息碎裂。
然後在他催動下,那仙人法相便邁着步子朝着魏先生凌空走來。
只是,他未有注意到的是,那水龍破開後化作漫天的水花,在陽光下閃爍着晶瑩的光芒,而其中兩道金色的事物尤為扎眼奪目。
那是兩枚被水龍銜來的銅板。
它們看似隨意的墜落,但卻極為巧合的一枚落在那法相的天靈蓋上,一枚落在謝閔御的胸口右側的三寸之處。
那裏是謝閔御的仙人命宮。
那時,魏先生雙眸一凝,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而謝閔御卻在那時臉色一變,他忽的發現自己體內的真元流轉忽的停止了下來,而身旁那正要邁步而出的仙人法相也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停在了原地。
魏先生臉上的笑意又重了一分,他腳下的石柱上再次伸出藤蔓,魏先生邁步而出,他藤蔓便如有靈性一般,隨着他的步子,在這千丈高空之上為他鋪出了一條大道。
老人便緩步走到了謝閔御的跟前,望着這位赤霄門的掌教大人,輕聲言道:「你輸了。」
謝閔御的臉色變化,他當然知道老人所言不假。
可他不甘心。
他憤憤的盯着老人,眸中露着宛如惡狼一般的凶光。
「兩枚銅錢,一枚封住了法相的天靈穴,一枚封住了你的命宮,沒有三個時辰,你無法破開這封印。」老人對於謝閔御遞來的陰冷目光視而不見,依舊語調平靜的說道。
「現在,我若是願意,有一萬種方法讓你身死道消。」老人繼續說道,平靜的語氣帶着濃濃的篤定,讓人絲毫不敢去懷疑他話里的真實性。
謝閔御同樣臉色難看,他知道老人確實有這個本事。
可就在這時,老人卻搖了搖頭。
「但我不會殺你,你畢竟是故人之後...」老人說道這裏,忽的嘆了口氣,卻不知是在緬懷故人,還是在遺憾故人傳承於千年之後,如此面目全非。
聽聞此言的謝閔御難看的臉色緩和了幾分,他盯着眼前的老人,眸中忽的湧起一抹釋然之色:「先生仁義,謝某受教了。」
可是這話音方落,謝閔御的臉色忽然猙獰了起來:「只是不知先生可曾聽過,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謝閔御用一種幾乎嘶吼的語調說出了最後幾字, 然後那隻本已停下的朱雀神鳥忽的放出一聲長鳴,作勢就要衝向一旁的三足金烏。
魏先生皺了皺眉頭。
但很快便意識到了,謝閔御並不是負隅頑抗,那隻衝殺向三足金烏的朱雀神鳥在迎頭就要撞上對方時忽的翅展一擺,竟是直直的朝着下方飛遁而去。
那裏是徐寒等人所在之處。
但以仙人所喚出的神鳥,一旦撞上,其威能自然不會是殺死徐寒等人這般簡單。
他要轟滅整個橫皇城,連同橫皇城中的百姓,甚至也包括那些正在為了他浴血奮戰的赤霄門門徒。
「你瘋了嗎?」魏先生喝到,他眉宇間第一次在那時湧出濃郁的煞氣,他伸出手抓住了謝閔御的脖子,將這位赤霄門的掌教大人高高提起。
「呵呵...」謝閔御卻在那時發出一陣艱難的笑聲:「門中烏蕭何祖師的手記中說過,先生是個...是個聖人。悲天憫人...心懷蒼生。」
或許是魏先生掐住他頸項的手力道太大,以至於此刻他說起話來也極為艱難。
但他還是在繼續說着:「先生有先生的道,但謝某亦有謝某的道。大道獨行,蒼生皆是棄子。」
說道此處,謝閔御的眉頭一挑,目光落在了那隻離地面越來越近的朱雀神鳥身上。
它的速度極快,轉瞬便落下了數百丈的距離,雖然離地仍有三四百丈之遠,但灼灼的氣浪依然湧現,橫皇城中亂做一團,那些百姓再也沒有看熱鬧的心思,紛紛哭喊着抱頭鼠竄。
「先生,是時候做選擇了。」似乎篤定了某些事情,謝閔御臉上的笑意更甚了一份。
魏先生不敢遲疑,他不得不暫時放棄眼前的謝閔御,於那時一把將謝閔御的身子扔到了一旁,三足金烏與他心神相連,明了了魏先生的意思,身子一頓便朝着那朱雀神鳥追去,而魏先生也在那時身子一躍落在了那三族金烏的背上,不遠處矗立在石柱上的木箱也如有所感,飛遁到了魏先生的背上。
......
朱雀神鳥以快得超出常人預料的速度一往無前的飛向橫皇城。
這樣巨大的響動自然瞞不過那些暗中注視着此番大戰的大能們的感知。
橫皇城的皇宮之中,一身錦袍的男人眉頭一皺,身後一頭紫色神龍虛影漸漸凝實,一股帝王之威盪開,皇宮之中諸人不明所以,卻都被那股龍威所震,紛紛跪下了身子,誠惶誠恐,俯首帖耳。
龍隱寺上,再次昏昏欲睡的老和尚睜開了雙眸,他輕道一聲:「阿彌陀佛。」背後一尊金色佛像浮現,那佛像怒目圓睜,金光大作。
執劍閣內,一臉橫肉的大漢再也無心眼前的美食,他一把將那飯碗推開,一拍桌子,站起了身子,一身寬大的長袍鼓動,兩鬢的毛髮揚起,嘴裏喝罵道:「好你個赤霄門,老子賣你們一個面子,竟然給老子捅出這麼大的一個簍子!!!」
橫皇城一座古樸的房院之中,年過古稀的儒生終是放下了再次提起的筆,他站直了身子,面色沉寂望着天際那飛速殺來的朱雀神鳥,背後屋中的前面是掛滿了各色的水墨畫,畫中獅虎游龍,飛禽蟲魚不一而足,而在那時,那一幅幅畫軸無風自動,畫中人物雙眸放光,竟隱隱有妖活過來的趨勢。
可就在這四位大能要出手阻止這場即將到來的劫難時。
一股晦暗的氣息忽的紛自在他們的身旁湧現,那黑氣來得極為突兀,以至於這四人並未有來得及有半分的反應,便已然被那黑氣纏繞上了身軀,但出奇的是這黑氣卻並未有藉此對他們發動攻擊,而是於那時湧入他們命宮,但也只是瞬息的光景,便再次湧出。
可就是這眨眼不到的光景,讓這四人體內運轉的真元紛自一滯,眼看着就要出手的殺招,也因此散去。
「神無雙!」回過神來的四人幾乎也是在同一時刻發出一聲怒吼。
仙人之間的戰鬥素來便是差之毫分謬之千里,此刻這瞬息的阻攔,他們想要再次凝聚殺招抵禦那殺來的鳳凰已然是來之不及。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顯然便是這忽然湧出黑氣。
他們面色難看的盯着這道黑色氣息,而那黑色氣息也在那時與他們的身前化作了一道道一模一樣的人影。
「諸位莫慌。」那道黑影面對暴怒的四人,卻並未表露任何的異色,他一臉笑意的言道,四道身處橫皇城各處的黑色化身便皆在那時轉過了身子,仰頭看向那隻朱雀神鳥,以及那位正追逐着神鳥而去的老人。
他的目光於那時變得深邃了起來,嘴裏悠然言道。
「在下只是想看看...」
「看看這位活了一千年的道祖,究竟有什麼本事...」
這四位每一個放在大夏都足以讓上至朝堂,下至江湖震動的人物,在那黑影的壓迫下都選擇沉默了下來。
神無雙。
這個名字,對於世人來說的確太過陌生了一些。
但他並非是某位隱世的大能,又或是因為行事低調故而不為人知。
他的名諱之所以讓世人不甚熟悉,只是因為相比於這個名字,另一個稱謂太過出名了一些罷了。
他叫神無雙。
他是牙奇山太陰宮的宮主。
那個活了六百餘年的無上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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