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
好熱……
周圍的光線炙烤,升騰起一片迷濛的霧氣,讓她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四面八方是冰冷的攝影器材,她緊緊抓着一襲透明薄紗,徒勞地遮掩着自己一絲不掛的身體,踉蹌着向後退去。就像一隻誤入陷阱的妖精。
一個穿着黑西裝的男人向她走來,高挑挺拔的身軀,冷峻的面容,讓他看上去宛如一個來自地獄深處的惡魔。他一步步逼近她,將她按倒在地,一手粗暴地撕開她身上的薄紗,然後,她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裂痛……
她哭喊着,尖叫着,拼命地想要推開他,垂死掙扎,卻無濟於事。
那種痛苦如煉獄,排山倒海襲來,讓她覺得身體就像被撕裂成了無數碎片,意識漸漸恍惚,眼前一陣陣發黑……
失去知覺前,她只記得那個男人冷酷到可怕的眼睛,還有一聲輕微的「喀嚓」。
那是相機快門的聲音。
…………
蘇星羽一聲尖叫,從噩夢中醒來,冷汗涔涔。
四下里是安靜的病房,春末午時溫暖的陽光灑進來,在雪白的被褥上蔓延。她驚魂未定地喘氣,勉強讓自己鎮靜下來,一隻手在身側微微發着抖,緊握成拳。
又做那個噩夢了。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又夢見那個男人,還有兩年前那件恐怖的往事。
兩年前,在她十八歲生日那天,被一個不知名的男人侵犯,奪去了初夜。她至今都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又是怎麼找到她的,她只知道那個男人很可怕,很可怕,看她的眼神就像要把一切都吞噬殆盡。
惡魔。
這是她對他的唯一印象。
她已經不想去追究當初是怎麼回事,或者,不敢。直覺地,她明白那個男人是她絕對招惹不起的存在,就算被他那麼殘忍地強要了,也無力追究,更別提討回公道。她只能當那是一場意外,這兩年來,在不知多少個夜裏噩夢連連,獨自面對傷痛。
忽然,枕邊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嚇她一跳。
她接起,那頭傳來一連串尖銳的叫罵:「蘇星羽,你死到哪去了?!不知道今天是你妹妹的成人禮嗎?!趕緊給我滾過來,要是趕不上,我就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
是繼母劉美芝的聲音。
蘇星羽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同父異母妹妹蘇星琪十八歲的生日,家裏大張旗鼓為她籌備了成人禮,廣邀本城富賈與媒體記者,十分熱鬧。
她這幾天身體不適,感冒引起炎症住院,倒是真忘了這事。
連忙:「知道了,劉姨,我這就過來。」
電話那頭,劉美芝還在罵罵咧咧:「趕緊的趕緊的!媒體記者都到場了,要是他們看不見你,指不定以為我們蘇家有什麼矛盾,傳出去對你妹妹的名聲不好!你在哪呢,還有多久才能到?衣服準備了嗎?穿好看點過來,別給你妹妹丟人現眼!」
繼母對她向來都是這樣的態度,這麼多年了,她連反唇相譏都懶得,只:「我在慈寧醫院住院,馬上就打車過來,大概四十分鐘吧。」
劉美芝一點都不關心她為什麼住院,又罵:「40分鐘?你要作死啊!還有半時成人禮就開始了!你這死丫頭,又要讓外面的人我們蘇家沒家教,你有娘生沒娘養嗎!我怎麼就這麼命苦,攤上你這個掃把星!你就在醫院等着,我派司機去接你,再給你帶套衣服!你要是敢穿着醫院裏的那些髒衣服過來,我就要你好看!」
完,罵罵咧咧地掛斷了。
蘇星羽望着掌心裏半新不舊的手機,唇邊露出一絲諷刺的弧度。
有娘生沒娘養?她可不就是嗎?
她的生母在她五歲那年就死了,繼母劉美芝進門後對她很苛刻,吃穿用度百般剋扣。別她這次在住院了,就算是沒住院,從家裏出發,也根本就找不出一身像樣的衣服。比起劉美芝的親生女兒蘇星琪來,她這個蘇家的大姐就像一個不起眼的下人。
她在病房裏等了一會,果然司機到了,給她帶了一套衣服首飾。
中年半禿的司機這樣告訴她:「大姐,夫人了,這套禮服和首飾都是借給你的,讓你穿的時候心點,別弄壞了,等二姐的成人禮一結束,你就要脫下來還給夫人。」
「知道了。」蘇星羽。
從到大,她早就習慣了,每次遇到什麼重大活動,劉美芝都會找一套裝點門面的衣裙借給她,用完之後馬上收回。這樣一來,既全了蘇家的名聲,又省了錢。
時候,她會傷心委屈得掉眼淚,憑什么妹妹錦衣華服,她卻連出席宴會的衣裙都只能靠借的?然而現在,她已經不在乎了,她今年都二十歲了,等大學畢業,馬上就能找份工作獨立生活,到時候吃什麼穿什麼,她會憑自己的雙手掙來。
她接過司機手上的衣裙,去衛生間換上。
那是一條煙灰色禮服,基礎款,尺碼與她的身材稍微有些不契合,再配上毫無特色的項鍊,看上去十分低調。換句話,就算走進衣香鬢影的宴會中,也並不起眼。
這些年來,劉美芝借給她的衣裙都是類似的風格,不失身份,卻也樸素至極,一點也不用擔心會搶了蘇星琪的風頭去。反倒是,用這樣單調的她襯托出妹妹蘇星琪的嬌艷動人,人家都,蘇家的二姐才是真正的美人,遠勝大姐。
蘇星羽隨司機到了成人禮現場。
那是一處五星級的酒店,蘇家包下了一整層的宴會廳。門前的迎賓人員彬彬有禮,往來賓客都身着正裝,還有好幾個媒體記者穿梭其中,熱鬧非凡。
蘇星羽望着這繁華景象,心中有細微的難過。
想當年她的十八歲生日,家裏根本沒一個人記得,更別提舉行成人禮。要不然她也不會在那一天偷偷溜出去,想自己慶祝一下,卻遇到了那樣的事。
夢魘中的那雙眼睛又不期然浮現,冷酷的,殘忍的,讓她顫慄。
蘇星羽甩甩頭,甩去這些不愉快的記憶,走進了宴會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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