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嗎?」他很有耐心,修長有力的手沿着她的臂慢慢上移,直到握住她的手腕,或者,如鐵般鉗住,毫不容情地拉回來。「你是不是想要更徹底的禁足,見不到陽光和花香,也見不到一個生人?」
「陸時鋒!」她終於忍不住,屈辱而憤怒地開了口,「你到底要逼我到什麼程度?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攝影就是我的生命!為什麼夏綾就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我就不能?你別把你自己那封建迂腐的大男子主義思想強加到別人身上!」
她氣得胸口起伏,轉過頭憤恨地看着他。
陸時鋒面無波瀾:「完了?」
只一句話,就讓她覺得所有的力氣都打在棉花上。
她望着他,男人冷酷的臉平靜得就像冰雪荒原。她的神色一點點悲涼,自嘲地笑了一聲:「是啊,完了。和你還有什麼話好的?」
「看來你還沒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她眼底的悲涼刺痛了他,讓他的心隱隱痛了起來。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皺着眉,明明自己是對的,為什麼面對她的時候會有這樣的不忍心?他的聲音更冷硬發沉,「夏綾是唱歌的,唱歌雖然無用,但不失為一份美好的事業。攝影?攝影不但無用,還是這個世界上最低賤殘酷沒人性的工作,你們除了會放大這個世界的醜陋,還會什麼?蘇星羽我告訴你,你想去學唱歌,想去跳舞想去爬牆都沒問題,但唯獨攝影不行!」
長久的寂靜。
他的聲音迴蕩在空氣里,讓人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半晌,她低低地開口:「你這是對攝影師的偏見……」
「偏見?」陸時鋒冷笑,「你們攝影界有一個很著名的大師,得普利策獎的那個凱文卡特,為了拍照片甚至不顧一個孩的死活!你呢,又好到哪裏去,我妹妹那麼痛苦地死去的時候你在幹什麼?影像技術發明出來不是給你們濫用的,明白嗎?」
她搖着頭,想要什麼,卻無力反駁。
她知道他的那個凱文卡特,當年拍到一張禿鷹準備撲食瀕死孩的照片,得了獎,也得到了如潮的罵聲,最後受不住輿論壓力自殺。普羅大眾對攝影師的偏見一直都有,但她沒想到,身為世界最頂尖相機製造商的陸時鋒,也有這樣的偏見。
果然,是他妹妹的死留給他的陰影太深了嗎?
「陸時鋒……」她喃喃的,纖細的手指無力地抓着他的衣袖,「陸時鋒,你要我怎麼補償你都行,可是,讓我繼續攝影,求你了……」
而他,一分分地掰開她的手,就像掰開一個破碎的夢想。
她越來越消沉,常常長久不動地待在後院裏,望着東邊的矮牆一角。夏綾掉下來的地方已經被管家修補好了,補種了新的薔薇花,枝繁葉茂,美不勝收。她嘗試着學夏綾的樣子爬上去,但沒爬幾步就掉了下來,手腳摔出血,痛得她想哭。
「呀,你在幹什麼?」上方的牆頭,傳來一個女孩子清清脆脆的聲音。
蘇星羽狼狽地抬頭,看見潔白如雪的薔薇掩映中,那個傾城絕色的女孩子又輕盈地探出頭來,正好奇地看着她。
蘇星羽沒有話,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你在爬牆!」牆頭上的夏綾明白了,清凌凌地笑起來,「你真笨,這樣爬是爬不上來的啦,我教你!」
着,一個巧妙的翻身,很快就從牆外翻到了牆內,又踩着牆內的樹枝和薔薇穩穩地落下了地。
她拉着蘇星羽的手來到牆邊,示範給她看:「要這樣爬啦,先抓住這個樹枝再踩上去,穩一點,然後是這個,這個……」三言兩語間,女孩子就重新回到了高高的牆頭,紛紛揚揚的薔薇掩映中燦爛地沖她笑。
蘇星羽很羨慕:「你好像爬得很輕鬆。」
夏綾輕盈地坐着,腿垂在花間晃啊晃:「那當然了,我爬牆的技術可好了,上次摔下來只是意外。」
蘇星羽嘗試着她教的,笨手笨腳地往上爬,還沒爬幾步就滑下來,再試,還是滑下來。
夏綾看不過去,從牆頭跳下來手把手地教她,努力了很久,終於也放棄:「你真是笨死了。」
蘇星羽也沮喪:「是啊。」她就連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
仰頭望着那面牆,不算高,卻阻隔了她的自由。如果她能出去該多好,再也不用面對陸時鋒的臉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夏綾似乎很喜歡院子裏的那個藤椅,蹦蹦跳跳地跑過去坐下,側着頭問她:「你幹嘛要學我爬牆?其實你學不會也很正常啦,畢竟我從就經常爬,而且還會和人打架和練舞,普通的女孩子身體協調性都沒我好。」着,很自豪地挺了挺胸。
蘇星羽苦澀地笑了一下:「你得對,我幹嘛要學你爬。」
就算爬出去也沒用,以陸時鋒的財勢,要把她捉回來輕而易舉。
她惆悵地嘆了口氣,靠在夏綾身邊坐了下來。
「你不問我來幹什麼嗎?」夏綾興致勃勃。
「來幹什麼?」蘇星羽嘆氣。她面對着這個女孩子實在有些頭疼,精力旺盛又活潑,眼角眉梢的明媚能刺痛人眼。
夏綾得意洋洋,就像一隻驕傲的貓,宣佈:「我知道你的名字啦!」
蘇星羽:「……所以,你是特意來告訴我這個?」
夏綾眨巴眨巴眼睛:「怎麼,你一點都不驚訝嗎,有沒有覺得我很聰明,很了不起?」
這明明就是隨便找個人就能打聽到的事好嗎。
蘇星羽無力吐槽,不別的,這區裏的傭人們平時都有往來,雖不至於泄露主人家的私隱,但男女主人的名字可不算什麼秘密。哪怕眼前這個天真單純的女孩子對着家裏的傭人隨口一問,那傭人也能告訴她。
夏綾見她沒反應,的肩膀垮下去:「真不好玩。」
蘇星羽忽然不想看見這張明媚的臉染上喪氣的神色,她自己的生活已經夠灰暗的了,連累這麼美好的女孩子一起變得灰暗該是多大的罪過。她望着夏綾笑了笑:「上次帶回去的花茶好不好喝?還有薔薇,你家裏人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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