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白色如水流淌的月光下,兩人無聲對峙。
許久,陸時鋒吩咐身邊的人:「把我的潛水服拿來。」
蘇星羽微微睜大了眼睛,就連莊蘅也脫口驚呼:「時鋒,你要下水?!」
陸時鋒並沒有理會莊蘅,只是看着蘇星羽:「你若要去,我也去。」
這次輪到蘇星羽蹙眉:「陸時鋒,我下水是因為找不到比我更好的攝影師了,你下去根本就沒必要。我相信你請的潛水員一定很專業,在這樣的環境下保護我的安全綽綽有餘。」一般潛水是兩人一組,互相照顧。
可陸時鋒卻說:「潛水員也會一起下去,我們三人一組。」
「陸時鋒……」
「星羽,這是我的底線。」他寸步不讓。
他怎麼捨得讓她置身於他看不見的危險之中?四年前他已經失去過她一次了,只要輕輕一想他不在身邊時她可能遭遇什麼,他就焦躁得無法忍受。
其實,他的潛水功底不算好,從小就被當做鋒刃集團繼承人培養的他,並不會在這些不必要的技能上花費太多的工夫。所以他依然讓那個潛水員跟她下水,好有個照應,但他自己也必須下去,他必須確保她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
蘇星羽不太信任地問他:「你會潛水?」
陸時鋒說:「從小就會。」
蘇星羽沒有深究,下意識地覺得,像他這樣的富人,從小就海島度假什麼的,要是學過潛水也並不奇怪。她側頭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湖面,今夜的月色很美,有一種柔和的令人迷醉的光澤,襯映得湖水也格外溫柔。她來之前早就打聽過,這個湖的潛水難度不高,就連初學者也適合,應該沒什麼問題。
於是她點了點頭:「好,那我們就一起下水。」
她走進湖邊停着的車子,脫去外套換上潛水服。
與一身銀白色美麗不可方物的莊蘅不同,她的潛水服是很尋常的黑色,啞光材質,一點也不起眼。
走出來時,陸時鋒看着她微微皺眉:「怎麼選了這個顏色。」他並不是嫌她這套潛水服丑,而是黑色在這樣的水中太不起眼,萬一出個什麼事根本就不像銀白色那樣好找。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給她全身刷上那種交警的熒亮橙黃. 色才好,管她丑不醜。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裝扮,都是好材料,很輕便,很合身。
她說:「這種顏色最好,在水下拍攝的時候沒有反光,也就沒有環境光干擾,最能原原本本拍出湖底沉船的本來場景。」
一旁的幾個工作人員,原本也覺得她這身裝扮不如莊蘅好看,然而聽了她的解釋不禁都紛紛點頭,佩服無比,這才是真正的攝影師啊,漂亮什麼的都在其次,對攝影的追求才永無止盡,就連這一點小小的細節都不放過。
可蘇星羽的這番話,被莊蘅聽在耳里,卻像是在打她的臉。
莊蘅冷冷地對她說:「蘇星羽,你別搞笑了,這一點點衣服上的反光算什麼?環境這麼暗,根本看不出來的,你別為了譁眾取寵故意穿成這樣,好像很專業似的,其實就是置自己的安全於不顧,要是出了什麼問題在水裏都找不到,白白讓時鋒為你操心!」
蘇星羽看她很不爽,側了臉,爭鋒相對:「莊蘅,你在搞笑麼?你又說穿淺色潛水服在水下沒反光,又說穿淺色潛水服出了問題才容易被找到,請問一件沒反光的潛水服是怎麼容易被找到的?你不覺得自相矛盾麼?」
「哈哈。」周圍已經有工作人員忍不住笑了出來。
蘇星羽說得沒錯,如果淺色潛水服真的沒有反光,那麼在水下和深色潛水服就沒區別,一樣不容易被找到;
可如果淺色潛水服有反光呢?是,安全系數是會提升,會比較容易被找到,但同時那種反光會影響照片成像的啊。
不可能既不影響照片成像、又容易被找到,這不科學。
有不少人看向莊蘅的眼光已經多了幾分不屑,這個女人,怕死穿淺色潛水服就算了,還拿話擠兌人家蘇星羽,真是什麼好處都想佔光?
莊蘅也察覺大家的眼光不善,忍不住為自己辯解:「銀白色潛水服的那點點反光,站遠點根本就不影響照片!」
「是麼?」蘇星羽才不和她客氣,「要不要你把照片再翻出來,我至少能指出兩個地方受你潛水服的影響,光線有問題!」
莊蘅心中一凜,她不敢相信,自己那身潛水服真的影響到照片成像?那麼微弱的反光,怎麼可能?
她覺得蘇星羽是在騙她,但她不敢真的把照片拿出來讓蘇星羽指證,萬一蘇星羽說的是真的呢?那她丟臉可不就丟大了?
莊蘅心裏轉過千百個念頭,那邊,蘇星羽只是冷笑一聲,懶得和她多做糾. 纏,轉頭,看向陸時鋒:「那麼,我們下水吧。」
陸時鋒點點頭,仔細護着她一起下了水。
望着陸時鋒、蘇星羽、還有那個專業潛水教練一起下水,莊蘅只覺得心裏又酸又苦,在那個男人的心裏到底誰的分量輕誰的分量重已經很明顯了,看他陪着誰下水就知道!莊蘅的眼圈熱辣辣的,想哭。
水下。
蘇星羽只覺得身體緩緩下沉,她小心地擺動着,跟在潛水教練身後向着沉船而去,而陸時鋒則跟在她身後,把她保護在兩個男人中間。
水中很安靜,仿佛世界上一切的聲音都已經遠去,朦朦朧朧的月光從頭頂灑下來,被湖水折射成晶瑩幽淡的影子,奇異而神秘,與平時在陸地上看到的完全不同。夜很深,水裏的能見度不高,她強迫自己不要走神,把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前方的潛水教練上,跟着教練的身影。
潛遊了不知有多久,來到那處沉船。
沉船古老的身軀如水怪朦朧的影子,遠遠望去很壯觀。
她繞着沉船遊了一圈,確認了光線的角度,然後身子輕盈地落在甲板上,沿着甲板潛進了船艙。
船艙很小,地面上積滿了厚重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