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得突兀,她差點就下意識地點頭。
但最終,她生生忍住了,斟酌着說:「這些年來,他對我不差。陸時鋒,如果不是你那天查出來他牽扯進當年的火場事件,我是真心實意想嫁給他。但如今不行了,我不會和一個傷害過我、還會威脅到我孩子的人在一起。」
她的話里有雙重意思,一個是說歐陽熠,一個是說陸時鋒。
陸時鋒聽出來了,問她:「只要是傷害過你的人,你就不會在一起,包括我?」
「傷了心,就再也回不去了。」
「如果我幫你救出小晗,換你回來,怎麼樣?」
她驀然抬頭看他,昨天晚上她徹夜未眠,反反覆覆計劃着該怎樣救出小晗時,也考慮過向他求助。當然,更考慮過他會提出的條件。
可是當他真的把這樣的交換條件提出口時,她的心還是一陣陣撕扯般的痛。
這個男人的眼裏只有成敗得失,也許只有利益吧?
不管什麼,他都能拿來當作條件。
可是,除了她自己,她還能給他什麼呢?
「我可以回鋒刃工作,」她鼓足勇氣看着他說,「回攝影中心,或者去瀚宇,怎樣都可以。我的攝影水平很高,能幫助鋒刃集團在光學研究上有所突破,你不是希望鋒刃越來越好嗎?我可以貢獻一份力量的。」
他卻說:「鋒刃的核心業務不在攝影上,星羽,你對鋒刃沒你想的那麼重要。」
她深深咬了一下唇,原來,在她眼裏視若珍寶的事業,在他眼裏卻什麼都不是。
還能怎麼辦呢?
他就坐在賓利車深色的皮質後座上,安靜地看着她,就像一個獵人在耐心地等待獵物自投羅網。他西裝筆挺,衣冠楚楚,眼角眉梢是那麼好看,被他綁在身邊是多少女孩夢寐以求,可那其中並不包括她。
可有些事,也並沒多少選擇餘地。
她一個人根本不是歐陽熠的對手,無法在戒備森嚴的地方救出小晗,她必須藉助陸時鋒的力量。擺在她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把小晗的真實身世告訴陸時鋒,讓他看在兒子的份上出手救援,要麼就是她回到陸時鋒身邊去。
她不想把孩子的身世告訴他。
看看小玦被他養成了什麼樣?
再看看他又被陸老爺子養成了什麼樣?
陸家的人都是殺伐機器,眼裏只有家族利益、戰鬥,她不想她的孩子也變成那樣,為了所謂的傳承、榮耀變態苛求着自己過完一生。
是,陸時鋒有錢有勢。
可他不快樂。
陸老爺子、小玦,他們都不快樂。
深深明白這點的蘇星羽,終於啟唇:「好,我跟你回去。」
陸時鋒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
其實,哪怕她拒絕,他也會拼盡全力去救小晗出來,就當這些年來虧欠她的補償。但他是個商人,從小就知道該怎麼樣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這已經成了一種本能。他故意開口要她回去,深深明白此情此景下她不可能拒絕,果然,他成功了。
達到目的,陸時鋒對她說:「小晗關在哪裏,把你知道的所有情況都告訴我。」
蘇星羽也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孩子終於有救了。她說:「我也不知道小晗關在哪裏,他帶我去的時候都蒙着眼,我只記得從他的住處出發,開車大約兩個小時左右,在一處山谷,裏面有一個小木屋村落,還有一些傭人和看守人員。」
從歐陽熠的住處出發,不到一小時就能到城郊的群山,兩小時的範圍着實有點大。
陸時鋒點頭表示記下,又問她:「還有其他信息嗎?」
蘇星羽想起她在那間地下密室里看見的一切。
沉吟一下,她才鄭重地看着他:「我還有很重要的信息,但你必須向我保證不惜一切代價救出小晗,不然一旦信息泄露,小晗會非常危險。」
陸時鋒在有些方面遲鈍,有些方面卻敏銳得驚人。
從她的隻言片語中他推斷:「是不是你無意中發現了歐陽熠的什麼秘密,他才用小晗威脅你,不准你泄密?」
蘇星羽一怔,點了點頭。
「一個模特能有什麼秘密,」陸時鋒嗓音淡淡,推斷下去,「除非他有更大的野心和圖謀。讓我猜猜,不管是什麼樣的野心不能放在明面上的都不多,這些年來歐陽熠隱藏得嚴嚴實實,要麼就是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地下產業,要麼就是圖謀不屬於他的東西。」
蘇星羽簡直要為他折服,就憑她的隻言片語,他就能推測出那麼多?
其實,陸時鋒掌握的並不只有她的隻言片語。
他告訴她:「知道我是怎麼查出莊家和歐陽熠有勾結麼?我發現一股隱蔽的勢力為歐陽熠所用,那股勢力很不簡單。我打算徹查下去,但歐陽熠壁虎斷尾,拋棄了被我查到的那部分,把其餘部分隱藏得更深。不過,星羽,就算你今天什麼都不說,我也會繼續追查這股勢力,既然這股勢力滲透進了S城——陸家的勢力範圍,我就不能坐視不理。」
蘇星羽聽得心驚肉跳,原來她還以為歐陽熠的一切都是秘密,想不到陸時鋒竟然早就察覺端倪。事已至此,她索性也不隱瞞了:「沒錯,我昨天闖進他的書房,無意中看到了幾份資料,包括他的財報,人事名單等等,我記得不完整,但會儘量複述我記得的那部分給你。——」說到這裏,她忽然住了嘴,如果這件事情對他而言很重要,那麼她是不是能以這件事去換小晗的自由?
「陸時鋒,」她看着他,緊張地說,「我要改條件,我不要回到你身邊,我要用這份資料換你去救小晗!」
陸時鋒狹長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不說話,也沒什麼表情地看着她。
他知道自己什麼樣的姿態能給人以最大的壓力,在談判中,有很多時候心理戰就是決勝的關鍵。
果然,在他的無聲威壓下,她的心裏越來越忐忑。可她還是倔強地看着他,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回到一個惡魔的身邊去!
「我……」她的雙手不覺握緊,「我真的知道很多機密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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