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吹吹打打,在道士的帶領下,將土地公請入了神廟。
王旭站在橋邊看着,只見神像被放入廟宇的瞬間,一道紅光沖天而起。
淡淡的光霧,瀰漫開來,籠罩了方圓十里之地,土地的肥沃性瞬間有了顯著提高。
「快看啊,土地神已經顯靈了,以後在土地神的庇護下,小棗莊的土地將增產三成,而你們只需要初一、十五前來上香,土地爺就會永遠保護你們。」
道士舉着雙臂,高呼道:「有了土地神的庇護,你們小棗村將不懼妖魔,大家快給土地爺磕頭啊。」
村民們一窩蜂的跪下,給廟裏的土地神磕頭。
王旭抬眼看去,只見受了香火的土地神,神像居然好似在笑一樣。
「土地神,道教最低級的神靈,主管豐收,災害,人丁,依我之見,土地廟被豎在小棗村,小棗村的糧食產量就算增加不了三成,兩成還是有的,這已經很誇張了。」
看着不停跪拜的村民,王旭若有所思。
讀書人擁有文氣,文氣庇護,也能為糧食增產,避災,不同位格的讀書人,增幅的效果相同,面積不同。
以童生來說,足以庇護方圓十里,為十里之內的土地增產。
這種增產,大概在3一5成,比土地神要厲害一些。
不過,童生雖然只是讀書人中的最低功名,也不是輕易能出的。
很多時候,一村都不一定能出一位童生,如此一來,類似小棗莊這樣的村莊,不可能有文氣庇護。
土地神的出現,很好的填補了這項空白,再加上有土地神廟在,普通小妖不敢放肆,這都是百姓看得見的實惠。
不用多,只要土地神廟,能驅離一階小妖,就足以讓村民欣喜若狂。
畢竟,上了品級的妖怪並不常見,更多的還是那些吞噬日月精華,初步覺醒靈性的小妖。
這種小妖,等閒三五個壯漢無法對付,村莊遇到了就是一場禍事,這才是眾口相傳的妖怪,像那種擔山趕海,一口吞掉一座城池的大妖,別說村民了,地方縣誌都不一定有過記載。
就算有,也是那種悄然無息,夾着尾巴作妖的妖怪,不然很容易被朝廷圍剿。
小妖則不同,吞下了帝流漿,一朝得悟,都有可能化成精怪。
這些精怪實力不行,數量卻是最多的,百姓對妖的概念很多都來自於他們。
「道教實施造神計劃,利用山神,土地神之類的小神庇護鄉里,對百姓來說是好事,對儒家就不一定了。」站在百姓的角度想完,王旭又站在儒家的角度想了一下。
鄉間由土地神庇護,減少對讀書人的依賴,從表面上看是造福鄉里,實際上卻是在動搖儒家在鄉村的正統性。
古往今來,如果哪個鄉村能出一位讀書人,肯定是全村人翹首以盼的大事,因為只要考中了童生,就能為糧食增產,這是實打實的好處。
現在,有土地廟專美於前,出不出童生,就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就算出了,地位也不能與以前相比,作威作福是沒可能了。
所幸,大吳王朝推行的是皇權不下鄉,儒家受此影響,主要控制力也集中在府縣之地。
失了農村的根基,還不至於傷筋動骨,基本上到了鎮一單位,就是鄉紳與士族說了算了。
「以鄉村為根基,農村包圍城市,避免牽動府縣,觸碰到儒家的敏感神經,道教這招棋下的很妙啊!」王旭冷眼旁觀,看了一會翻身上馬,繼續向南而去。
一路上,類似這樣的土地廟,他又看到了很多,這些廟宇明顯都很新,顯然都是最近幾年才落實的。
除了土地廟以外,王旭還看到了城隍廟。
沒的說,這一定是佛教的手筆。
一些和尚從廟宇中出來,拖着金缽走街串巷,向村民們宣傳前世今生的概念。
前世今生的概念,在佛教中一直都有,民間也有所流傳。
可是今日,城隍廟起,佛教入駐冥土,掌六道輪迴,建立亡者國度,傳說正一步步走進現實。
當佛教完善六道輪迴,人死不再如燈滅,而是有了新的選擇,佛教如何能夠不興盛。
「道教佛教天庭地府人間三界哼哼,有點意思啊!」
王旭一路走一路看,看的越多,越發現世界正在變化。
以前,儒界是沒有鬼的,因為六道輪迴在天地間,人死後直接就被接引走了。
現在的六道輪迴,漸漸歸於佛教掌控,從天法地,變成了人法地,六道輪迴受此影響,終於不在完美無缺,開始誕生一種本該死去,如燈滅,卻待留人間的存在,這個存在被佛道稱之為鬼。
鬼的出現,在民間造成了一定恐慌。
這種恐慌,恰恰又是佛道兩家的機遇,先是佛教推出超度一說,接着道教又推出送葬一說。
經過佛道兩家的超度,人死後不會再變成鬼,將直入輪迴轉世。
儒家對此冷眼旁觀,沒有任何動作,顯得風平浪靜。
王旭不知道,儒家暗地裏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儒家的謀劃是什麼。
他只知道,眼前的世界正在改變,而在明面上,儒家好似沒有什麼作為,或者說作為在了深處,表面上一點都看不到。
文以載道
這是從法海口中,王旭聽到的儒家計劃。
時至今日,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計劃,哪怕他中了狀元,也沒有人跟他透露過這邊的口風。
藏的越隱秘,王旭越好奇。
或許,儒家能夠不為所動,是對這個計劃很有信心吧。
那該是怎樣一個計劃,能夠讓儒家面對道教的造神,佛教的六道輪迴都信心滿滿?
王旭想來,這個計劃一定很偉大,偉大到天庭出,地府立,儒家也能保持不敗甚至是領先。
一路向南,抵達冀州與揚州的邊境時,天空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王旭騎在馬上,馬鞍旁釣着酒壺,放蕩不羈做狂士打扮。
這一日,他喝的微微醉,任憑風雪加持己身,路過一個三岔口。
「失火了,失火了!」
三岔口旁有一間茶棚,遠遠看去火光沖天。
一位老頭,正在領着兩個年輕人救火,看上去是茶棚的東家。
而在三人身邊,還有個夾黑傘的侏儒,在一旁幫着救火。
火越燒越旺,能救火的東西都在裏面,四人根本不敢衝進去。
很快,茶棚被燒了個乾淨,只見那位老頭怒髮衝冠,抓着黑傘侏儒的衣領,怒道:「都是你,你這個掃把星,一來我們這就失火了,這火是不是你放的?」
「老哥,我還幫你們救火呢,怎麼會放火,你不要不識好人心啊!」黑傘侏儒只有一米來高,夾着一把跟自己一樣高的黑傘特別顯眼。
「還敢狡辯,一定是你放的火!」
老頭帶着兩個兒子,將黑傘侏儒推搡倒地,搶走了他身上的銀兩。
被推倒在地的黑傘侏儒也不生氣,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夾着腋下的黑傘,一邊拍打身上的雪漬,嘆息道:「真是世風日下,好人難做。」
王旭騎着馬,從三岔口走過,看了眼一臉嘆息的侏儒。
侏儒也注意到了他,連連擺手道:「兄台,兄台,能不能行個方便,我的盤纏被他們搶走了,我看你是往揚州去的,能不能帶我一程?」
王旭坐在馬上,低頭看了眼侏儒的黑傘,那把傘漆黑如墨,細看,不是黑,而是紅。
這是一把紅的發黑,黑的如墨,不似俗物的大傘。
再看一眼一臉微笑,笑容可掬的侏儒,王旭歪着頭沉默片刻,笑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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