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景決定,他只是在牧家村留了一晚上,不過這一晚上的功夫做得很足,他抓緊時間,連夜幹活,挨家挨戶的上門,拜訪這些家族的老人。
也不盡然是場面功夫,不說送溫暖的事情,最少和這些家族老人談談,讓他們對自己有一個印象。
長輩終究是長輩。
哪怕這些長輩基本上都是沒讀過書的農民樵夫獵戶,但是他們就代表的整個家族。
既然當家做主,就得肩負族人的未來,不管他對牧氏的感情如何,這是他的責任,未來有一天,他真的兵敗了,和他同生共死的,只會是這些族人。
這就是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漢末時期,其實大部分的爭鋒,都是世家豪族之間的爭鋒,家族永遠都是最團結的一個團體。
袁紹沒有袁家影響,也坐不穩河北霸主。
曹操沒有曹家夏侯家的支持,他也不能成為挾天子以令諸侯,開創三國之首的曹魏江山。
家族不管大小,始終是依靠。
不過牧景也不能留在這裏太久,中原戰況如火,他也不能置身事外,第二天中午,他就離開了牧家村,踏上了南陽西部的巡查之路。
南陽西部,算得上是明侯府的老根據地了。
當初牧景率兵突圍關中,殺出重圍之後,就是南下了南陽西部,佔據南陽西部數個縣城,建立了明侯府這個政治集團,以明侯府的名義,向外擴張。
數年之間,才有了今日的光景,統一西南,觀望天下。
但是即使如今明侯府的政治中心放在的益州,放在了巴郡江州城之中,南陽南鄉,還算是的一個龍起之地,一如既往的重要。
哪怕當年被迫撤出來,對於南鄉城的執掌,都是沒有間斷的。
雖說南鄉有些人也仇視明侯府,畢竟當初他們是堅定的站在明侯府的身後支持的,大戰之時,明侯夫人在城上實戰不退,他們更是全民皆兵,保衛南鄉。
南鄉保住了,本以為有好日子過上了,即使後來明侯府搬遷漢中,可東山馳道和漢水馳道的打通,讓兩郡之間順通,他們倒是不覺得什麼。
但是才沒有幾年的時間,明侯府毫不猶豫的捨棄南鄉,全面撤出南鄉,讓他們籠罩在動亂之中,安定的生活被打破,有些人因此家破人亡,有些人因此丟失權勢……
這些怨念,他們都算在了明侯府的身上。
他們支持明侯府,然而明侯府卻在關鍵的時候拋棄了他們,他們心中的委屈,就好像是一個被父母拋棄的孩子,說不出來的怨恨。
所以牧景大張旗鼓的進入南鄉的時候,場面顯得有些冷寂,街頭小巷,都鮮少有人影出現,家家戶戶閉門,店鋪關閉。
好像一種無聲的抗議。
意思就是,我們不歡迎你了,你兵強勢大,我們抵抗不了,但是我們也得表示出自己的憤怒來。
「主公,他們太過分了!」蔣琬有些生氣,牧景每到一個地方,只要把旗幟露出來,都會成為所有人追捧的對象,從來沒有這般的冷清過,南鄉的百姓,做的有些過分了。
「他們只是在表現自己的情緒,他們做錯了嗎?」
牧景倒是很冷靜,他嘆了一聲,到:「錯的不是他們,是我們,我們做的事情,說好聽一點,是為了大局,說不好聽,那就是的拋棄!」
「他們都是被拋棄的人,你能讓他們心中一點怨念都沒有!」
「有些事情不能太苛刻了!」
站在明侯府的角度,他沒有做錯,但是站在南鄉百姓的角度上看,那他就是忘恩負義白眼狼,南鄉百姓仇視他,不是沒有道理的。
「明侯,明侯府終究在南鄉經營多年,看得出來,南鄉的百姓,還是記掛你的!」徐庶看的更仔細一點:「他們只是心中有怨恨,不願意原諒你,所以才會家家戶戶閉門,可又忍不住在門縫裏面偷看!」
「想要得到一些東西,那就要捨棄一些東西,我自問我沒做錯,但是事實上,我的確傷害了他們,從南陽全境撤出,把他們拱手讓出,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朝新君一朝民,他們遭受了多少,我即使不知道,也多少有些的猜測!」
牧景平靜的說道:「對對錯錯已經不重要了,只是這種事情,不希望有第二次,說到底,我不夠強大,若是足夠的強大,何必放棄呢!」
「多強大才算是強大?」徐庶反問。
「有一天,我說天是天,地是地,那我就是足夠的強大了!」牧景笑了笑,回應徐庶。
徐庶倒是有些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能看出牧景的豪情壯志,也能看得出這無邊的野心,可他卻不由自主的有些敬佩,人有野心並不是壞事,關鍵是出發點。
牧景的出發點,未必只是一己之私。
雖短時間內,徐庶不認為自己能看得透牧景的性格品性,可他的所作所為,始終暴露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這是一個心中裝有萬民的諸侯。
他發現,自己的心,在動搖之中。
盛世之中,學的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然而亂世之中,十年的寒窗苦讀,無非就是擇一明主而追隨,得一方舞台展露所學,與明主同行,輔助之,共同展望未來,若能結束這亂世,也算是不負自己所學了。
自己是被迫追隨牧景。
可他卻發現,牧景或許就是亂世明主的人選之一,所以他才有動搖之心。
……
「下官侯越,拜見主公!」南鄉縣令侯越,侯定方,站在正街之上,不卑不亢的給牧景行禮。
牧景此次巡視南陽,顯露蹤跡,進入一個縣城之前,除非便衣而行,不然都會提前通報,縣令會率領縣衙眾官吏,出城而迎。
但是南鄉卻沒有。
南鄉縣令,在城中而迎。
「無需多禮!」
牧景主動下馬,微笑的上前,表示親近:「這些年辛苦你了!」
但是侯越倒是不領情,硬邦邦的道:「主公,驛站裏面的院落,都已經準備好,你隨時可以進駐!」
牧景笑了笑,倒是沒有被他這態度而影響心情,道:「那就有勞定方安排了!」
「主公,請!」侯越拱了拱手,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向着前方指路。
「走吧!」
牧景淡淡的道,然後步行前行。
南鄉驛站,也是驛路的關鍵點,修建的比宛城還要的好,進進出出客人甚多,安靜的幾個院落,被安排給了牧景,牧景就安心住下來了。
進入驛站之後,南鄉縣令就告禮退走了。
「主公,這南鄉縣令,也太過於跋扈了吧!」蔣琬實在看不過去了。
「他不是跋扈!」
牧景換了一身寬鬆的長袍,跪坐上位,端着一盞茶,細細的品茶,茶能讓心情平和下來:「當年隨着我們一起離開的人多,願意留下來的卻不多,他是主動留下來的,作為一個南鄉人,他自然是站在南鄉的立場上的,他正在表示他對我的不滿而已!」
「即使如此,可他也顯得有些過分了!」
「他什麼地方做過分了?」牧景反問。
蔣琬聞言,想了想,又好像說不出來什麼來。
「沒有人規定,迎我牧景,必須要十里相迎的,他在城中迎接,做足了禮數,我們能說什麼!」牧景笑了笑:「別小看這個人,南鄉這多官吏都不願意留下來,唯獨他一個人願意留下來在撐住者爛攤子,這幾年之間,我們一手打造了南鄉縣城,還能穩如泰山的保存下來,他居功甚偉!」
「的確是一個人才!」
徐庶也開口說道:「從他出現,到他離開,他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做的滴水不漏,但是足以表示出了他對明侯的怨怒之心,一般人,做不到這一點!」
「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要承受,南鄉不管是百姓,還是的官吏,都未必還願意歡迎我們,我們要做的,就是重新贏回他們對我們的支持!」
牧景捏捏鼻樑,其實他也很鬱悶。
從來沒有受過的冷落。
哪怕當年他好像一條喪家之犬逃難回到南陽,南陽百姓還是對他歡迎的,這一次的冷落,倒是讓他有些透心涼。
可自己做的孽,終究需要自己去承擔。
怪不了任何人。
牧景看了一眼徐庶,有心想要考一考徐庶:「元直,如果你站在我的位置,應該怎麼去應對這種情況!」
徐庶聞言,想了想,半響才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牧景眯眼:「你不像是一個這麼沒有自信的人!」
「既有負罪感,可歸為一方霸主,也不可能放下尊嚴,想要重新贏回支持,就得打破現在百姓對明侯府的怨念,放不下身段,你做不到!」
徐庶說道。
「很矛盾!」牧景嘴角微微有一抹苦澀。
不是讓他放不下面子,而是不能放下明侯府的面子,堂堂明侯府,執掌西南,何等威風,失去了威勢,等於失去了讓人敬畏的心情,得不償失。
「不過有些事情,我認為終究是要去做的,無非就是水滴石穿而已!」徐庶繼續說道:「明侯說什麼不重要,關鍵是做了什麼,能讓南鄉的百姓,重新感受到明侯府的關懷,這一層堅冰,還是有機會打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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