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菁腳步倏頓,只覺逆賊二字尤其刺耳,她緩緩轉過身,看着一身龍袍的封玄宗不由冷笑道:「逆賊?逆賊會替你保江山?逆賊會為你平內亂?封玄宗,你要不要看看什麼才叫真正的逆賊!」
閻菁之狂,可謂超乎天子之威,天子尚且要受皇權禁錮,要受民心制約。
從被迫回到京都,閻菁步步為營,從設計封雪下嫁閻蕊,拒絕姜國議和,到攛掇封禪迎娶慕容琴,為的就是今天與封玄宗攤牌。
閻家也好,慕容家也罷,都不再是閻菁的軟肋。
如此目空一切的閻菁,當真讓封玄宗忌憚。
雖然忌憚,但她卻不敢動閻菁,閻菁是魔域之主,手裏還有戰無不勝的閻家軍,再加之又立下赫赫戰功而盡得民心。
今日她若強行扣留閻菁,這天下恐將大亂。
封玄宗閉目,面色鐵青,她現在的處境儼如姜淵,一樣是瓮中之鱉。
「走吧,記住你今日所言,永世不得再踏入京都一步。」封玄宗腳下一退,聲音里溢滿滄桑。
「母皇。」封禪扶住封玄宗,視線還是忍不住望向一身戎裝的閻菁,因為她知道,十二年前的紅衣女孩將從此遙無相見之期。
閻菁眯眼,掃過一眼金碧輝煌的太極殿後,決然轉身離去。
皇宮這種四面圍牆的地方,她從來都不喜歡,再大的權勢、再多的錢財、再多的**佳麗都不過是擠兌人生的負擔。
或許,烏風翎跟她一樣,因為不喜歡這個沒有人情味的地方,所以才甘願與封禪結合,因為只要兩國合併,他也就可以從此抽身。
果然,愛與不愛有時候真的沒那麼重要。
當她走出東門時,夕陽已然西下,昏黃的餘暉里唯有閻旭在馬車旁靜候。
「二小姐。」閻旭接過閻菁的頭盔,語氣竟有些哽咽,像是已經知道閻菁辭去了大將軍的官職。
閻菁頷首,然後轉過身雙臂一伸,說道:「幫我把鎧甲卸了吧。」
閻旭微怔,也不多問,利落將她一身銀色鎧甲卸了下來,然後發現閻菁裏面居然穿着一身淡紫色勁裝。
「二小姐!」閻旭眼眶紅了,原來母親說的竟然是真的,二小姐真的不回閻家了。
閻菁接過青鸞劍,拍了拍閻旭的肩膀,囑咐道:「好好輔佐閻蕊,主君和閻家以後就拜託你了。」
「二小姐……」閻旭哽咽抬頭,「您真的不回去再看一眼主君大人嗎?」
閻菁撇開臉,好一會才開口,「不回去了。」
再見只會徒增悲傷,閻菁嘆了口氣,未能替「閻菁」盡孝會遺憾吧。
「走了~」閻菁把心一橫,拔腿就走,卻被閻旭攔了下來。
「二小姐,此去路途遙遠,您還是駕車走吧。」
閻菁皺眉,駕着標有閻字的馬車走那不得暴露行蹤?
「這個……」
見閻菁要拒絕,閻旭急忙道:「這是主君大人的心意,還請二小姐一定要接受!」
望向精心改裝過的馬車,閻菁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柳苫,你明知我並非「閻菁」,又何必把愛給我,你既要死守着閻家,又何必來擾亂我的心。
「把它給主君大人,他定不會怪責於你。」
閻菁說罷,將青鸞劍拋進了閻旭懷裏,然後不顧她追喊,徑自離去。
既然決定拋棄「閻菁」的一切,那麼久拋棄得徹底點吧,青鸞劍留在她手裏始終只是把兵器,而留在柳苫手裏卻是一道念想。
為了儘早離開京都,閻菁輾轉來到了集市,準備為自己挑一匹好馬上路。
「女俠好眼力,這棗紅馬可是少有的千里良駒~」
閻菁正挑着,賣主殷勤地湊了上來,看樣子是想趁着夜色來臨之前做下最後一筆買賣。
閻菁摸了摸棗紅馬充滿的眼睛,覺得它像極了「閻菁」那匹黑馬,「多少錢。」
「不貴不貴,也就三百兩。」
「五十兩。」閻菁偏頭還價。
賣主皺眉,連忙搖手,「您這價還得也太低了,不成不成~」
「三十兩。」閻菁繼續還價。
「啊?三十兩怎麼能……」
「二十兩。」
閻菁越還越低,賣主臉色越來越難看,心想這人定是行家,於是一口定價,「就五十兩,再也不能少了~」
「成交!」閻菁正要拿銀票,左前方突然跑過一個紅衣男子,手裏還提着一把長劍。
閻菁一驚,急忙扔下銀票去追。
「洪鳳儀!」閻菁縱身一躍,即刻擋住紅衣男子去路,可那人姿色平平,分明不是洪鳳儀。
「不好意思,認錯人了。」閻菁抱拳施禮,心裏一陣失望一陣刺痛。
回到馬攤,閻菁迫不及待地向賣主問起洪門,可賣主的回答讓她的心徹底涼了。
「哎,洪門散咯,門主都死了,洪門哪能不散。」
「你胡說什麼?門主死了?你聽誰說的!」閻菁氣急,一把拎起賣主,嚇得賣主臉色慘白一片。
「大家都這麼說啊,說說說說是為了救閻菁大將軍死在了嶺南關。女俠,我真沒胡說~」
洪鳳儀,洪門已散,你到底去了哪裏……
閻菁僵住,面色鐵青,賣主是大氣也不敢出,任由她提拎着。
「姐姐是閻菁大將軍嗎?」
就在這時,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走了過來,嘴裏含着糖,兩眼冒着亮光。
閻菁鬆手,只見小女孩遞來一封信箋。
「你是閻菁大將軍嗎?」
見她不吭聲,小女孩又問了一遍。
閻菁還是不說話,而是左右環顧起四周,她的身份暴露了嗎?
「紅衣哥哥騙人,你不是閻菁大將軍。」小女孩撅起小嘴,顯然很是失望。
「你說什麼?紅衣哥哥?」閻菁蹲下身,急忙追問。
小女孩點頭,閻菁神色大變,「他在哪?」
「疼~」
意識到自己手勁太大,閻菁趕緊鬆了手,僵硬笑道:「我就是閻菁大將軍,小妹妹能告訴我紅衣哥哥在哪嗎?」
一聽閻菁承認了,小女孩別提有多開心了,因為世人都知道閻菁大將軍是封國的英雄。
「紅衣哥哥給了我這個就走了,我不知道他在哪。大將軍,戰場可怕嗎?」
閻菁接過信箋,摸了摸小女孩的頭,「保衛家國不可怕。」
在小女孩的崇拜目光里,閻菁終於撕開了信箋。
「若還想見洪鳳儀,速往秦萊閣。
——沈天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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