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有了「溫泉」這脫口而出的魯莽,她警醒了許多,及時緊閉了嘴巴,這才沒有露餡。
「咦,你把這東西弄過來種了?」齊伯昆看着這矮矮的植物,驚訝地問道。
「可不是,費了老大的勁兒才從禮部弄來兩株,我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把它培育到這麼多,可偏今年就出了事。」袁修竹道。
聽到「禮部」兩個字,杜錦寧就釋然了。
兩位老頭兒神通廣大,可是「上面有人」的主兒。能弄點草莓回來種種,也不是難事。
也是她少見多怪,用原世界的思維去理解這個架空世界了。要知道她自打穿過來可就吃着玉米面呢,玉米原產地就是墨西哥,草莓跟玉米可是同一個村的,屬於老鄉。有了玉米,現在看到草莓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了。
此時袁修竹已走到一株草莓旁,彎下腰將葉子拔開,指給齊伯昆看:「你看看,好不容易結了幾個果子,就成這樣了。」
杜錦寧見兩個身材高大的老頭兒圍在那裏,地溝又窄,把地面都擋住了,她即便身板兒瘦小,也擠不過去,看不見袁修竹手裏有毛病的草莓。她乾脆走了出來,從地頭繞過去,走到了兩人對面。
只見袁修竹手裏拿着一顆成熟了的草莓。可這原本應該紅色的草莓上,有一側布了一半的白霜,就跟那女人在臉上施了粉似的,倒是白裏透紅,很是好看。
齊伯昆看着那草莓,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不懂,我連這玩意是怎麼種的都不知道,怎麼知道它為何會變成這樣?」
「你兒子不是司農官嗎?你怎麼啥都不懂?虧你還是從京城裏回來的呢,一點見識都沒有。」袁修竹很是失望。
齊伯昆立刻吹鬍子瞪眼:「我兒子是司農官,我又不是!再說,誰規定從京城回來的就得知道怎麼種這玩意兒?哪個像你似的,年紀輕輕就看破紅塵,整天的栽花種草,玩物喪志?」
「嘿,你為國為民,那你不在京城裏做你的吏部尚書,跑到咱們這窮鄉僻壤來幹什麼?」
「老子現在年紀大了,致仕不行啊?」齊伯昆越發生氣,「我說袁老頭兒,你是哪裏有傷疤往哪裏戳是吧?吶,你倒說說你當年為何放着好好的太子太傅不做,年紀輕輕的就乞骸骨?」
杜錦寧見這倆老頭兒吵得很是熱鬧,本來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她乾脆起身去查看別的植株,看看其他草莓是不是也染了病。
兩個老小孩兒想來是慣常吵嘴的,吵了一會兒,面紅脖子粗的,轉眼又和好了,推心置腹地互相安慰起來。
安慰完了,大概想起了杜錦寧,齊伯昆朝這邊招招手:「小寧啊,你過來,看看這玩意兒得的什麼病。」
杜錦寧這才得了表現的機會:「這是白//粉病,易傳染。」
倆老頭兒都愣住了。
「看你這說的斬釘截鐵的樣子,說的好像真的似的。」袁修竹有些不大相信,問道,「那你倒說說,這什麼白//粉病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知道它是白//粉病?」
「很多瓜果蔬菜都會得這種病,很常見的啊。」杜錦寧一臉詫異,一副「你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的樣子,把齊伯昆看得直樂。
他拍拍袁修竹的肩膀:「老袁啊,我說你種什麼勞什子草莓?還是先學學如何種瓜果蔬菜吧。先把最基礎的東西學會,再試種稀罕玩意兒。」
「滾犢子!」袁修竹將他的手從肩膀上甩下來,看向杜錦寧,「看你說得頭頭是道的,我姑且相信你。那你說說看,怎麼治?」
「什麼姑且相信?算了,小寧,既然他不信,咱們也別給他治了,讓他自個兒着急去吧。走,咱們走。」
齊伯昆揮着手似乎就要帶杜錦寧離開。
「你你……你個老不死的!」袁修竹氣得鬍子都翹了起來,「齊伯昆,要走你走,別拉着別人。」說着竟然換了一副表情,十分慈眉善目地對杜錦寧笑道,「我可是你們書院的先生呢,孩子你把我這草莓的病治好了,先生我在書院裏就多多關照你。」
「嘖!」齊伯昆不屑地道,「他是山長的親傳弟子,要你關照個什麼勁兒?別整那些虛頭八腦的。我說袁老頭兒,你什麼時候變得這么小氣了?人家孩子大冷天的跑這麼遠,給你的草莓把病治好了,你給個十兩八兩的銀子做報酬,這不為過吧?」
齊伯昆這麼一說,袁修竹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看看杜錦寧面黃肌瘦的,身上就沒一塊好布,可想而知他家境有多貧寒。偏這孩子還十分硬氣,剛才齊老頭兒要送他衣褲,他都拒絕了。齊老頭兒這是變相地找機會給他貼補呢。
「我這草莓,找了好幾個有經驗的花木匠來看,都看不出什麼來。我當時給他們開了價,誰要是把這病治好,我就給他二十兩。」袁修竹道。
花木匠他倒是請了幾個,從二兩漲到了十兩銀子。可別人一聽是從海外弄回來的東西、袁老先生還當寶貝一般,特意買了個溫泉莊子養着。即便看出是什麼病,可哪敢治啊?萬一人家得的是海外的什麼稀罕病,自己不光沒治好,反而治壞了,那豈不是要人命?
所以花木匠一個個地來了又走,愣是都說看不懂,不知道是什麼病。
之所以十兩成了二十兩,袁修竹也是打算幫幫杜錦寧。畢竟這孩子能入關樂和的眼,還能讓齊伯昆盡心盡力地相幫,可見是個好的。這樣的孩子,便是多資助幾個他都十分樂意。
倆老頭兒都以為杜錦寧會歡欣鼓舞地答應,卻不想這孩子竟然出乎意料地搖搖頭,道:「如果我幫您治好了,我能不能不要二十兩銀子,而要兩株草莓秧子?」
袁修竹一愣:「你要它幹嘛?」
「種啊!」杜錦寧理所當然地道。
「呃!」袁修竹被噎了一下,不得不耐着性子問道,「你種它幹嘛?二十兩銀子可夠你上書院一年的學費了。你不要銀子,要這玩意兒幹嘛?」
齊伯昆也很不解。
袁修竹種這東西,在他看來就是吃飽了沒事幹,找找樂趣兒。這東西種出來,你說它好吃吧,也就那麼回事,酸不酸甜不甜的,多少果子不比它好吃?還非得花那麼多精力去鼓搗,那不是吃飽了撐的是什麼?
如果杜錦寧是個富家少爺,他還能理解這孩子的選擇。偏偏他是個窮小子,窮得連飯都吃不飽的那種。食不裹腹衣不蔽體,還想着風花雪月,這不是有病麼?
這病得比那什麼草莓都重!
「因為它稀罕,種出來肯定會有人想嘗嘗鮮。我也不賣給普通人,就賣給那些有錢人,也不多要,一百文錢一斤,想來大家也願意掏錢來嘗嘗。這賣上一兩年,不要說二十兩銀子,便是四十兩六十兩也是能賺到的,豈不比只要錢划算?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袁先生,相信您一定明白這個道理。」
「呃。」袁修竹又是一噎。
他差點就被這孩子給繞進去了。
說的似乎很有道理,連「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話都說也來了,怎麼會沒有道理?
可是……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他想了想,頓時失笑:「嘿,你這孩子,我都差點被你說暈了。你這夢做得倒挺好,可惜它是個白日夢。」
齊伯昆也笑着搖搖頭:「可不就是孩子話?」
「且不說你拿它回去,種不種得活;即便種活了,它一年能結幾斤果子呢?我這種了快兩年了,統共也不過是才得了幾斤果實。你想要靠它發大財,那不是白日夢是什麼?」袁修竹翻着白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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