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之前,她還是把剛才心裏一個疑問問了出來:「老師,您說的那位慧心大師,他怎麼會給我圓謊?出家人不是不打誑語的嗎?」
「哼。」關樂和冷哼一聲,「那傢伙就是假的得道高僧,做的壞事、說的謊話多了去了。說句無傷大雅、與人無害的謊話,對他而言又算得了什麼?」
看關樂和那嫌棄的神情,杜錦寧估摸着這位慧心大師與關樂和一定有一段不得不說的往事,而且還是「一起同過窗,一起分過贓」的那種。
「那老師,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回去了。」杜錦寧道。
「去吧。」關樂和揮揮然,看着杜錦寧遠去的背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老爺,這個病能不能治?」管家問道。
關樂和搖搖頭:「這個估計不行,我沒聽說天閹能治好的。」他坐了下來,「而且,要不要找郎中試試,還得看這孩子的意思。別到時候病沒治好,消息還傳得到處都是。」
杜錦寧出了華章居大門,回頭看了院子一眼,深深抹了一把汗,心裏的愧疚就更別提了。
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來掩蓋,這話說的一點兒也沒錯。也不知什麼時候,她才能不用這樣昧着良心欺騙像關樂和這樣關愛她的人。
唉,她想念男女平等的現代了。
出了書院,汪福來便從門房裏跑了出來:「少爺。」
「你去跟齊少爺說一聲,就說我今天有事,不去學騎馬了。」
她本來要跟齊慕遠約好今天上午學騎馬的,但剛剛才跟關樂和說了那樣的一件事,轉過頭她就開開心心地去學騎馬,這也太沒心沒肺了吧?
而且,她感覺她確實得回家緩一緩情緒。
「你跟他說,下午吧,下午要是他沒什麼事,我去找他。」
汪福來答應一聲,駕着騾車去了。
杜錦寧回到家,從廚房裏把陳氏拉回了屋裏,將事情跟她說了。
陳氏聽了,半晌不作聲。
末了她瞅着杜錦寧發愁的道:「你真打算就這樣過一輩子?要不,咱們只到十七歲好不好?到了十七歲,你就死遁嫁人。」說到後面,她都是哀求的語氣了。
「不要。」杜錦寧這頭搖得十分堅定,「我不想嫁人。」
陳氏也知道說不通她。
她長嘆了一口氣:「行吧,那就按你老師說的那樣做吧。以後有人來給你提親,我就說你克妻,所以打算一輩子不娶了。」
杜錦寧將身子往後一倒,翻過身來趴在她特意叫人做的沙發上,拿過一個抱枕頂在下巴下面,幽幽地道:「其實呢,如果說我不光克妻,還克父,連岳父都克,保准沒人老想把閨女塞給我,一勞永逸。我怕膈應着我老師,所以沒提這話。打老鼠傷着玉瓶,不划算。」
陳氏無語。
連岳父都克,要不要這麼狠?
看着小女兒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嘴角還帶着一抹笑,表情輕鬆愉快,似乎覺得挺有趣,完全是沒把這事當回事的樣子,陳氏就覺得一陣頭痛。
一步錯,步步錯,她們怎麼就走上了這麼一條不歸路呢?
關樂和在杜錦寧走後,並沒有馬上回家,也沒有遣管家先回去報信,而是自己坐在屋子裏平緩了好一會兒情緒,這才起身回了家。
孔氏每天有一大堆事要管,自然沒時間在四房呆着,早已回去聽內外管事回事情了。不過事關女兒的終身大事,她吩咐了下人注意着四房的動靜。
關嘉玉上午也是有功課要做的,念一個時辰的書,還要練半個時辰的琴。可她今天哪有心思學這些?聽得母親說四嬸已派管家去書院通知四叔去了,她便派了個小丫鬟在四房大門處守着,一旦關樂和或是管家回來,就立馬通知她。
所以關樂和剛一進門,二房母女兩個都知道了。孔氏還算沉得住氣,覺得這門親事是十拿九穩的——關家的千金大小姐,降尊紆貴地要嫁給杜錦寧,杜錦寧是傻了才會拒絕呢。而關嘉玉那顆心卻像是被貓撓了似的,七上八下的完全靜不下來,恨不得立刻飛到四房來聽聽四叔說什麼才好。
不過好在她知道不能這樣做,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陸氏見丈夫親自跑回來,便覺事情不好處理,問道:「怎麼樣?」
關樂和搖搖頭,脫了外面的長袍,換了一身家居服,接過婢女遞過來的涼茶喝了兩口,這才道:「你把二嫂叫過來吧,我有話跟她說。」
陸氏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示意婢女去傳話,又問關樂和:「怎麼,莫不是杜錦寧那孩子選了溶姐兒不成?」
如果是這樣的話,孔氏那裏還真不好交待。
關樂和搖了搖頭:「不是,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屋裏有婢女,有些話他不好說。
關樂和是個赤誠君子,很少像現在這樣說話說一半藏一半的,陸氏心裏便好奇起來。不過丈夫既這樣說,她便也沒有再問,親手端了綠豆湯來給關樂和喝。
這天氣慢慢熱起來了,喝些綠豆湯也消消暑氣。
孔氏來得很快,跟着她一塊兒進來的,還有一個穿豆綠色衣裙的婢女。
見陸氏對着那個婢女瞧,孔氏苦笑了一下,暗嘆了一口氣。
那婢女名叫喜樂,是關嘉玉屋裏的。關嘉玉聽得陸氏喚母親過去,死活要把自己的丫頭塞給孔氏,要她帶着一塊兒過來。孔氏拗不過她,只得帶在了身邊。
為了避嫌,關樂和連孔氏的面都很少見,更不用說孔氏身邊的婢女了。
他見得孔氏坐下,跟陸氏兩人寒喧了幾句,又朝自己看來,他便開門見山地道:「二嫂,你托我辦的那件事,有些不諧。」
聽得這話,不說頗有些自以為是的孔氏,便是陸氏都動作一頓,吃驚地扭頭看了過來。
喜樂更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關樂和。
孔氏剛剛因為寒喧還沒斂起的笑容一下子沉了下去,問道:「為何?莫不是他還看不上我家玉姐兒不成?」說完,她的嘴角浮起一抹嘲諷,眼眸也一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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