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天天和劉向上可憐兮兮地跟在她身後,「大姐,你怎麼知道林婉英中午一定會在丁志成的屋子裏?」
「大姐,你怎麼知道劉阿燦會一直跟着林婉英?」
「大姐,要是丁志成不跟我出來怎麼辦?」
「大姐,到底能行嗎?」
倆小孩就和問題寶寶一樣,纏着她問個沒完沒了。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們就按我說的做,要是不行,再說吧。」劉好好似乎完全沒把這些當一回事,麻利地把廚房收拾好,揣上兩個蒸熟的地瓜,帶了一壺水就準備出門去了。
「大姐,萬一林婉英今天不去找丁志成怎麼辦?要是那個劉阿燦沒跟着林婉英怎麼辦?……」
倆孩子還是不放棄,變着花樣纏着她問。
誰讓劉好好也不把整件事和他們說清楚,就讓他們在丁志成和劉阿燦面前說上幾句莫名其妙的話,他們實在搞不懂,就靠着那麼兩三句話,怎麼就能把這件事給解決了。
可惜無論他們怎麼追問,劉好好都是神秘兮兮地笑笑,絕不肯和他們細細解釋。
「哎,大姐,怎麼能就這麼走了……」劉天天和劉向上失望地看着她的背影。
「聽大姐的話,不會有錯。」悶聲悶氣的劉學習對劉好好盲目地崇拜和相信。
劉好好背着背簍,呼吸着沁涼而清新的空氣,走在鄉間的小路上,腳步十分輕快。
南省沒有什麼騾馬,大牲口也就只有耕牛,可是生產隊的牛很少,用來下地都不夠使的,誰會奢侈地把牛用來運輸?
所以這裏的一切交通都是靠人的兩條腿,當年的劉好好在公社讀書,一周回一次家,不知道鞋走壞了多少雙。
好在她家還算是家庭條件不錯的了,程招娣有一手好針線,會給他們幾個孩子縫製布鞋,尋常人家甚至連草鞋、拖鞋都沒的穿,全靠一雙光腳。
大概是體恤他們出來一趟不容易,公社開會的時間常常安排在趕圩日,早早開完會,大家散了,還能各自到圩上買些東西回去。
劉好好這次帶到公社去的不止有程招娣交代她帶去的一籃子雞蛋鴨蛋和鵝蛋,還有一背簍的草藥,都是她這段時間帶着弟弟妹妹在山上挖的,她對這個年代的物價心裏沒數,也不知道能換多少錢,但只要能換錢,都是聊勝於無。
劉好好原本是個性格孤僻的人,讀高中的時候沒有什麼朋友,做了小學老師後,雖然也來公社開過幾次會,但總是低垂着腦袋,從來不和人主動打招呼,自然也沒有交上任何朋友。
但現在的她性格卻截然相反,開朗活潑卻又不失穩重,多年的宦海生涯把她打磨得鮮血淋漓的同時,卻也讓她的為人處世更加圓滑。
「今天這劉好好是怎麼回事?」她身上的變化太過明顯,一下子就讓人注意到了,立刻有人朝她投來好奇的眼神,私下議論個不停。
一個四十來歲的大嬸更加直接了,看着劉好好那讓人望之可親的笑容,一臉疑惑地問道,「好好,瞧你這滿臉帶笑的樣子,是遇到什麼好事兒了?」
換作過去的劉好好,被人這麼打趣,早就羞憤得低頭要掉眼淚了。
「今天這不是趕圩嘛,在家盼了幾天了,就想着要上來湊湊熱鬧。」劉好好咧嘴一笑,露出一嘴白牙,「宋老師,你今天帶了什麼好東西上來?」
「我們家還能有什麼?不就是和你差不多的東西。」宋老師雖然驚訝於劉好好反常的熱情,但身為一個愛聊天的婦女,還是順着她的話很自然打開了話匣子,「家裏的雞鴨下蛋,我們從來就捨不得吃,好不容易才攢下這一籃子蛋,就想着能換多少錢是多少錢,好歹能貼補貼補家裏。」
「可不是嘛,每回去撿蛋我阿媽都不讓我們吃,把我們給饞壞了,但有什麼辦法,忍着唄,好歹能換點針頭線腦的。」
宋老師笑起來,她家的孩子和劉好好差不多大,十幾歲的孩子了,也饞雞蛋饞得不行,她這副模樣讓她想起了還在家中的三個孩子,眼神也變得親昵起來,「你們這些孩子啊,就是嘴饞,從小生長在紅旗下,這是沒吃過苦啊。」
這還不苦?她唇角微抽,這幾天吃的苦比她上輩子吃的所有苦加起來還多。
「宋老師,你知道這次教委讓我們上來開會,是要佈置什麼任務啊?」
「這次市里出了個典型,說是一個孩子為了保護公家財產,被敵特分子給捅傷了,現在號召全市的孩子們都要向他學習呢。」宋老師一臉漠然地說着,臉上並沒有太多崇拜的表情,畢竟這種典型事跡滿課本都是,那個孩子在市里算是典型,放到全國還真沒什麼看頭。
「哦,」劉好好也是一臉無所謂,她前世還是個典型呢。
宋老師突然換上了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我聽說這次準備解決你們幾個人的編制問題呢,估計只給你們學校一個名額,趙一德好像也還沒上編制吧?你可得好好爭取了。」
宋老師擁有中年婦女最典型的特徵——八卦,話里雖在鼓勵她好好爭取,實際上卻存了看熱鬧的心思。
劉好好又是咧嘴一笑,笑容陽光燦爛,不帶一絲陰翳,「也沒什麼好爭的,趙老師年紀比我大,資格比我老,論理就該先解決他的編制,我不爭。」
宋老師傻眼了,搞不懂她是真傻,還是假傻,「上了編制,一個月能多八塊錢呢。」
「我知道啊,但是論資排輩肯定得讓趙老師先上啊,我還年輕,慢慢等,總會等到我的。」劉好好爽朗地說。
宋老師這回真是無言以對了,雖然口號上喊得好聽,但是她見過的人里,可沒有幾個人是不自私的,八塊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這孩子莫不是瘋了,竟然把這麼多錢往外推,想當先進也不是這麼個做法的。
「你家裏知道嗎?要知道你犯傻,你阿爹阿媽非揍你不可。」宋老師搖頭嘆息,這要是她兒子,她非摔他幾耳光,直到把他摔清醒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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