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鄭,你不覺得你這嘴臉特噁心人麼?」謝凱有些無語,「我是病人,要求得到病號的照顧。唉,護士,嗚……」
謝凱剛喊護士,就被鄭宇成捂住了嘴。
老傢伙一臉心虛地回頭,見沒有人來,才鬆了口氣。
「還能不能好好交流了?我這好心來看你,被你當成驢肝肺。」鄭宇成翻着白眼說道。「那妞腦袋缺根弦,加上老爹寶貝着,所以根本就不在意身份,連沈部長都能呵斥。不過她也不過分,只要不違反醫院規定,就沒事兒。」
「這種能堅持原則的人,尤其是女人,很少。」謝凱嘆了口氣。
那女孩,確實很特別。
「是不是動心了?我可是打聽了,還沒有談對象,不是家裏沒給介紹,也不是沒人追,可她都瞧不上,這好像在等着你啊。」鄭宇成一臉調笑。
「滾!」孫娟跟白菜兩人,讓謝凱正鬧心呢。
不是他的想法改變,開始喜歡上孫娟,而是不知道怎麼處理孫娟對自己的這份感情。
從小一起長大,孫娟一直都在他屁股後面跟着,謝凱太了解孫娟的性格了,要做什麼,很難放棄,曾經一直都不結婚,最終出國,失去了聯繫,如果不是羅峰喝醉說了孫娟喜歡謝凱,他根本就不會想這個問題。
「小子,我給你說,這事情你得重視起來,別到時候鬧得不可收拾。咱們現在可不興娶幾個媳婦兒。」鄭宇成嚴肅地說道。
謝凱點了點頭,他比誰都知道。
自己重生回來,改變了周圍的一切。
「真的沒有人犧牲?」謝凱轉移了話題。
但是無論哪個話題,都是沉重無比。
「沒有,第五組兩名觀察員,脫水嚴重,現在還處於昏迷之中。」鄭宇成神色也變得嚴肅。
「如果我們的經費再多一些就好了。老鄭,你說我們這樣,真的沒錯嗎?先調集資金,來解決大壓機……」謝凱心中很難受,「國外根本就不需要這樣用人去冒着生命危險來生產。」
「是不是後悔自己冒頭了?」鄭宇成搖了搖頭,「基礎落後,就這樣。咱們現在多給資金,其他的地方需要,怎麼辦?工業體系提升,需要的是整個國家所有單位的投入。」
謝凱也知道,所以他反對額外的預算開支。
404還有跟多的項目需要資金,還有更多的技術需要突破。
「即使你不去下令,最終沈鴻部長也會下令的。這次如果不澆鑄,最終那幾爐鋼水就報廢了。成本比之前的鋼材更高……」
謝凱看着鄭宇成,有些不解。
「具體我也不知道,鋼水裏面加入了一些改善鋼材材料性能的稀土元素。同時,在這之前的鋼錠,也是採用電渣爐重熔去除裏面的雜質的新工藝……」鄭宇成把了解的情況告訴謝凱,「所以,他們才這樣感激你。你昏迷後,那些觀察組的成員,沒有任何命令,前面一組倒下,後面的馬上跟上,就是因為他們清楚,一旦澆鑄失敗,這損失不僅是經費……」
太多人耗費了太多心血在這大鑄件上面。
只要工藝成熟,確保這樣的澆鑄方式製造出來的鑄件沒有任何問題,以後再製造6.5萬噸跟8萬噸大壓機需要的重量超過600噸的大鑄件,工藝都不再是問題了。
這是一套節省成本,卻能得到更高質量鑄件的新工藝,新方法。
「你不用自責,到了一定的位置,你需要考慮的東西很多,有時候,犧牲是必要的。」鄭宇成嘆了一口氣。
當初基地亂了,他如果不幹掉自己的兒子,不親手開槍,最終還有404的現在嗎?
鄭宇成作為基地最高掌舵人,他兒子卻帶頭要造反,雖然是被人鼓動的,但是確實威脅到了404的安全。
「老鄭,當年的事情跟現在你的情況,你後悔過嗎?」謝凱心中很難受。
很大可能,還昏迷着的,醒不過來了。
雖然謝凱不下令,最終會有人站出來承受這些,可謝凱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親手把一些所有一切奉獻給了國家的人的生命送走。
這跟廖東等人這些僱傭兵不同。
軍人,直接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
可那些技術人員,他們是奉獻完青春獻終生,獻完終生獻子孫的國防科技工作人員。
「如果說不後悔,那是假的。特別是過年的時候,別人一家團圓,我卻孤苦……站在一個父親的立場上,那是我的失職,所以,我後悔;可站在我的職位上,我是基地最高負責人,維護基地安全,讓基地更好運行,這是國家賦予我的任務……站在這個角度,我從來不後悔。尤其是你讓基地進入現在這種高速發展期之後。」鄭宇成很認真地對謝凱說道。
親手槍斃了自己的兒子,這比謝凱下達了命令承受的心理折磨更多。
謝凱一直都覺得理解鄭宇成等人,但是在這一刻,他自己身臨其境,才發現,以前那種,真的都不叫理解,最多算是同情。
「為了國家,大多數人,都是義無反顧的。這也是為什麼我跟老汪他們會不顧你的反對,堅持養着那上萬沒有工作安排的人。當年國家號召,他們放棄了一切,舉家來了大西北……」鄭宇成的話,讓謝凱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多時候不近人情。
歐美國家的公司,一切都以效益為中心。
能產生效益跟價值的留下,無法創造效益,甚至創造的效益太低,都會毫不留情地被掃地出門。
謝凱覺得,這一瞬間,他理解了為什麼國家眾多的國營企業一直臃腫無比,明顯很多人已經不符合企業的發展,依然養着他們。
即使九十年代末期,從98年到2000年短短時間內,國有企業下崗人數達到2137萬人,國有企業中,依然還留有大量的人員……
國營企業,不僅需要賺取利潤,更承擔着一些社會責任。
「老鄭,這個我理解,真的。可不解決人員臃腫的問題,最終企業會因為負重過大而失去前進的動力。」謝凱也清楚情況,「我們不讓他們下崗,不是不管他們,而是應該給他們尋求別的事情干。」
「無論是種植還是養殖,或者在嘉峪關新建的工程機械廠,都可以消耗這些人……」鄭宇成咧嘴笑着,「我們可不是只吃飯不幹活。」
一句話讓心情沉重的謝凱也笑了出來。
鄭宇成丟下一句讓謝凱好好休息,便轉身出去了。
剛出去,孫娟就提着一個飯盒進來了,說是親手給謝凱熬的粥,哪怕是有着一股明顯的焦糊味道,白米粥中間還有着一些黑乎乎的東西,也強行給謝凱灌了一肚子。
沒一會兒,莫齊又來了,同樣是提了一個保溫桶,裏面裝的雞湯……
看着莫齊滿是黑眼圈的眼睛跟心疼中帶着期待的眼神,謝凱的肚子明顯是飽的,也只能咬牙忍着喝完滿滿一保溫桶的雞湯,哪怕他知道,他這樣的情況,並不適合喝雞湯這東西。
在醫院躺了好幾天,謝凱整個人都粗了一圈兒。
「小子,你這是怎麼了?咋胖了這麼多?」鄭宇成差異無比。「雙下巴都出來了啊!」
謝凱能說麼?
不能!
「行了,這醫院我現在聞着味道都要吐,乾淨給我辦出院手續吧。也不知道那邊的鑄件是個什麼情況。」謝凱真的不想再繼續了。
兩個女人好像很有默契,往往都是一前一後,這樣一來,謝凱每天都是撐着的,把那個潑辣的小護士還嚇得不行,好一番檢查,並且讓醫生親自診斷沒有問題才放心下來。
「稀飯還是雞湯?我挺佩服你,能忍。那兩丫頭也真是的,能天天給弄一樣的東西麼?」鄭宇成一臉的陰險笑容。
「你給她們找的地方?」謝凱瞬間明白了。「有意思?」
「我見你挺樂意的,不過你長胖點,回去你爹媽也不會找我麻煩不是。」鄭宇成嘿嘿直笑。
孫娟從小就沒有做過什麼飯,能熬好粥而不糊,已經非常不錯了,至少,越到後面,粥里的糊味越少了。
「行了,那幾人的情況如何?」謝凱收拾了心情,感覺自己的肚子長了起來,有些發愁。
這就開始發福了?
「三個脫離了危險期,有一個在今天上午剛剛被醫院宣佈器官衰竭……」鄭宇成的臉上瞬間爬滿了沉重。
「帶我去看看他們吧。」謝凱嘆了一口氣。
這些事情,躲不過去。
謝凱到了醫院的停屍間,家屬已經到了。
一個四十多歲,身體乾瘦,個子嬌小的短髮中年女人,眼睛紅腫,顯然是哭過,身上穿着二重的工作服。
在女人的身邊,還有三個孩子,老大是女孩,十三四,老二是兒子,十歲左右,老三看不出來是小子還是閨女,七八歲,虎頭虎老。
一家人都哭成了淚人,卻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
謝凱走到犧牲的技術員遺體前,深深地鞠了三個躬,隨後轉身對着家屬鞠躬,「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下命令,他不會……」
說的時候,強忍着眼淚壓抑着聲音的顫抖。
女人聽到謝凱的話,腦袋猛地抬起,呆滯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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