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坊六十八:親戚（1）

原本林彥情緒不高，這會兒在氣氛的烘托之下，也漸漸說笑開來，聽着王大叔說話，也是聽得津津有味的。

桌上的飯菜幾乎下了一大半，林湘帶來的吃食已是只剩下了空空的小半汁水。

王嫂子翻炒得肉片，肉絲此刻也幾乎被吃完，桌上的饅頭也剩下不多。

就在幾人說笑的時候，忽然屋子裏頭傳來「嗒嗒嗒」的敲門聲——

原本幾人都不甚在意，以為是聽錯了之類的幻覺，誰知曉敲門聲不減反大，且聲音頻率越發的快，由此知曉敲門的人顯得有些不大耐煩。

「咣咣咣——」緊隨着一陣大力擊打門板的聲音，還伴隨着一陣陣的不耐吼聲——

「開門開門！！」

先是林湘聽到了，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誰知道聲音卻不斷，然後林彥也注意到了。

提醒了王嫂子之後，卻瞧見王嫂子一臉的詫異，「誰這時候來家裏頭？」起了身，王嫂子在衣裳的下擺處隨意的抹了兩把手，然後就去開門去了——

林湘和林彥也不做多想，便又繼續吃飯了，誰知道方才林嫂子起身沒多久，那邊就傳來一陣喊聲——

「孩兒爹，快來，大嫂子來了——」

頃刻，林彥和林湘就看見對面原本笑意瑩瑩的大虎二虎臉色皺皺巴巴，原是已愁眉苦臉。

「爹——」只瞧大虎二虎興致大減的模樣，王大叔原本喝酒有些暈暈乎乎的，此刻也瞬間清醒了起來。

起了身，只見王大叔臉上瞬間帶上了幾分嚴肅來——

飯桌上原本熱熱鬧鬧的談笑聲也不復存在，熱絡的氣氛頃刻就減下——

林湘和林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這一幕。

王大叔快步走出去不久後，大虎二虎就嘰嘰喳喳的議論紛紛。

林湘和林彥還在詫異之中，那邊屋門口就傳來一陣嘈嘈雜雜的吵鬧聲——

「不是我說你，咱娘你是不要了？這麼久不回去，你真是要成不孝子！」一個女聲帶着粗魯罵聲走進屋內。

林湘一轉臉，就瞧見一個身着大紅色棉襖棉褲，衣服被洗的有些發白的胖女人，一頭的髮絲因為長時間呆在外面所以吹的格外凌亂，臉色發黑，膚色黃黑乾裂，年紀約莫三十……四十……歲上下，手裏牽着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

胖女人一進了屋子，登時就看見了亮堂堂的飯桌，罵罵咧咧的嘴頃刻就停下來，說話聲也弱下來，嘈雜的屋子頓時也寧靜下來——

「大過年兒的，我說你們咋不回去過，原是在這兒吃好吃的呢！」一身紅衣的胖女人咋咋呼呼的見了林湘林彥那邊的飯菜，雙眼就是一亮，手裏拉着那個有些髒兮兮的女孩，斥責：「去去去，餓不死你了，一路上不是喊着叫着要吃的，快去吃去，你伯伯家可不有好些吃的！」

聞言，頃刻王嫂子臉色就變了變，王大叔則是站在一旁未曾出口說話，微微的垂着頭。

「去啊——你伯伯家，你客氣個啥！」胖女人粗手指用力在骨瘦如柴的女孩背部用力的一擊，女孩腳下絆了一下，然後往前走了幾步。

大虎二虎瞪着雙眼愣愣的看着那個身穿破布薄棉衣物的女孩，一邊吃着手指，一邊怯懦的走到了飯桌跟前。

王嫂子臉上帶着笑，衣袖下的手指卻是捏的越發的緊。

林湘見此對林彥使了個眼色。

片刻功夫，姐弟二人便站起了身。

「沒事兒的話，今兒天色也不早了，我和弟弟就先回去了——」林湘打破尷尬安靜的室內，笑道。

林彥站起身。

王嫂子見此連忙上前道：「別別別，大過年兒的，還早着呢，你和你弟弟回去幹啥？」

林湘正要搭話，誰知那邊的紅衣胖女人吵吵道：「哎呦，這誰啊？多久不見，我還不知道弟妹家裏頭這麼富庶了，閒人倒是養了不少啊，這誰家的孩子來蹭飯的啊？我咋的沒見過啊，有錢了都不知曉孝順孝順咱娘，就知道在外頭吃吃喝喝的，不知道咱娘都快病倒了？村里糧食都快不夠吃了，瞧瞧你侄女兒，餓瘦的都成啥樣了？咋的啊……」

林湘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了，尷尬的笑起來——

王嫂子一步上前，吆喝道：「嫂子可別這麼說了，我家當初是咋的從村兒里出來你也清量的狠，咱家有沒有吃的不清楚，可村頭那房子是誰的我可清清楚楚……」

「哎呦，妹子你可真記仇唉，那不都是過去事兒了？」胖女人聞言頃刻變了一張笑臉，這邊決口不再提林湘的話兒，幾步上前，大眼一掃桌子上的飯菜，吧嗒了兩下嘴，「哎呦，這麼多好吃的，閨女兒唉，你不是早就嚷嚷着餓了？快坐下吃——」

說罷，不待王嫂子王大叔想讓，這邊胖女人從一側拎了一個凳子，就一屁股坐在飯桌前，手裏還拉着自個閨女，也不知道洗洗那黑烏烏的手指，抓起桌子上盤子裏的雜麵饅頭就朝自個嘴裏面送——

王嫂子皺了皺眉頭，心裏越發的噁心起來。

王大叔則是默然的站在一側，不開口說話。

王嫂子心裏暗自呸了一口那胖女人的作態，當年把她們一家子從村口裏頭趕出來，現如今兒還有臉來自個家裏吃飯？

大虎二虎懵懵懂懂的也隨着林湘林彥站起身。

「呼嚕嚕呼嚕嚕——」胖女人拉着閨女坐在桌子前，嘴裏一口咬着饅頭，一邊夾着桌子上的肉菜，大口大口的往嘴裏塞，也不嫌噎的慌。

「吃吃——」胖女人倒是大方，給自個閨女拿了兩個饅頭塞手裏，一邊往碗裏夾菜。

大概那女孩見了吃的也忍不住了，這邊咬了一口，開始狼吞虎咽的嚼起來，嘴巴外頭沾了一層的飯漬——

林湘不忍直視的皺了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