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的深處。
山林之間有一座道觀。
「咳咳咳」
額頭上敷着濕毛巾,李真面如金紙,額頭滾燙,但整個人卻冷得瑟瑟發抖。
用面紗遮住臉頰的中年婦女默默走進房間裏,取下李真額頭上的濕毛巾,用手背貼在他頭上摸了摸,一皺眉:「還再燒……」
李真強笑一聲:「多謝阿姨救命之恩。」
中年婦女沒有說話,用毛巾擦了擦被子,被子上全是血。
全部都是李真劇烈咳嗽,咳出來的鮮血。
「你的身子怎麼會這麼弱?按道理來講,失溫之後,只要快速回暖就應該會在幾天之中痊癒。畢竟這個世界的人們已經不會再生病了……為什麼你會弱不禁風?」
中年婦女有些嗔怪的說。
李真苦笑一聲:「從小虧欠的吧。」
「手腕給我。」
李真疑惑的從被窩裏探出了手腕,卻被中年婦女一把抓住,然後閉目沉默了起來。
「把脈?您,您會醫術?」李真驚奇無比。
「噓、」
『哦。』
李真連忙禁聲,越加好奇,越發凝重的看着這個救了自己的中年婦女。極其的好奇,總覺得這破舊的小道觀里充滿了神秘。
李真很難想像這個女人是如何發現自己的,是如何將自己從河邊背回這道觀的。看起來她也並不健碩。李真並不知道,這裏還存在着一個中年男人,只是自他醒來之後就從未見到過而已。
也很驚奇這大山深處竟然隱藏着一個會醫術的奇女子。會診脈的人,在整個世界都是極其少見的。多流於傳承。
一分鐘後,女人的面色凝重無比:「肺炎。」
「肺炎?」
李真疑問一聲,沒有聽說過這個病。
『咳咳咳』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啊……咳咳,咳咳咳、』
只覺得氣管都要咳的裂開了。
舌頭一舔,一口血被咳嗽的氣流噴了出來。
中年婦女看着這一幕,眼裏有着心疼之色。連忙幫李真擦了血,說:「這裏有一大缸熱水,你只要感到口渴就喝水。多喝這熱水。」
李真苦笑的看着那牛頭一樣大的缸子,這麼多水,得喝到什麼時候啊。
片刻後,女人又從外邊拿進來了一根管子,輕車熟路的做起了簡易的消毒工作。
「您這是……唉,阿姨,您……您幹什麼。」
女人根本不理會李真的掙扎,將被子掀開一個縫隙,將管子插了進去。
李真面色大囧,連忙躲閃,只覺得一陣陣的刺痛從自己那地方傳來,急的臉色漲紅:「阿姨,您幹什麼啊。」
女人一巴掌拍在李真腦袋上:「不要動。我給你插導尿管,你再動,插破了不好弄。」
「不是,您……」
女人一變面色毫無變化的弄着,一邊說:「我要出去一天,在山上採藥。你一定要多喝這熱水,肺炎容易嗜睡,口渴,還咳血。但是你不能下床去上廁所,容易閃了風寒。想尿的時候就在被窩裏尿,我把導尿管給你順上了,不用擔心尿床。就是有點痛苦。你忍忍。」
說着,女人將導尿管從被窩裏順了出來,接在床下的一個盆里。
李真看着那橡膠管子,臉色漲紅。這,這多難為情啊……自己堂堂男子漢,怎麼能睡在床上尿呢?這多難為情啊。
而奇怪的是,李真在最初的窘迫之後,竟然沒有多少抗拒的心理。對於這個中年婦女,他竟然有一種發自內心的親近,像是對一個面冷心熱的長輩。
「阿姨,我該怎麼稱呼您啊?」
女人看了他一眼:「多喝水。」
然後在火堆里多添了幾把柴火,快步走了出去。
李真又縮回了被窩裏,喃喃一聲:「她為什麼要用面紗遮住臉?」
「奇怪。」
「為什麼總覺得這一切都不對勁?這一切都如此詭異?」
「……」
迷迷糊糊的,又是一覺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是在劇烈的咳嗽中,又被咳醒了。
李真從未覺得咳嗽是一件這麼痛苦的事情,連續不停的咳,嗓子疼,氣管疼,咳的胸腔疼,腹腔也疼。全身都疼。
肺炎?什麼是肺炎?
肺部發炎麼?
李真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病。
沒聽說不代表沒有,事實上,在這新曆一萬年,如果李真告訴頂尖的大夫自己是肺炎。那麼大夫會對他宣佈死亡。
迷迷糊糊醒了之後,高燒退去了不少,但是胸口還是疼。還是不斷的咳嗽着。
轉眸一看,中年女人又坐在了火堆前熬着藥。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旁邊擺着一個空碗,碗裏有些藥渣。應該是在自己熟睡的時候,她已經餵過自己一碗了。
看着女人的背影,李真的心裏前所未有的溫暖,斜躺着,就那麼看着。
從小到大沒有體會過被長輩關愛的感覺,雖然在這個神秘的道觀里,遇到這個神秘的女人,面對了許多神秘的未知。但是李真都想暫時將這些忽略了,可以不去計較這些種種神秘,只想沉浸在被一個關愛自己的長輩照顧的溫床里。
女人沒轉身,知道李真醒了,幽幽說了一句:「你在想什麼?」
李真莫名其妙的說:「我在想,如果你是我媽就好了。」
女人的身形一頓:「你母親對你不好麼?」
「應該……不怎麼好吧?我打小沒見過。」
「那你爸呢?」
「也沒見過。」
「喝藥。」
女人沒再多說什麼,起身端着一碗熬好的藥走了過來,李真捏着鼻子喝了下去。嘿嘿傻樂:「阿姨,你是神醫啊。這簡直是藥到病除,我都感覺好多了。」
女人強笑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
拿過來一張紙,紙上放着十幾株植物,每一株植物下都寫了配量:「到時候你讓別人去幫你尋找這些植物,幫你熬藥。你這個病……治不好。這些藥至少能讓你緩和着。」
李真淡淡的點頭:「您要走麼?」
女人反問一句:「我說你這病治不好,你不絕望麼?」
李真曬然一笑:「有什麼好絕望的?時也命也,想明白了就能透徹了。」
女人眼裏流露出莫名的神色:「不遺憾麼?」
「遺憾……」
李真猛然瞳孔一縮,目光灼灼的盯着女人,沉聲道:「您是指。」
女人和李真對視,一字一頓的說:「心愛的女人,會將她永遠扔在夢裏麼?你不想有一天,能夠與她真正的相擁麼?」
李真兩眼一瞪,當即直挺挺的坐了起來,喘着粗氣說:「請您明示!」
女人扶着他躺好,再也沒有說話,轉身離開。
走之前,伸出食指敲了敲火堆旁的桌子。那桌子上,有一張紙條。
李真楞楞的看着她走出了門,又聽她頭也不回的說了一聲:
「靈魂都能觸碰,時間的距離又算什麼?每一個再普通的人,出生來到這個世界上都背負着一種使命。這個使命很偉大,很光榮。因為這是生命的珍貴與神奇。」
李真連忙掀開被子衝到桌子前,拿起紙條又縮回被窩裏。
一字一句的看去。
表情漸漸定格,漸漸凝固。
丟掉紙團,喃喃一聲:「世界時時刻刻都存在着奇蹟,所以有一天,我也許能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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