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凶婆娘上次相見,卻還是一副滿是疤痕的醜陋面孔。而此時的她,卻樣貌清秀,一副不過二十歲的年輕女子模樣。
看着那略顯陌生的臉,我卻呆在了那裏。
那張臉,我很陌生。可是,那眉心的紅痣……
我身子隱隱顫抖起來。
那凶婆娘,不……那小狐嘴角微笑,竟是美如畫卷一般,竟是彎腰朝着二哥獅駝王一抱拳。
「凶婆娘願率狐狸洞下屬百萬妖兵,投靠移山大聖獅駝王。」
小狐身後的百萬妖兵也是齊齊一拜,儘管軍威依舊,但卻沒了之前的肅殺之氣。就連空中那百萬妖軍妖氣凝成的百丈紫狐狸,也是低下頭來,發出一聲哼唧,似是臣服。
「什麼情況?」二哥還沒反應過來,自言自語嘀咕一聲。
我嘆了口氣。
「那是……我師母。」我眼中漸漸模糊起來。
沒想到,這在西牛賀州叱咤風雲的凶婆娘,竟然是當年的小狐。
倒也怪我,那蓮花寶座我只覺熟悉,卻並未多想。若是仔細想想,想必已經認出來那就是當年觀音菩薩座下的蓮花寶座,只是當是那蓮花寶座滿是佛氣,如今妖氣繚繞之下,我倒也真沒往多里想。
怪不得,當時她願意和我們單挑,最後卻又放我們走。
怪不得,她一心要留下那書生,而書生卻也不怕她。
二哥明白過來,咧嘴笑笑。
「原來是七弟的師娘……倒是自家人。」二哥獅駝王扯着嗓子朝空中那百萬妖兵笑笑,「既然是自家人,一起下來喝酒便是。」
小狐點點頭,說聲多謝獅駝王,手一掐訣,那不知化作多大的蓮花寶座載着百萬妖兵,遮天蔽日一般落將下來。
二哥四哥五哥和我,也撤了術法,化作正常大小,在宴席上坐好。
那漫山妖兵也收了兵刃,重新吆喝着喝酒,張羅那百萬妖兵一起划拳。這些妖怪都是西牛賀州,也都認識。平日雖說是分屬兩大陣營,但也都不願交手,指不定對面衝來的就是自己哪個朋友或者親戚。
如今兩家變作一家,倒也是個好事兒。
二哥轉頭吩咐一個妖將多加點菜,備好酒,把那些新來的百萬妖兵招待好了。
「以後都是自家兄弟,誰要是怠慢了,看我不罰他。」二哥鼓着腮幫子說道。
那妖將一臉嚴肅地領了命,轉身退下。
「二哥這一次又多百萬妖兵,那凶婆娘歸順之後,更是手下多了一員大將,西牛賀州已盡歸二哥統率。」五猴子站起身來,舉起酒碗朝着二哥恭喜。
我瞪了五猴子一眼,「啥凶婆娘,那是你叫的嗎?你我是結拜兄弟,她是我師娘,真算起來她還是你的長輩。」
五猴子撓了撓頭,似是正在努力想明白這些關係一般,許久之後才訥訥的看着我說了一句:「那,我是不是得叫她師娘啊?」
我聞言心裏好笑,擺擺手道:「你們叫她小狐就好。」
說話間,小狐已經帶着百萬妖兵從蓮花寶座上落將下來,那百萬妖兵也被二哥安排妥當,跟大雪山上原本的妖兵一起吃酒划拳。
這西牛賀州的妖怪雖多,但大都認識,甚至大雪山和狐狸洞雖說敵對,但兩方的妖怪卻都有自己的好友在另一邊。如今一起吃酒划拳,倒也很快就打成一片。
小狐安排妥當她帶來的那百萬群妖,隨身帶着幾個人向着二哥這桌宴席走來。
「來來,一起坐。」二哥嗓門極大,許是開心。
也難怪,這五十年間,凶婆娘凶名遠揚,狐狸洞實力崛起極快,雖說目前對二哥並沒什麼影響,但二哥卻不可能不把她當做心頭的隱患。
如今見凶婆娘竟是自己人,還送給自己百萬妖兵,二哥自然開心。
小狐點點頭,微笑着朝這邊走了過來,她身後緊緊跟着一個窮酸書生。
書生眼露迷茫,似是那凶和尚的記憶還未甦醒。
二哥給宴席上幾個妖將打個眼色,那幾個妖將紛紛抱拳離去,給小狐騰出位置。又有妖怪給換上餐具,倒也貼心。
「之前我酣睡之時,神遊西牛賀州,便聽說凶婆娘威名,如今一見,果然軍威不凡。」二哥舉起一碗酒,遙遙敬了小狐一碗,「倒沒想到竟是自己人,還是我兄弟的師娘。」
二哥仰脖一口喝盡。小狐也坐到位子上,端碗抿了一口酒算是回禮。
奎木狼卻也皺着眉,一臉不解的看着我,「不是,你不是說她不是來祝壽的嗎?」
「現在怎麼百萬妖兵來了,還真的是來祝壽的?」奎木狼一臉憨傻,到現在還沒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還沒說話,小狐卻忍不住拍了奎木狼腦袋一巴掌。
「當時你找我單挑就看你傻兮兮的,現在更傻了。」小狐笑道,「我是凶婆娘,也是小狐,更是我家悟空的師娘。我說拜壽,當然是來拜壽。」
奎木狼挨了一巴掌,老實了許多,就連那哈士奇精也不敢說話了。
我見那哈士奇精還一臉後怕的摸了摸自己屁股,似是怕小狐再給他踹一腳。
五哥四個也紛紛舉杯,算是迎接小狐。
我看小狐如今這有些陌生卻又透着幾分熟悉的樣子,忍不住問道:「小狐,你怎地……變成了這凶婆娘?」
當年那小狐我雖說接觸不多,但是那和尚整天跟我講他當書童時和小狐雙宿雙飛的風流往事,我卻也聽了個七七八八。
那和尚描述的小狐卻是溫柔可人,賢惠有禮,當真是居家旅行必備良品。
如今怎地變成了統領百萬妖兵,凶名遠播的凶婆娘?
並且還在短短五十年間,拉攏起一個就連二哥也不敢小視的勢力。
我一臉不解的看着小狐,伸手抓了抓腦袋上猴毛。
小狐目光幽幽的看着我,朝我笑笑。
「猴子,當年天庭一別,好久不見。小狐先前在狐狸洞失禮了。」小狐輕聲說道,「要說凶婆娘這綽號……在西牛賀州這五十年,沒人知我是小狐,只知南面狐狸洞有一凶婆娘,身穿黑袍,修為奇高,手段狠辣。」
「服從她的,收歸手下。不服從的,便直接抹殺……這些年,我就是這麼過來的,一點點變成了凶婆娘,也憑藉着這凶名和手段,招攬了百萬妖兵,硬生生建立起了如今的狐狸洞。」
小狐嘴角輕笑,端起面前酒碗喝了一大口。
身旁的書生卻依舊呆呆坐在那兒,不知想着什麼。
我想起小狐那妖氣中的狠厲以及狠厲下隱藏的柔弱,不禁嘆了口氣,已然明白過來。
小狐的道,是狠,是凶。當年天庭一戰,她身為大慈大悲觀世音,心腸慈悲,卻因為實力不足,被如來一掌抹去了因果、斷了性命。
而這一世甦醒,整個西牛賀州,只剩下她一人。凶和尚不在,我不在,唯獨留下她一個弱女子,獨自面對這遍地妖怪,還有那蠢蠢欲動的天庭。
所以,她不再慈悲。從此,世間少了一個觀世音,多了一個凶婆娘。
順者昌,逆者亡。
所以,她憑藉那狠厲的手段,孤身一人建立了自己的勢力,生生戳出一個百萬妖軍,崛起於這群妖橫行的西牛賀州。
為此,她將自己隱在袍子下面,將自己的外貌變化得醜陋兇狠。
可是,每當夜深人靜,她披着那黑色長袍,頂着一身慘白月光,獨自走在山頭頂峰的時候。看着腳下繁華的山頭還有百萬妖軍,她的心裏卻沒有一絲喜悅。
滿是苦澀。
她,始終還是做不到冷酷無情。
她那麼努力的扮成凶婆娘,但她自己知道,自己始終是當年臥在書童膝上的那個小狐。
眉間那顆紅痣,始終未曾退去。
月光下那個身影,隨着狐狸洞勢力的一天天壯大,越發的孤獨,孤獨的近乎悲涼。
直到有一天,一隻猴子帶着一個書生,在狐狸洞山下大喊大叫。
看着那窮酸書生,她眉心那紅痣,如火一般炙熱。
她這才知道,自己無論怎麼裝下去,自己永遠都變不成凶婆娘。
於是那天,醜陋兇狠的凶婆娘死了。
這也是為什麼,她妖氣中那絲詭異氣息,明明兇狠異常,卻又隱含一絲柔弱。
她始終都在強自撐着,世人只知凶婆娘,卻不知那弱女子。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3s 3.95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