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王嫂的背影,有些納悶兒的撓了撓頭。
奇怪,這王嫂明明姓王,怎麼冒出來個張氏包子鋪?
我忽然想起她口中的亡夫,有些明白過來,暗嘆一聲,這王嫂,也是個可憐人。
我四周打量起來,只見這房間中,擺放着不少寺廟的物件,像是什麼巴掌大小的佛像,念珠,木魚,甚至還有幾個寺廟出品的香囊。
上書「吉祥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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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後,我已然學會了做包子。
可能是因為我是只猴子,手指甚是靈活,做出的包子竟然比王嫂還要好看幾分,吃起來更是美味、
一時之間,生意大好。
至於那小玉做的包子……額,我習慣叫它「湯圓」。
這些都是我這些日子在這裏學到的東西,之前在林子裏,我連饅頭什麼樣都沒見過。
如今倒也見識了不少新東西,當下也覺得這繁華的都市生活很是有趣。
除了一點不好,就是外出之時,我得藏在袍子後面。
而那些熟識的老顧客,也都知道了張氏包子鋪的老闆娘有個侄子,做包子特別好吃。
可惜那年輕人身子有病,生的瘦弱還見不得陽光,整天悶在屋裏,偶爾幾次外出,還全身都穿着黑袍子。
很是神秘。
如今,我在屋內做着包子,手法熟練。
身上早已沒了袍子,自從生意大好之後,這些天張嫂也是習慣了我這一身猴毛的樣子,對我不再那麼恐懼。我也得以在屋內不穿袍子,免得感覺束縛。
只是從張嫂看向我的眼神中,我依舊能看到那一絲恐懼。
可能因為是個猴子的原因吧,我對人類的反應,觀察的很是細緻。
小玉正坐在小馬紮上,兩手拄着腮幫子,癟着嘴看我。
「猴子,你怎麼這麼厲害,還會做包子。」
我撇撇嘴,我說那是你太笨,你看,這不就又做好一個嗎。
說着,我又放下一個做好了的包子。
出奇的,小玉沒有和我吵,反而是呆呆的坐在那兒,不知想着什麼。
我見她今天有些反常,似乎心情很是低沉,便開口問她怎麼了。
「猴子,今天是我爸忌日……」小玉呆坐在那裏,喃喃自語。
我想起張嫂今天開店門前,插在供台上的幾炷香,恍然大悟。
小玉沒理我,接着自顧自說道:「以前,我爹最愛吃的,就是我娘包的包子,那時候家裏窮,包子一鍋做不了幾個,我爹他經常和我搶着吃。」
「只是吃到最後,往往大部分都給我吃了,還說搶不過我……」
小丫頭聲音顫抖。
我沒說話,安靜的包着包子。
「後來,我八歲那年,有一天我爹跟人出海捕魚,臨走和我說,回來就有錢做包子吃了……可是,一船人,遇見了海盜,一個都沒回來,屍骨都被丟到了海里……」
我包着包子的手忽然一頓,掃了一眼牆上掛着的「吉祥平安」。
小丫頭哭出聲來。
「從那之後,我娘開了個包子鋪來維持家用,並且一心向佛。生意在街坊鄰居的幫襯下,也算不錯。平日裏攢的錢,每個月的廟會,都捐給了寺廟,說是希望菩薩保佑我爹在下面過得好點,轉世投胎到個好人家……」
我嘆了口氣。
怪不得我見這裏大部分人都信佛,家裏再窮都擺着佛像,供着佛陀。
人人都有難處,信佛,何嘗不是一種逃避。
佛曰,斷了七情,便沒了痛苦。
佛曰,此世不幸,便是前世造孽,此世積德,下世自然好報。
所以,這裏的人,儘管生活困苦,卻依舊堅定不移的信着佛。
小丫頭哭了許久,終於是哭夠了,淚眼婆娑的抬起頭來,有些埋怨的看着我,我依舊在包着包子。
「你這猴子,好不近人情,都不安慰我一下。」
我哦了一聲,依舊包着包子。
小玉嘆了口氣,坐在那裏看着我。
我一手握拳,緩緩送到小玉面前。小玉有些疑惑的看着。
手掌猛地張開,其內卻是一隻麵團做的小狗,栩栩如生。
「送你的,生日快樂。」
我輕聲說道。
我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只是不知,卻也是她父親的忌日。
小玉看着那麵團,傻笑起來。
笑的彎了腰,出了淚花。
許久,小玉才平靜下來,很是珍惜的把玩着手中的小狗。
「猴子,謝謝你,我已經十年沒有過生日了……我很喜歡這個小狗。」
我哦了一聲,接着包着包子。
小玉看我這樣,無語的嘆了口氣,說你這猴子,真的是不近人情,像個木頭。
我撓撓頭有些不解,我說我不做包子,咱們這店不就餓死了嗎?你身為老闆女兒,應該誇我是個愛崗敬業的好員工,怎麼反倒罵我?
小玉捂着腦袋,一臉的鬱悶,似乎不想跟我廢話,推開門緩緩走了出去。
「對了,明天廟會,我和我娘去寺廟捐錢,你放假休息一天。別亂跑啊,自己在家小心點兒。」
小玉聲音遙遙傳來。
我哦了一聲,繼續包着包子。
我覺得等着把手藝練好了,再攢點工錢,我就能自己開個包子鋪,到時候也算是個小老闆吧。
最近許是因為生意大好,張嫂竟然給我漲了工資,真是好人。
想到這裏,我嘿嘿樂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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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傲來城廟會。
這應該是傲來城一個月之中最熱鬧的一天。
那些平時忙的要死的把式漢子和小商小販都在這一天前去拜佛。
街上的氣氛也是堪比過年,只因為廟會一開,交了一錢銀子便能入廟拜佛,黃紙香油錢另算。
雖然我不信這個,但是這裏大多數的人都十分相信,饒是早上少吃倆包子,也要攢點錢,等到廟會的時候好有錢去上香,說聲菩薩保佑。
畢竟誰都希望下輩子投個好胎。
而至於寺廟附近,我是不敢去的。小玉說那些和尚和信徒,若是知道身邊有個妖怪,怕是分分鐘就把我抓起來吃猴腦了。
我在房間內看着王嫂帶着小玉收拾東西準備出門。
王嫂又熟練地從錢櫃裏,把這些日子掙的錢給拿出來。
我聽她嘴裏不住地念叨着,這次大病初癒,多虧了菩薩,要多捐點,多上幾炷香。
我心說你大病初癒關人家寺廟毛事兒,還不是我和巨蛇給你弄來的百年靈芝。
你這些錢還真不如給我再漲漲工錢。
當然,我沒敢說出來,只能在心裏想想。
「猴子,你乖乖呆着啊。對了,別忘了中午去給碼頭的王哥送包子。」小玉朝我吩咐道。
我點點頭,表示了解。又忽然想起什麼一樣,招招手讓小玉過來。
「猴子,幹嘛。」小玉走過來,有些好奇的看着我。
我從袍子裏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從懷裏掏出十幾文錢,遞了過去。
「你不是一直想吃糖葫蘆嗎,去吧,別讓你媽看見。」
我悄悄說着,心裏卻一陣肉疼,這些可是我兩天的工錢啊。
可是看到小玉臉上突然揚起的笑容,我心裏卻一點也不心疼了。
小玉這小丫頭,整天說想吃糖葫蘆。
那玩意兒,五文錢一串兒倒也不貴。可每個月,王嫂都把平日吃糠咽菜才攢起來的錢拿去到寺廟上香,連衣服都不捨得買新的,所以小丫頭十八年了也沒吃幾次糖葫蘆。
小玉嘻嘻笑着拍了拍我肩膀說聲猴子你真好,就蹦跳着跑了出去。
我撓撓頭,走回去又開始做包子。
中午,我自己熱了點剩飯剩菜湊合吃了。我們平日不吃包子,因為包子是要賣錢的,張嫂每天都去菜市場買點白菜,玉米面子之類的,回來自己做着吃,或者是醃鹹菜。
反正沒有一點兒葷腥,很是拉嗓子。
張嫂說這是寺廟大和尚說的苦難修行,能贖上輩子的罪。然後王嫂又說,攢的錢捐出去,還能為自己積善,為下輩子祈福。
我真是信了你的鬼。
吃完,我穿上黑袍子,戴上手套和紗帽,全身上下一絲不漏,提着要送給王哥的包子走了出去。
「哎呦,小黑出來了啊。」隔壁大媽朝我打着招呼,我點點頭說聲出來了,又順手把大媽門前的垃圾帶出去。
「大媽您不去廟會上香啊?」走出幾步,我回頭問道。
大媽朝我笑笑,說收拾收拾就去。
我哦了一聲,轉頭走了。
周圍人可能看我老實本分,又愛幫忙,對我很是友善。幾天下來,碼頭一片兒的人對我早已熟識了,街坊鄰居都知道王嫂的表侄子人還不錯,只是生了病,整天裹得嚴嚴實實。
所以我也榮獲了稱號——「小黑」。
我臨走的時候,又聽見大媽的嘟囔。
「這孩子,人也老實本分,還能吃苦,做包子手藝也還不錯,就是這身見不得光的怪病,可惜了。要不我還能給他介紹個姑娘。」
我撓撓頭,當做沒聽見快步走遠了。
這大媽每次見了我,都要嘟囔這麼幾句。也不知道她一個賣油條豆漿的,怎麼就這麼熱心。
一路上,遇見幾個賣力氣的把式漢子還有一些小商小販,也都紛紛熱情對我打着招呼。
傲來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碼頭更是如此,這些人來吃過幾次包子,便算是知道了我做包子手藝好,再加上我平日也算老實,如今我也算是口風不錯,頗受歡迎。
一路走來,打着招呼,我見他們皆是向着寺廟的方向。
到了碼頭,我熟練的爬上一艘貨船,在貨船角落找到正在搬貨的王哥。
王哥生的是個力氣漢子,幹活也肯下力氣,就是平日裏愛施捨錢財,誰家難了他便要去幫一把,所以也攢不下幾個錢來。
我說王哥,別幹了,我來送包子了,對了,你咋不去廟會呢?
王哥把貨物放下,揉了把臉,看到是我後,坐起身來朝我笑笑,順手把我手上的包子接過。
「唉,別提了,本來準備了一錢銀子,想着無論說啥這個月都去拜一次菩薩,結果那王二他爹前幾天摔斷了腿,我把錢拿給他買藥去了。」王哥一口吃着包子,一邊嘟嘟囔囔的說着。
「算上這個月,我已經半年沒去上香了。」王哥嘆了口氣。
我說你這也是行善,也是積德,一樣的。
王哥朝我笑笑。
「你這身上有病,見不得光,也得多去上香,好讓菩薩保佑。」
「你看那王嫂原來病的多厲害,不就因為菩薩保佑,突然好了嗎?」
王哥掃了我幾眼,有些關切道。
我撓撓頭,支支吾吾的說聲知道了。
正說着,抬頭卻突然看見王哥身後,那高高堆起的麻袋猛地垮下。
這麻袋裏都是穀子,一個麻袋輕重便有百十斤,我當下也來不及多想,上前一步把王哥拽到身後,伸出戴着手套的手,一把撐住那麻袋。
王哥愣了一會兒,才大喊着張羅人來幫忙。
「小黑你堅持住了啊,千萬堅持住了,我讓大傢伙兒把麻袋給你搬開。」王哥一邊叫人,一邊似乎怕我堅持不住一般,努力給我加油。
我撐着這倒下來的十二三袋麻袋,其實很是輕鬆。當下也只能裝作吃力的樣子,不停顫抖着雙手。
好在這一身黑袍夠大,我還帶了手套,如此動作之下,倒也露不出猴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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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那些麻袋已經被搬到另一邊,王哥癱坐在地上,心有餘悸的看着我,喘着粗氣。
「小黑,這次多謝你了,要不是你,我剛才就沒了。」王哥一邊說着,一邊拍着我的肩膀。
我說王哥,沒事兒,小事一件。
王哥呵呵笑笑,說小黑你也不用自謙,那麼沉的東西壓下來,換做是誰,都不敢隨便上去,也就是你,愣頭愣腦的上去救我,竟然還頂住了。
我嘿嘿笑着,撓了撓頭。
「你這真是天生神力啊。是個英雄。」王哥站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似乎還不滿意一般,竟然又大力的抱了我一下。
周圍碼頭的力氣漢子也不住嘴的誇我,說這王嫂的侄子是個漢子,俠義心腸還生得一身神力。
「只是可惜了,怎麼會生這見不得光的病。」
夾雜着幾句嘆息。
我哪見過這種場面,有些靦腆的撓撓頭,笑着說王哥,沒事兒我走了,我還得回去做包子呢。
王哥點點頭,一邊道謝,一邊將我送出了碼頭。
碼頭上的那些把式漢子,也都紛紛送我,感謝我救了王哥,同時還感嘆我那一身神力。
他們說我是個英雄。
我一路上嘿嘿笑着,走回了包子店。
【兄弟們,本來想下午三點多到濟南,今晚六點多到家,然後碼個幾章。結果,客車因為濟南大霧,五點四十的先說是推遲兩小時,又說不跑了。我現在在賓館,很累,今天先更這4000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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