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總,請問你們公司打算怎麼安置這些工人?」
「沈總,你們跟區里是不是有什麼私下協議啊?」
「沈總……」
這些本來衝着光傳感器過來的記者,一看有官商勾結的「大新聞」,立馬忘記了過來的目的,什麼問題驚悚問什麼,什麼話題敏感說什麼,甚至他們已經想好了回去後要起的標題。
韓義在外面聽得眉頭大皺,這種狗屁倒灶的事情也讓他們碰到了,當初在選址的時候為什麼不問清楚了?
還有這些記者也是,明明跟他們公司沒有關係,為什麼非要往他們頭上拉扯?
被堵在門口的沈心,不客氣道:「請你們帶點腦子問問題好嘛,什麼叫我們怎麼安置這些工人?這些工人跟我們公司有什麼必然關係嗎?」
「出於人道主義,我們對他們的遭遇表示同情,但不代表你們就可以把髒水我們公司頭上潑,也不要用我們公司做標題來吸引輿論的目光,如果發生類似的事情,不排除我們公司會採取法律手段。」
「好的,我的話說完了。還希望大家多多關注我們公司產品,不要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給利用了。」
很多事情根本就經不起推敲。
這些討薪的為什麼之前不來,偏偏今天來?好巧不巧的,還被一幫記者給堵上了?而且那些討薪人員說的話也明顯是經過高人指點的,肯定是有人在幕後策劃了這一切。
不過有些人就喜歡揣着明白裝糊塗,好比這些記者,難道他們真看不出來這件事跟天義沒關係?不見得吧!
實際上是因為光傳感器固然吸引眼球,但是普通人不關心這些,也不喜歡看那些專業數據,他們費心勞神查資料,寫出來的文章卻僅僅是業內人士看,何苦呢?
現在有現成的新聞,又是跟天義有關係的,即吸引眾人眼球又蹭了時事熱點,回去隨便加工一下點擊量就蹭蹭蹭往上漲,該如何選擇還用說嗎?
「沈總,作為一個知名企業,天義有着自己的社會責任……」
沈心沒有再理會這些記者。這都扯上社會責任了,那是不是以後每個大公司都要打土豪、分田地一下,才能彰顯企業的社會責任感?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不要再圍在這裏了。」
之前有記者在這裏,警察不方便出面驅趕,現在企業負責人也出來澄清問題了,自然也輪到他們上場了。
等那些討薪的在警察的勸說下、罵罵咧咧離開後,記者也跟着離開了,看這樣子,回去還不知道怎麼寫呢。
……
這家臨時生產場地,一共有兩棟廠房以及兩棟辦公樓,佔地面積不小,就是建設時間長了,大樓外表斑駁不堪,內部也是煙熏火燎、看着非常的陳舊。
韓義跟沈心朝其中一棟辦公樓走去,路上問道:「租的時候怎麼沒問清楚了?」
沈心說:「區里說這些事情歸他們去協調,我也就沒當回事。」
韓義問:「為什麼不去找那個連世彰?」
沈心沒問他怎麼知道的,帶着她這個年齡段特有的鄙視神情說:「這個人聰明着呢,找了精算師把賬務理的清清楚楚,一點漏洞都找不到,要不然你當區里好糊弄的?」
「他現在幹嘛啊?」
「還在西霞區開電子代工廠。」
說着沈心道:「行了,這件事不用你操心,我來處理就行。產線鋪設大概要兩個禮拜,現在原材料還有招工這方面要抓緊了……」
在辦公室里和沈心商討了一個多小時,主要是運營上面的事情,之後又把總負責人姚鑫找過來,就技術方面的事情和他做了個交流。
大概四點鐘的時候,韓義看了眼手機笑說:「那這段時間就辛苦你們了,回頭等產品下線給你們記首功!」
沈心笑說:「你有事就去忙,這裏交給我就行。」
三個人一塊下樓,在門口分別後沈心兩人轉身朝北面的廠房走去,而韓義則徒步朝大門口走去。
電動門外,保安正在驅趕一對懶着不走的討薪人員。
這邊的保安還是從金陵銀盾公司招聘過來的,雙方簽署了長期的合作協議,包括出席重要活動時的保鏢配備等。
韓義走過去問:「怎麼啦?」
保安不認識韓義,但是看到他跟沈心走在一起的,猜測是公司里的高層,就說:「跟他們說,讓他們找區里,他們偏不聽,非要說見我們公司領導。」
韓義朝兩個討薪的看去,一個是年約六十的老太太,坐在輪椅上,滿面溝壑;還有個年約十五六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樸素的衣服站在輪椅後面,瘦削的臉型看上去顯得很木訥。
估計韓義是領導,那位老太太帶着北地口音哀求道:「您行行好吧,讓連老闆把錢給我們,芽兒他爹兩天沒吃藥了,再沒錢就要死了。」
韓義揮揮手讓保安先進去,轉頭問:「他差你們多少錢啊?」
「8770塊。」
說着老太太抹着眼淚說:「芽兒她爹糖尿病、腎結石,掙的那點錢都看病買藥了。」
「這樣啊……」
老太太看韓義遲疑,趕緊一拉身後的小姑娘,說:「芽兒,快給老闆磕頭,要不你爹就沒命了。」
小姑娘什麼話也沒說,直愣愣就朝地上跪,韓義一把抓住她蘆柴干細的胳膊,說:「不用這樣。」
韓義想了想說:「走吧,帶我去你們家看看。」
幾千塊錢對於現在的韓義來說不算什麼,他後備箱裏長期備有幾十萬現金。
不過現在這年頭什麼人都有,明面上破衣爛衫、吃糠噎菜,背地裏穿金戴銀、海參魚翅的大有人在,不到家裏去看看他一分錢不會給。
如果確實困難的,就當是做善事了。
……
科技園就挨着寧-江區塔山森林公園,而祖孫倆就住在離塔山不遠的副食品批發中心附近。
穿過佔地四五萬平方的批發中心,來到南端髒亂狹窄、污水橫流的后里巷,奔馳越野在一棟地圖上都找不到的老式建築樓前停下。
韓義下車把老太太的輪椅搬下來,小姑娘攙扶着腿腳不利索的老太太下來了。
坐上輪椅後,小姑娘推着老太太朝l型建築樓走去,韓義跟着走了過去。
祖孫二人住在l型建築樓拐角處的一間車庫裏,門口正對着一個巨大的垃圾場,微風吹過,散發出一股刺鼻的惡臭。
小姑娘上前拉起半掩的捲簾門,「嘩啦啦」聲響中,露出一個不足20平方的房間。
除了用布簾隔開的兩張床外,屋裏並沒有太多的生活設施;床頭半人高的櫥櫃頂上還放着一大袋吃完的空藥瓶,大多都是降血糖的,還有止疼藥以及注射胰島素瓶子。
「誰啊!」
靠牆的床上還蓋着棉被的人影、使勁扭頭看了過來,見到祖孫倆後有氣無力的說了句「你們回來啦」。
一路沉默寡言的小姑娘,直到此時才開口問道:「爸,你怎麼樣了。」
「好多了。」
就在這時韓義才也看清了床上男人的模樣。面容枯槁,眼窩深陷,雙頰無肉,一雙昏黃的眼珠在看到韓義後沒有絲毫的波動,好像風中殘燭般、隨時會熄滅。
老太太幫着介紹了一下韓義,只說是老闆,實際上她也不知道韓義是幹嘛的,床上男人就使勁擠出一絲笑容,朝小姑娘說:「小娟啊,給客人倒水的。」
「不用客氣。」
韓義說了句才想起此來的目的,從口袋裏拿出還沒拆封的一萬塊錢,說:「這些錢你們留着用。」
「這哪能行……我們不能要……」
老太太帶韓義過來的目的主要想讓他知道、她們生活確實挺困難,讓他幫着跟連世彰討薪的,沒想着跟他要錢,此時見他給錢連忙拒絕。
韓義擺擺手說:「拿着吧!我也只能幫這麼多。」
床上男人掙扎着要起來,韓義說:「你歇着,不用起來。」
這邊老太太又讓孫女下跪磕頭,韓義一把沒拉住,小姑娘跪在地上結結實實給他磕了個頭。
老太太抹眼淚說:「您是好人,老天爺保佑您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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