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與其說是絕對不能夠忽略,或者倒不如說是非常的致命就是了。
也難怪「主神」會封印壓制她的實力,因為她明顯也是觸及了真正的非人層次的領域——
按照「主神」的評價標準,如果說d級是普遍意義上的人體極限,c級就是進入超凡領域的開端,b級則是達到了高等傳奇的境界層次。
至於a級之後的質變,那就是真正超越人之限度的、屬於不可理解的怪物的力量。
——人類以上,神明未滿。
但是,實質上也是已經處於由「人」向「神」的過渡階段了,只要完全超越人之境界,就是s級的神魔一類的存在。處於這個階段的存在,就是在逐漸向着真正的神佛境界靠近。
例如說穆修現在的本體,也已經達到了「主神」評價體系之中標準的「半神」境界了。
然而現在看來,貌似夏洛特也是觸及了這個層次的人物,也許還沒有達到綜合雙a級的程度,但是a級的層次絕對是有的。
不過銀髮黑裙的少女卻是完全沒有在意穆修的眼神,她看着天空之中滴落下來,並且向四周不斷擴散的黑泥,皺了皺眉頭,然後說道:
「你確定自己真的要主動送上門去,恕我直言,這真的是一個非常愚蠢的做法。」
因為之前切斷精神力聯繫的行為果斷的緣故,所以她並沒有遭到「此世一切之惡」的太大傷害,到了現在精神意念更是基本已經恢復了正常。
但是,這並不代表着她就會因此輕視那種惡意了。
事實上,正是因為親身感受過了那種惡意,夏洛特才明白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概念。
強烈的自我、堅定的意志,雖然說都是可以對抗這種惡意污染的有力武器,但是也是要知道,人力終有窮盡時——
「此世一切之惡」儘管是一種概念象徵,然而卻也並非誇大,而是如同字面意思上的此世全部之惡,人世間一切的惡。
其本質是人類的惡業,而既然是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類之惡,就代表世界上每增加一個人類,這份惡業就會增加一分的份量。
反過來也表明,這個世界的人類每減少一個,那麼這份惡的罪業也會減輕一分。
正因為它本質是對應所有人類的詛咒,因此也能夠毀滅掉全人類。等到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類都被毀滅了之後,它自然也就正好消耗掉自己最後的份量,同時消失。
只不過即使是在這個世界,即使是在現在這個時間段,1994年的全球人口也是已經達到了五十六億人的恐怖數目。也即是說,聖杯內側的惡意其實是接近六十億人份的詛咒與惡業。
只要天空之中的「孔」沒有關閉,永存遠方的人類惡就會不斷的將詛咒的黑泥送進這個世界之中。
在原劇情之中,吉爾伽美什能夠在黑泥之中存活下來,並且還因此獲得了肉身,並不是他真的能夠背負全世界。而是因為那個時候「孔」已經被關閉了,只剩下了極小的一部分黑泥滯留在現世。
他所需要對抗的,就是那一部分的黑泥的惡意,而非全部的「此世一切之惡」。
要是如同現在這樣,天空之中的「孔」一直沒有關閉,黑泥不斷地滴落下來,完全就是渾然一個整體的情況來看——那麼別說是從者之身了,就算是吉爾伽美什的英靈本體過來了,也只能夠淹死在裏面。
唯一的區別,不外乎就是能夠在黑泥之中存活的時間長短而已。
那種龐大的詛咒,絕對不是什麼個體都能夠輕易承受背負下來的。
「如果「孔」已經關閉了的話,我倒不反對你主動跳進去,因為那些東西肯定傷不了你,最後借其受肉,將你現在的這個分靈化作真正的分身,停留在這個世界之中也是可以的。」
夏洛特緊蹙着眉頭,冷淡的直指其中本質。
「可是現在的話,你跳進去根本就是找死,而且你的那位國主大人指不定已經早就在其中……你這又是何必呢?」
「我知道,我很清楚。」
穆修眼神非常平靜的看着已經涌到了眾人身前只有十來米的黑泥,並且感受到了那份詛咒的灼熱。
「但是,有些事情總是不能夠以理性來看待的,我非常明白可能已經來不及了,但是那只是可能。如果我不跳進去的話,那就真的是來不及了。」
「……」
「……」
「……那就隨便你吧!反正前半部分的聖杯戰爭有你的幫助一直都很順利,後半部分出現意外也是很正常的。」沉默了一下,夏洛特微微別過頭去。
對方的行動不是做給什麼人看的,而是出自自身的決心與意志,也許並不一定理性,但是至少是真正出自於對方心底深處的想法。
但是這樣也好,人本來就應該偶爾的衝動一下,而不是一切都從「理性」、「利益」、「實際情況」等角度出發,那只會逐漸的磨滅自身的靈魂與人格。
「等等,既然你們這麼說的話,那麼我們能不能夠首先消滅掉那個「孔」?」
一直在旁邊聽着兩人對話的阿爾托莉雅深呼吸了一口氣,看向了天空之中仿佛被無形的手托住的黃金聖杯。
「要是關閉了那個「孔」的話,不就能夠很大程度上的減輕壓力了嗎?」
現在的她,是暫時和這兩人處於同一戰線的,彼此之間的追求並不衝突,因此說出這樣的話來並不奇怪。
只有對面的那個少年抽乾了黑泥,才能夠淨化聖杯,讓其重新變成純淨無色的魔力結晶,擁有實現奇蹟的可能性。
已經失去太多太多的阿爾托莉雅,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選擇放棄這最後的機會的。
「理論上的確可行,但是實際上情況卻根本就做不到,因為只要還有servant退場,那麼就算是這個「孔」被關閉了,也還會有新的「孔」被打穿的。」
穆修搖了搖頭,然後毫不在意的抽出了金色的聖劍之鞘。他握緊手中的阿瓦隆,感受到了那種強大的力量正在不斷的生效,緊接着深呼吸了一口氣,明白自己不能夠再耽擱下去了。
「希望你說的是對的——」
他最後看了一眼阿爾托莉雅,然後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沒有任何的猶豫與遲滯,他直接走到了涌動的黑色泥譚的邊上,伸開雙手仿佛跳水運動員站在跳板上那般,下一秒鐘就直接轉身向下墜落。
緊接着就被無窮無盡的黑暗吞沒,背後的世界瞬間就已經遠去。
罪孽,這個世上的所有罪惡,流轉着、增幅着、連鎖着、變化着,最後——捲起漩渦。
暴食,強欲,憂鬱,憤怒,怠惰,虛偽,傲慢,嫉妒,一遍遍侵犯着、萌發着,最後——捲起漩渦。
這個怨恨和詛咒的漩渦中不存在正確以及肯定,因為森羅萬象斷定了一切都是醜惡的,都是憎恨的。
……
……
燃燒的廢墟之前,夏洛特冷冷地看着少年的身影被黑色的波濤卷進去,然後就此消失得無影無蹤。
「……」
「……」
一陣似乎很良久,又似乎很短暫的沉默時間之後。
她轉過頭去,看向了阿爾托莉雅:「你能夠確定,他真的能夠以一己之力背負起這個世界的全部的惡?那可是接近六十億人份的龐大詛咒。」
騎士王卻是乾脆利落的搖了搖頭:「我不能夠確定,我只是相信愛麗不會在這方面欺騙我而已。」
「……你!」
夏洛特的眼眸裏面明顯的流露出來了一絲怒火,然後她卻沒有繼續說些什麼,只是認真的思索了起來。
穆修在不久之前的某次討論之中,提到過心靈之光的事情,這麼看來的話對方應該是走基因鎖路線的四階中級強者。也就是突破心魔,精神意志堅不可摧,大部分精神心靈類能力都很難對其起到實際作用。
其貫徹信念的理性與力量已經達成質變,成為了由純粹到極致、毫無迷惘的信念鑄就的「道」,除非死亡不然絕不會改變。
而心靈之光本身就是「道」的體現,也就是心的力量。
如果說是要比拼實實在在的精神力的力量的話,也許對方還會受到影響。
可是要是比拼心的力量、意志信念的力量這種玄乎的東西的話,那麼反而就是一個優勢了,因為這種力量是不會因為分身與本體的區別就有所削弱的。
難道說本體有着堅定的意志,而作為分身就容易在意志力方面動搖了?
這明顯是不可能的。
想到了這裏,夏洛特微微的覺得鬆了一口氣,只是卻還是心情緊張,沒有能夠真正的放心下來。她的精神力非常強大,也意味着她的預感能力相當敏銳,因此總覺得有些隱隱約約的不安。
只是這個時候,她無論如何,也只能夠將其歸咎為錯覺了。
就在這個時候——
兩人的身後突然有着動靜傳來,夏洛特非常緩慢的轉過了身體。
火焰和廢墟的遠處,在滾滾的濃煙之中有蹣跚的人影在前行,但是不是想要脫離燃燒的城市,而是主動走向了更加險惡的戰場。
不一會兒之後,後方的街頭盡頭的陰影之中,一個麻花辮少女的輪廓逐漸顯現了出來。
她停下腳步,抬起頭來看向了天空之中金色光芒,然後又看了看前方的紅蓮地獄,然後握緊了手中的聖旗,拖着創傷累累的身體繼續前行。
「在此停下吧,ruler,你想要做什麼?」
阿爾托莉雅緊皺眉頭,然後踏前一步,表露出了自己的敵對之意。
看到與自己容貌非常相似的騎士少女出現在前方,貞德露出了吃驚的表情,但她下一刻就立即恢復了平時的沉穩——
「這個聖杯的出現……是錯誤的,我的任務是將聖杯戰爭導回正軌,但是絕對不是為了維護這樣的存在……」
大約是明白對方是絕對不可能以語言輕易說服的,貞德停頓了一下,然後果斷的拔出了腰間的長劍,同樣進入了針鋒相對的臨戰狀態。
「我已經錯的夠多了,不能夠一錯再錯——阿爾托莉雅,據我所知,你應該是高潔的騎士之王,難道就願意這麼眼睜睜的看着這場災難一直持續下去?」
「……」
「……」
「只要聖杯被淨化了的話,就能夠恢復正常,那個時候一切就都可以挽回。」
saber的眼神只是迷茫了一剎那,但是重新變得堅定而且悲哀起來。
「而要是你現在就將它破壞掉了的話,那麼已經被殃及了的人們就什麼希望都沒有了,聖女貞德——這是你選擇的救贖道路嗎?」
夏洛特靜靜的看着兩人對峙,一句話也沒有說。
在她看來,這兩人的對話根本就沒有必要,反正都不可能說服對方,何必要浪費口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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