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玉石洞門內,地下鋪着整齊的青石板。
李十七和王十六將展武吒帶到左邊一個石洞,說道:「展先生請在此稍歇,待會,島主便和展先生相見。」隨後兩人告退,也不知是不是去通知島主。
洞中桌椅俱全,幾枝蠟燭照耀得室內明亮。
展武吒剛落座,這時,一身穿灰布短衣的小童模樣的人奉上一壺茶和幾樣茶點。
聞到點心香氣,果斷將帶着溫熱的四碟糕點囫圇吃完,喝幾口茶,這才有空打量這石室,而那小童則走出了石室,也不知去哪了。
在洞中坐了一會兒,那小童又端來幾盤糕點。
展武吒細細品嘗了一會,忽然聽到鐘鼓絲竹聲響起,一個引路的黃衣漢子走到洞口,躬身說道:「島主有請!」
展武吒站起身來,跟着他出去。
穿過幾處石洞和廊道後,聽到的鐘鼓絲竹之聲更響了,走進一處石洞,眼前突然格外明亮,只見這一座大山洞中點滿了粗大的蠟燭,洞中只擺着一張桌子,以及三張椅子。
這山洞那麼大,卻擺了一張桌子,顯得格外空曠。
數名黃衣漢子無聲無息的走來走去,似乎佈置宴席。
大廳上突然又響起鐘鼓之聲,一名黃衫漢子朗聲說道:「俠客島龍島主、木島主兩位島主歡迎貴客展先生。」
展武吒早知俠客島原來有兩個島主,一個姓龍,一個姓木,但之前並沒人告訴他,索性不動聲色的挑一挑眉,也沒有特意或無意的裝作第一次聽,甚至早就猜到的恍然模樣。
石室中門打開,伴隨着bgm,走出兩列高高矮矮的男女,右邊的都是一身黃衣,左邊的都是一身青衫。
那黃衫漢子又中氣十足喊道:「龍島主、木島主座下眾弟子,歡迎貴賓。」
「……」
展武吒一頭黑線,真覺得有些無語,沒想到俠客島這樣好講排場,就自己一個人而已,擺這麼大的陣勢,是要立下馬威呢?還是下馬威咧?
兩列各有二十多名弟子分向左右一站,一齊恭恭敬敬地向展武吒躬身行禮。
展武吒自然也起身拱手還禮,知曉還有兩位島主要來,索性就站着等待。
兩個老者在bgm中並肩緩步出場,一個身穿黃袍,一個身穿青衫,龍島主與木島主也不說話,直接長揖行禮,展武吒連忙再次還禮。
那身穿黃袍的龍島主哈哈一笑,說道:「在下和木兄弟二人僻處荒島,今日得見展先生,三生有幸。只是荒島之上,諸物簡陋,款待不周,還請見諒。」聲音十分平和。
展武吒也聽不出這是什麼口音,好在剛好記得原著說這是中州口音,姑且也就記下了。
木島主道:「請坐。」
他語音甚尖,略帶海水味,一聽就知道是閩廣沿海一帶的人。
待展武吒東側就座後,龍木兩位島主才在西側下首主位的椅子坐下,其餘一眾弟子卻無座位,各自垂手侍立兩旁。
展武吒在打量兩位島主的同時,兩位島主也在打量他,只見龍島主鬚眉全白,稱得上鶴髮童顏,那木島主的長須稀稀落落,黑灰多銀白少,但一張臉卻滿是皺紋。
在龍木兩位島主眼中,展武吒有些大異常人,不說頭髮剛好蓋耳,那目中神色給人一種閱盡繁華的錯覺,自信和失落兩種矛盾的情緒集聚一身,明明近在眼前,而他那氣質又有些與世隔絕,顯得格格不入。
好在龍木兩位島主不知道展武吒穿越來的,不然興許就會知道原因了,但恐怕也會隨之刷新三觀,而展武吒也早已打定主意不透露分毫自己的來歷,即便有人詢問就說海外來的,這樣也就沒有恐怕了。
三人一就座,島上執事人等便上來斟酒,跟着端上菜餚,桌上八碟三碗,八樣菜餚,雞、肉、魚、蝦,烹飪得香氣撲鼻,令人食指大動。
龍木二島主舉起酒杯,說道:「請!」兩人說着就一飲而盡。
「請!」
展武吒見杯中酒水碧油油的,酒香撲鼻,果斷舉杯喝乾,在旁侍候的僕從便又給三人斟滿。
龍島主道:「展先生遠道光臨,敝島無以為敬。本該以臘八粥宴請,但其中最主要的一味『斷腸蝕骨腐心草』,雖是本島的特產,但要開花之後效力方著。而這味草需隔十年才開一次花。我們本來要等其開花之後,才會邀請江湖同道來此同享,但先生有驚世大才,只得提前邀請,說來慚愧。」說着和木島主起身拱身行禮。
「不妨事,不妨事!不知兩位島主有何事,需要展某效勞的!」
展武吒看着龍島主和木島主這般客氣得令人難以拒絕,索性開門見山的回道。
心中卻是想着自己幸虧是穿越者,對於俠客島石壁也算知根知底,不然,就難說了,而且想到自己提前來了也好,距離下次臘八粥也就幾年的時間,用來學習太玄經是最好不過了。
至於那所謂的「斷腸蝕骨腐心草」,展武吒轉念一想,按照自己的內力修為,恐怕吃得了也消化不了,又想着這或許跟那絕情谷的斷腸草有一些血緣關係也說不定。
龍島主說:「三十多年前,我和木兄弟訂交,意氣相投,本想聯手江湖,在武林中賞善罰惡,好好做一番事業,不意甫出江湖,便發現了一張地圖。從那圖旁所注的小字中細加參詳,得悉圖中所繪的無名荒島之上,藏有一份驚天動地的武功秘訣……」
展武吒眼看龍島主沒有直說目的,反而說起當年往事來,轉念想到兩人大半生耗在這裏,索性認真聽了起來,而且發現這種一張地圖藏有武功秘訣的梗,自己向來是百看不厭。
龍島主微笑道:「地圖上這座無名荒島,便是眼前處身所在的俠客島了。」
「不過俠客島之名,是我和木兄弟到了島上之後,這才給安上的。那倒也不是我二人狂妄僭越,自居俠客。其中另有緣故,待會便知。」
「我們依着圖中所示,在島上尋找了十八天,終於找到了武功秘訣的所在。原來那是一首古詩的圖解,含義極是深奧繁複。我二人大喜之下,便即按圖解修習。」
「唉!豈不知福兮禍所倚,我二人修習數月之後,忽對這圖解中所示武功生了歧見,我說該當如此練,木兄弟卻說我想法錯了,須得那樣練。」
「我與木兄弟兩人爭辯數口,始終難以說服對方,當下約定各練各的,練成之後再來印證,且看到底誰錯。」
「不曾想,練了大半年後,我二人動手拆解,只拆得數招,二人都不禁駭然,原來……」
「原來……」
龍島主說到這裏,神色黯然,住口不言,陷入回憶。
木島主坐在一旁喝了口酒,也如龍島主那般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兩人表情足以顯示他們內心是有多鬱悶了。
過了好一會。
龍島主才又說道:「原來我二人都練錯了!」
展武吒聽了,也沒甚麼反應,依舊保持認真傾聽的模樣,時不時喝口酒,一旁的僕從也適時斟滿酒杯。
只聽龍島主道:「我二人發覺不對,立時停手,相互辯難剖析,鑽研其中道理。也是我二人資質太差,而圖解中所示的功夫又太深奧,以致再鑽研了幾個月,仍是疑難不解。」
「恰在此時,有一艘海盜船漂流到島上,我兄弟二人將三名盜魁殺了,對餘眾分別審訊,作惡多端的一一處死,其餘受人裹脅之徒便留在島上。」龍島主面無表情的說着。
「我二人商議,所以鑽研不通這份古詩圖解,多半在於我二人多年練武,先入為主,以致把練功的路子都想錯了,不如收幾名弟子,讓他們來想想。」
「於是我二人從盜伙之中,選了六名識字較多、秉性聰穎而武功低微之人,分別收為徒弟,也不傳他們內功,只是指點了一些拳術劍法,便要他們去參研圖解。」
「哪知我的三名徒兒和木兄弟的三名徒兒參研得固然各不相同,甚而同是我收的徒兒之間,三人的想法也是大相徑庭,木兄弟的三名徒兒亦復如此。」龍島主說到這裏不免有些嘆息,木島主也是搖了搖頭。
展武吒聽着龍島主講故事,言語抑揚頓挫,有種讓人身臨其境的感覺,又不禁想到這武林高手就是不一樣,一口氣下來能說那麼多字,哪像自己一口氣說十幾個字就得緩一會。
龍島主繼續說道:「我二人再仔細商量,這份圖解是從李太白的一首古詩而來,我們是粗魯武人,不過略通文墨,終不及通儒學者之能精通詩理,看來若非文武雙全之士,難以真正解得明白。」
「於是我和木兄弟分入中原,以一年為期,各收四名弟子,收的或是滿腹詩書的儒生,或是詩才敏捷的名士。」
他伸手向身穿黃衣和青衣的七八名弟子一指,說道:「不瞞展先生說,這幾名弟子才智或許不如展先生,但若去應考,中進上、點翰林是易如反掌。」
龍島主接着說道:「他們初時來到俠客島,未必皆是甘心情願,但學了武功,又去研習圖解,卻個個死心塌地地留了下來。」
展武吒卻沒聽到龍島主說「學武練功遠勝讀書做官」這句話,略感到有些奇怪,轉念想到或許自己被當作書生的緣故,就跟當着和尚罵禿驢,當着書生面說「學武練功遠勝讀書」這句話,肯定是不合適的。
龍島主又說道:「可是這八名士人出身的弟子一經參研圖解,各人的見地卻又各自不同,非但不能對我與木兄弟有所啟發,議論紛紜,反而讓我二人越來越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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