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的氣氛低沉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杜小葉有些後悔,早知道是這個樣子,她就不該留下來。現在鬧成這樣,該怎麼辦?
都怪杜玉娘,幹嘛要把這件事說出來,鬧得大家都不開心,這個年都過不好了。
或許她也明白,強行把這件事安到杜玉娘的身上去,有些不公平。
杜小葉低着頭,盯着腳尖,心裏怕得要死。
杜河清此時的心情都很複雜,他們倆兄弟從小一起長大,感情一向很好。就是兩個人各自成親以後,兄弟之間的感情也有沒變!
杜家的男丁不多,兩房加在一起才三個男孩子。他有兩個兒子,老大憨厚愚鈍,不是個讀書的種子,老小年紀還小,還看不出來什麼。反倒是二房家的十一,從小就顯露出幾分聰明勁,所以家裏人才送他去讀書。
結果啊,讀了那麼多年,竟然被書院除名了!
杜河清氣憤,更多的則是失望。
杜河浦又何嘗不失望?
可是他性子有些軟,習慣了張氏的強勢,兒子的聰明,總覺得他們都比自己強,肯定能把這個家打理好。
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啊!
「他娘,他娘,你醒醒。」杜河浦拍着張氏的臉,又拿着藥油在張氏鼻子前晃晃。
不管咋說,先把人救醒。
張氏幽幽轉醒,看到一張有些熟悉的臉。
杜河浦!
「當家的……」張氏哀嚎一聲,緊接着便是仰頭放聲大哭!
她沒法活了!
她最疼愛的兒子,居然騙了她!
自己捨不得吃,捨不得穿,把所有好東西都捧到他的面前。甚至為了能讓他過得好點,為了攢錢給他娶媳婦,還悄悄地昧下不少茶錢。
她做這一切,還不是為了能讓十一過得好一些?結果呢,換來什麼了?
兒子居然被書院除名了。
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張氏嚎了不止,眼淚鼻涕流得到處都是,她也顧不上擦,一雙略微粗糙的手,捂着臉,去了半條命的模樣。
相比之下李氏則是鎮定的多。
一來,她年長,經歷的事情多着呢,又豈會被這一件小事打擊到?
二來,因為老頭子給玉娘託夢的事。
別人或許不信,但是她是信的,所以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除名了啊~
「嚎什麼嚎!」李氏的聲音很大,很突兀。
一屋子人除了杜玉娘以外,都被她嚇了一跳。
李氏身體很好,中氣十足,這一聲仿佛用丹田發力吼出來的話,震得人耳朵生疼。
張氏也不敢再哭了,只得半躺着,小聲低泣。
李氏瞧了瞧杜安興,大聲道:「跪下!」
杜玉娘也瞧着杜安興,這人膽大包天,到後來居然做了那麼多沒有人性的事。所以她很好奇,現在的他,會怎麼處理這件事。
杜安興低着頭,什麼都沒說,掀起外袍,直接跪到了地上。
地上鋪得麻面青磚。
張氏見了,十分心疼,地上那麼涼,會不會把十一冰壞了。可是一想到兒子被書院除名一事,心裏便覺得堵得慌,到了嘴邊的話也咽了下去。
「說吧,書院為何將你除名!」凡事總有因果,書院總不可能把循規蹈矩的學生除名吧!定然是他做了什麼錯事。
杜安興一言不發,什麼話也不肯說。
張氏着急死了,可是她知道,這會兒沒有自己說話的份。
「說話!」李氏的口氣很嚴厲,她很少用這種口氣跟家裏人說話,但是老太太真的發起脾氣來,家裏人也沒有不怕的。
杜安興並不答話,還是像方才那樣低着頭,一言不發。
李氏真的動氣了,身體微抖。
杜玉娘連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心疼的道:「祖母,別生氣了。事以至此,氣壞了身子不值當呢!」
她看着杜安興,冷清的道:「堂兄不願意說,想必是羞於啟齒吧!清風書院建院以來,被開除了學生總共也沒有幾個,這下子,咱們家怕是要出名了呢!」
杜安興咬着低,將臉上的陰狠之色掩藏在陰影里。
別人看不見,但是杜玉娘看得見。
她看見的,不是杜安興的五官有多很扭曲,眼神有多麼的陰狠。她看到的,是杜安興的那顆心。
一顆自私自利,骯髒狠毒之心。
張氏爬起來,衝着杜玉娘道:「閉上你的臭嘴,你胡說八道什麼!我的十一不會錯的,一定是那些人狗眼看人低,污衊我兒。」
劉氏也在場,當下回諷道:「書院那麼多學生,你兒子是金子做的還是玉做的,污衊他?」
杜玉娘也不在意,當下問杜安興,「黨兄,事情早晚真相大白,你又何必藏着掖着的呢!」
眾人啞然。
李氏忙問杜玉娘,「玉娘,你是不是知道原由?」
杜玉娘只道:「我也是無意中聽別人說起,當時以為不是自家事,就沒有留心。現在想想,恐怕人家是特意說給我聽的呢!」
「什麼原由,你聽誰說的?」
杜玉娘輕哼一聲,「還不是那幾個慣常與我作對的!」
西街豆腐鋪家的女兒石青青,還有紙紮鋪子鄧老頭的孫女鄧燕嬌,都是慣常與杜玉娘作對的人。
當然,這是前世的事情了。
如今杜玉娘,當她們是小孩子一樣。
「鄧燕嬌說的,說有人家裏出了個斯文敗類還不自知,一個爛賭鬼,居然還有臉在書院讀書,難怪先生被氣得跳腳,嚷着要把那個爛賭鬼給逐出書院呢!」這也不算假話,畢竟前世鄧燕嬌也說過這話,只不過是在過年以後。
她現在只是把這話提前公佈出來而已。
李氏倒吸了一口涼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爛賭鬼啊!
十一這孩子,居然學人賭~錢?
「你,你……」這會兒李氏連話都說不明白了,「杜家家風清正,從來就沒有出過像你這樣的不孝子孫!你小小年紀,不好好讀書,居然學人家賭錢!」
李氏氣壞了,隨手抄起炕上放着的笤苕,狠狠的朝杜安興砸去,砸在了他的額頭上。
張氏見兒子被打,氣急了,掙扎着撲過來,大聲道:「杜家有什麼家風?老爺子還是被人收養的呢,誰知道祖上出過什麼缺德敗壞的人,要是家風清正,怎麼可能沒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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