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娘聽了這話,微微勾起唇角,冷笑一聲,「哦,是嗎?」
秋十艷是騎虎難下,這個時候就算杜玉娘給她下套,她也得往裏頭鑽了。
杜玉娘問秋十艷:「不知道你姐姐傷在哪只手,傷在哪根手指?怎麼傷的?」
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換了一般小賊,早就心虛的不行了。可是秋十艷行走江湖多年,行騙的技藝十分高超,她心裏雖然發虛,可是臉上卻一點都沒有表現出心虛來。
只見秋十艷微微低着頭,雙眉緊蹙,似乎在極力思考着什麼。
「我跟家姐年紀差的比較多,她出嫁的時候,我不過六七歲,記憶有些模糊,恍惚記得是傷在手上,但是具體怎麼傷的,傷在哪裏,有些記不太清楚了。」
多好的藉口啊!
旁邊就有人道:「分別的年頭太久了,就算記不得也正常吧!」
「就是就是,年紀那么小,誰能記得那麼真切!」
杜玉娘抬手壓了壓,大夥不自覺得停止了交談,把注意力都放到了杜玉娘身上。
「這位大嫂不是一直說,他們的家人都在找她嗎?找人的時候,我們除了要告訴別人這個人的姓名,長相,最重要的不就是說一說這個人的特徵嗎?」
大空面面相覷,總覺得杜玉娘說得很有道理的樣子。
「如這位大嫂所說,她姐姐手上有傷,那麼她們找人的時候,一定會提及這件事,多年下來,這手上的傷被提及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又怎麼會記不住呢!」
「哎,這姑娘說得也有點道理啊!」
「嗯嗯,可不是。」
杜玉娘又道:「除非這些事,根本就是你編造的。」
秋十艷微微皺眉,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鬆動。
「姑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假如這人不是我的姐姐,難不成她是你的姐姐?她若不是我的姐姐,我認她做什麼?我便是心善之人,也不至於這樣慈悲到了這種地步。」
旁邊又有人道:「也是啊,一個乞丐婆,就是親戚,只怕躲還來不及,哪有胡亂認親的道理。」
「是啊,是啊!」
周圍的人又附和起來,看熱鬧的人都是牆頭草,覺得哪邊有道理,就往哪邊倒。
杜玉娘就道:「你之前分明說她手上有傷的,就算記不清位置了,記不清怎麼傷的,但總得有傷吧?她手上有沒有傷,在場的人都能看清楚,你應該不介意讓人看一看的哦?」
秋十艷鬆了一口氣,道:「不介意的。」
杜玉娘之前的眼神,給了秋十艷很大的信心,她相信,無緣無故的,杜玉娘不會去看那個乞丐婆的雙手。再說,乞丐嘛,身上哪兒有沒傷的,手上留下點細微的傷痕也是極有可能的事。
「大家都來看一看吧!」
旁邊有幾位婦人上前來看了看。
那個乞丐婆目光有些迷離,似乎很害怕,她縮了縮肩膀,在秋十艷的勸說下,慢慢的張開了雙手。
她的手很粗糙,但是上面一個傷痕也沒有。
秋十艷心裏暗叫了一聲糟,方才知道自己上當了。
原來杜玉娘方才那幾眼,是特意瞧給自己看的?她這是挖了一個坑,要把她埋了啊!
秋十艷這會兒有些後悔了。當初她帶到鎮上的那個小姑娘病死了,她這才想着再找個人來代替那個小姑娘,碰到這個乞丐婆的時候,她一眼就看中了,本以為乞丐婆無親無故,賤命一條,不會惹事生非,哪會想到牽扯出這麼多的事。
「怎麼樣?」
「沒有,一點傷痕都沒有!」
「會不會時間太長了,所以看不出來了。」
「難不成割個小口子也叫傷過傷,也能拿出來說?」
眾人看秋十艷的眼神就變了不少!這人是幹什麼的,不會是人販子吧?哎喲,最近鎮上可是聽到了很多這樣的風聲啊!
杜玉娘又道:「這人是我師傅,我不會認錯的。」
看熱鬧的人大驚,師傅?怎麼回事?
這回輪到秋十艷幸災樂禍了,「小姑娘,你說她是你師傅,她教你學什麼,要飯嗎?」
杜玉娘目光沉靜如水,臉上不見半點慌亂,氣惱之色。
秋十艷見了,十分詫異,心中竟然湧現出幾分『我不如她』的想法來。
「她不是你的姐姐嗎?你為何突然開口羞辱於她?」
一針見血!
任誰都不會惡言中傷自己尋找了多年的親人,哪怕這個人很可能不是她要找的人。秋十艷一方面說這個乞丐婆是她的姐姐,一方面又譏諷她只是一個要飯的,前後矛盾!
「我……」秋十艷沒有想到,她竟會被一個少女逼到如此境地。
「幾年前我們偶遇時,她的頭腦還是很清楚的,當時她的穿戴談吐都是非常正常的。我師傅雖然沒有收我為徒,但是當年她確實跟我講過許多烹飪食材的小技巧。我受益非淺,一直當她是我的師傅。正所謂一日為身,終身為父,哪怕她現在神志不清,但是她依然是我師傅。」
周圍人聽了,紛紛鼓掌,還有給杜玉娘叫好的,認為她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口說無憑!」秋十艷問她:「她現在不認得人,你說她是你師傅,她便是了?」
杜玉娘微微一笑,當下對着方才上來驗傷的幾位婦人道:「麻煩幾位嬸子上前瞧瞧,我師傅左耳後面,是否有一塊圓形胎記,是紅色的。」
幾個人連忙上前查看,果真見那乞丐婆左耳後有一塊紅色的圓形胎記!
「真有啊!」
「是啊,真有。生在這麼隱秘的地方,若不是至親,只怕都不知道吧!」
「對對對,看來這位姑娘說的才是對的。」
秋十艷這才道:「想來是我看錯了,既然她是你師傅,姑娘就把人領回家去吧!」
「不勞費心。」杜玉娘看都不看秋十艷一眼,緩緩地蹲到了乞丐婆的面前,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眶紅紅的。
杜玉娘怕嚇到她,小聲道:「師傅,我來接你了。」
乞丐婆看了她兩眼,有些好奇,不過並不害怕,反而沖她笑了笑。
杜玉娘的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輕喃道:「小娃娃,想回家,回到家裏揪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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