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電話接通的長音立刻就響了起來,不像是電影或者里的狗血情節,對面傳來的是「您撥叫的用戶已關機,請您稍後在撥」。成默懸着的心稍稍落下,慶幸自己的老婆畢竟不是普通女生,即便生氣也不會任性到故意讓自己找不到,結果念頭在腦海中就像滾屏字母,還沒有能畫上句點,謝旻韞就乾脆利落的把電話掛了。
手機里馬上就傳來了無情而冷漠的聲音——「您撥叫的用戶正忙,請您稍後再撥」。
捧着一大束玫瑰的成默,在人流里看了看已經被掛斷的手機屏幕有些哭笑不得,按照他以前的個性肯定是不會再打過去,但因為付遠卓的一席話,他並沒有覺得謝旻韞是無理取鬧,反而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太把謝旻蘊當成了超然物外與眾不同的女生,因此忽略了她也會有普通女生的一面。
成默猶豫了一下,開始盤算該如何讓謝旻韞不再生氣。成默和普通人的不同是一旦確立了目標,就能想出達成目標的詳細方案,而不是盲目的按照直覺行動。就像此刻,成默首先根據心理學的理論,確定道歉的目的是讓對方釋放鬱結的情緒,因此一味的說抱歉肯定於事無補,自己首先必須讓謝旻蘊感受到誠意。於是成默拿起手機發了條微信給謝旻蘊,微信沒有內容,只有一個粉色小豬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表情。
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來一個表情,沒有什麼是表情解決不了的對話,如果一個沒用就多發幾個。這是成默研究了當代年輕人微信/qq對話所得出的結論。
成默發了好幾個很可愛的表情,什么小豬抖動窗口,什么小豬磕頭,什麼比心愛你......
似乎並沒有什麼卵用。
成默其實也沒有指望發幾個表情就能獲得謝旻韞的諒解,他只是想用一些平時自己完全不會做的事情來慢慢的讓謝旻韞釋放情緒。
接着成默思索了須臾,開始在手機上輸入文字:「剛才你說我是個孤獨症患者,只想要一個人呆着,我回答『有的時候也不一定』,其實這句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從前我不孤獨的時候都是在夢裏,夢裏,我會有一間堆滿書的小木屋,木屋裏有台金色的留聲機,它正揮舞着唱針演奏悠揚的輕音樂和屋外的蟬鳴匯成淺淺的睡意,陽光透過窗戶撒在搖椅上,微風吹拂着窗角的蛛網,一隻麋鹿叩響了我那扇破舊的木門。「
」從前我認為即便是在夢裏,也只有麋鹿(迷路)會來瞧瞧我,現在有時候我也會覺得孤獨,不過恰恰相反,我只有在偶爾的小憩里會覺得孤獨了,閉上眼睛我總是會覺得如今的一切都只是個夢,只有在睜開眼睛看到你的時候,才會有真實感,才會發現自己對生活有所眷戀。這眷戀是想喝一杯加了玫瑰花瓣的金湯力,是想看今天更新的,是想獲得一個來自於你的親吻.......」
可惜成魔絞盡腦汁寫的文藝范道歉信,還是如石沉大海,一絲浪花都沒有砸起來。
謝旻韞依舊沒有理會他。
成默也不氣餒,謝旻韞要是這麼好哄,她也就不是謝旻韞了。成默看了眼時間,離飛機起飛尚早,拿着手機開始冥思苦想,刪了改,改了刪,花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寫了首詩:「薄衣輕鞋涼天氣,冷風敷面心懨懨。憶往昔,四十二里平原路,無疑千山萬重關。卻如今,千里不過一剎那,東風好借相見難。」
寫完之後,成默又在心中默念了好幾遍,就這態度已經比對待高考還認真,實在覺得沒什麼地方好修改,也沒辦法寫的更好,成默便點擊了發送。抱着一捧玫瑰站在落地窗邊,望着已經就位的飛機,等待這一次的結果。
這一次謝旻韞沒有讓他失望,很快就回了信息:「你這是寫的什麼?格式格式不對,平仄平仄不對,打油詩?真是辣眼睛......」
謝旻韞言辭不善,成默也不氣惱,對他來說只要謝旻韞回了信息,就算成功。他毫不猶豫的回覆:「在這個詩歌沒落得年代,我這水平已經算可以的吧?再說,我覺得我用典用的還行.....怎麼也不至於辣眼睛。」
「是,也就馬拉松的典故用的還可以,要不然我回都懶得回你。」
其他人不一定看出來成默用的什麼典故,但謝旻韞自然一眼就看出來四十二公里是馬拉松。指的就是波希戰爭中信使費迪皮茨跑42公里將馬拉松戰役中雅典獲勝的消息傳回雅典城,隨後倒地身亡的典故。
這個典故的巧妙之處並不只是他們此時身在希臘,更在於從雅典市中心去雅典國際機場,就會經過馬拉松古戰場,也就是大致上從雅典衛城到機場這段路就是費迪皮茨跑過的四十二公里的其中一大段。
因此,即使成默詩寫的不怎麼樣,但這個典故確實用的有點匠心。相比之下,後面那個「借東風」的典故,就顯得有些強行了,不太圓融。
成默勾起了嘴角角,劈劈啪啪的打字:「喲,口氣倒是不小,要不你寫一首讓我瞧瞧,我還不信你能寫的比我好呢!」
「別給我來這套,激將法我不吃,我才不會寫詩給你呢!」
「那唱歌吧!唱個歌也行。」
「做夢!以後也不會唱歌給你聽了。」
成默看到謝旻韞的回覆,腦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現謝旻韞傲嬌的模樣,他不由自主的淺笑了一下,忽然覺得情侶之間的吵架也不是那麼叫人煩惱的事情,偶爾的爭執別有一番情趣。
當然,這個前提是彼此還是相愛的。
成默不再猶豫,放出了醞釀很久的殺手鐧:「千萬不要,老婆,我錯了。」打完字,成默又發了個跪地求饒的表情。
「喲!我們的大詩人、大作家、大學者、大哲學家居然還會認錯啊?」
「對別人當然不會認錯,但跟自己老婆賠禮道歉,這可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再說我們湘南人向來有尊重老婆的傳統美德,主席說過:傳統美德不能丟。」
「哼!那你準備好了榴槤還是鍵盤?」
「我老婆可沒有那麼俗氣,所以我準備好了玫瑰花。古有廉頗負荊請罪,今有成默抱花輿櫬(yu chèn)。」發送了文字,成默又拍了張玫瑰花的照片,發給了謝旻韞。
成默發了玫瑰的照片,謝旻韞隔了好一會才回消息,「我覺得還是榴槤和鍵盤比較靠譜,你看你選的花連刺都沒有。」
「你要是喜歡帶刺的,我現在就去買帶刺的,這一束扔掉就是。」
「扔掉?怎麼能這麼浪費!」
「那.....該怎麼辦?我隨便找個人送了?」
「還沒給我送過花,就準備先送別人,你的歉意這麼隨便?」
「那......要不我買一束帶刺捆在背後,這一束送給你?」
「你儘管去做,反正你找不到我。」
「莫非我們坐的不是同一架飛機?」
「你猜。」
「也不能讓我瞎猜吧!給點線索。」
「我乘坐的航班號,682中有一個數字正確,且位置正確,614中有一個數字正確,但位置不正確,206中兩個數字正確,但是位置都不正確。自己算吧!你要找到了我就退票和你去羅馬,你要找不到,就自己去羅馬,自己找酒店,自己去古羅馬鬥獸場......反正你習慣了一個人。」
成默看到謝旻韞出的題目就知道不會太容易,所以找一個高智商的老婆既是件幸福的事,又是件不幸的事,你要智商稍微差點,連飛機都不配和她坐同一架。成默當然不想一個人去羅馬,因此沒有時間感慨,盯着手機全神貫注的開始研究起來。
也虧得成默的數學不錯,沒有把這道題目當成一道推理題來解,而是當成了一個數獨題來做,於是很快就得出了答案「042」,他跑到顯示航班信息的電子屏前面開始尋找,幾番搜尋之後發現原來是謝旻韞乘坐的是ej042,由雅典飛往巴黎的航班。
此時已經到了登機時間,大屏幕上滾動的航班信息中顯示的是紅色的「boarding」,成默顧不得那麼多,一邊口中念叨着「excuse me」穿過人流,一邊抱着玫瑰朝着23號登機口狂奔,一路上差點撞到人不說,還撒了好一地的花瓣,原本扎的整整齊齊的一束花也變的凌亂不堪,賣相有些慘,像是風吹雨打過後的殘花敗柳。
成默第一次覺得機場實在太大,機場的人實在太多,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聞着馥郁的花香,心想自己完全不像自己,明明只是件無關生死的小事,自己卻心急如焚的在三點半的機場奔跑。明明這裏可以去到世界的任何地方,分離在這裏只是用錢就能夠解決的小問題,可自己卻一刻也不想等待。
機場裏來來往往的人如潮水,他們有些成群結對,如同候鳥在棲息地之間遷徙;有些形隻影單,如同鷹隼孤獨的飛向狩獵的目的地。機場從來不會是旅途的終點,它永遠只是一個中轉站,可這裏卻匯集了人類最多的告別。
人生就是這樣,我們絕大多數人都是走散在旅途之中,還沒有來得及到達最後停下來的地方,就沒了曾經無比親密的人的音訊。
機場哪裏都能去,可我們卻不一定能夠搭乘到那趟自己想要搭乘的航班。
成默知道自己現在不會弄丟謝旻韞,可一種渴望的情緒,卻驅趕着他像在面臨末日般在機場裏奔跑。氣喘吁吁的趕到23號登記口的時候,登機口的隊伍只剩下了幾十個人,背着湖藍色小挎包的謝旻韞站在隊伍的最後面。
看到謝旻韞窈窕背影的成默停住了腳步,試圖穩住急促忙亂的呼吸,然而起伏的胸膛怎麼也平靜不下來,他吞咽了一大口口水,潤了潤像是被火燒過的嗓子,朝着謝旻韞走了過去。
不少旅客和工作人員都將視線投射在成默身上,主要是謝旻韞太醒目了,因此抱着一束破敗玫瑰又滿頭大汗的成默也引人注目起來。
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成默也沒好意思喊謝旻韞老婆,即便這裏都是外國人,聽不懂中文,成默也只是走到了謝旻韞的身側,壓着澎湃的吸氣聲,舉起手中只剩下零碎花瓣的紅色玫瑰輕聲說:「小進,我知道我做的不夠好,畢竟我一個人孤獨的過了那麼多年,忽然之間要轉變過來,是有點難度的,希望你給我點時間,等等我。我不敢保證我一定會變成一個完美的人,但我相信我不會讓你失望。」
見成默舉起這麼一束慘不忍睹的玫瑰花,吃瓜群眾們都搖頭嘆息,覺得成默原本就和眼前這個女神一樣的女孩有差距,現在還弄的這麼狼狽,對方肯定不會搭理他,甚至說好好拒絕就算有修養的了。
果不其然,穿着小西裝牛仔褲的女神扭頭冷冷的看了男生一眼,說了句大家都聽不懂的話,這讓一眾想要看戲的群眾們無不後悔自己沒有多學幾門外語,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這是日語還是韓語?」
「這麼漂亮的女生應該是日夲人吧?」
「不,我覺得應該是翰國的,只有翰國的偶像明星才會這麼有氣質!」
「翰國女生都喜歡整容,這個一點都不像翰國整容女。」
「好想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啊!」
「還用問,肯定是女生讓男生不要在騷擾她了,沒看見她都沒什麼表情嗎?」
「我覺得肯定是拒絕,看上去兩個人差距有點大。」
「怎麼也算是勇氣可嘉,我要是他,我肯定沒膽子追到機場給這樣的女生送玫瑰花的。」
「我已經預見到一幕悲劇正在上演了.....」
「不......他們是華夏人,我聽的懂一些中文,好像那個女神說的是:你還是沒搞明白我生氣的原因,我沒有那麼在乎你是怎麼樣的人,我只是在乎,你在心裏沒有把我當成可以信賴的另一半。」頓了一下,跟眾人解釋的中年大叔聳了聳肩膀說道:「在華夏另一半就是情侶和夫妻的意思......看樣子是一對情侶鬧彆扭了。」
「我的天,華夏竟然有這麼漂亮的姑娘,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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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當事人的成默和謝旻韞自然不會在乎圍觀的吃瓜群眾在八卦他們兩個之間的情感小劇場,成默依舊舉着那束又點磕磣的玫瑰,一臉誠懇的解釋道:「說我不信賴你真就是冤枉我了,我只是不想你為難,畢竟有些事情說出來也不是那麼光彩。」
「成默,我並不生氣你有事情隱瞞我,我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不能說,或者不想說的秘密,但這不是你遇到這麼大的困難,不尋求我幫助的理由,你應該清楚,我們是夫妻,不管你出什麼事情,我們都得一起承擔......」
成默凝視着謝旻韞的瞳孔,裏面仿佛有龐大的星雲在旋轉,剛才還起伏不定的心跳這一瞬平靜了下來,成默覺得謝旻韞的胸襟就如同宇宙般寬廣,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謝旻韞這樣通情達理又智慧深邃的女生了。成默心中嘆息自己何德何能,他眼睛也不眨的看着謝旻韞,輕聲說道:「我真的知道錯了,小進。」
「只是知道錯了嗎?」
「保證以後出了什麼大事,第一時間向你求助。」
「怎麼定義大事?」謝旻韞不依不饒的問。
「標準由您制定!」成默義正詞嚴的說。
這時站在門口的機場工作人員喊了起來:「還有沒有要登機的旅客?」
工作人員明顯就是詢問站在不遠處排了一會隊的謝旻韞,謝旻韞也不好怎麼回答,只是轉頭衝着工作人員微笑了一下,隨後伸手接過成默手中的玫瑰,冷哼了一聲說道:「別以為這樣就原諒你了。」
「任憑成夫人處罰!」成默一臉嚴肅的說。
「剛才只是跟你出了個最簡單的題目,等下還有題目等着你,答不對就不許你和我住一個酒店。」說完謝旻韞就將玫瑰摟進懷裏,向着雅典飛往羅馬的7號登機口的方向走去。
成默苦笑了一下,跟上謝旻韞的腳步,小心翼翼的問道:「那答對了是不是還有問題決定我們能不能睡一個房間?」
謝旻韞瞥了成默一眼,淡淡的說道:「這還用問?」
「我覺得我應該不會被難倒。」成默堅定的說。
「那可不一定。」謝旻韞揚了下下巴。
「所以你根本沒有買042航班的票?你看,你不是挺信任我的?」成默留意到謝旻韞完全沒有退票的打算,忽然說。
謝旻韞又不好意思說自己放水,咬了咬嘴唇,冷聲說道:「我這是看你可憐,又寫了那麼多肉麻兮兮的話,又寫了詩,還第一次買了花,連送都送不出去,也太慘了.....」
「我覺得還好吧?總比某人不僅硬生生的搞了個天文系出來,還在學校里佈置了那麼大的陣仗,逼着我過來咬強多了,我都不敢想像萬一我不去,某人得多失望。」
「喲?成先生給你點顏色你就開染坊是吧?想當年我暈過去的時候,是誰哭着喊着說要我監督他,連能夠治自己心臟病的上帝基因都注射給我了......」
成默還想開口,他可還有嶽麓山的樹牌和奶茶店的初吻沒有說呢!然而謝旻韞搶先又說道:「還有,是誰帶我去看極光,是誰弄了驚世駭俗的星球糖,還說什麼希望我們能夠成為彼此的堅持......」
自己心臟病的上帝基因都注射給我了......」
成默還想開口,他可還有嶽麓山的樹牌和奶茶店的初吻沒有說呢!然而謝旻韞搶先又說道:「還有,是誰帶我去看極光,是誰弄了驚世駭俗的星球糖,還說什麼希望我們能夠成為彼此的堅持......」
反叛的大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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