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飯館看起來又小又破,名字也俗氣,不過在附近這塊地盤上倒是小有名氣,出了名的好吃實惠油水足,價格也還公道,深受周圍普通民眾的喜歡。作為當年的聖城「地頭蛇」之一,殷河也知道這個地方,不過之前並沒有來這裏吃過。
一次也沒來過。
那時候過來這裏,大概是要被人恥笑的吧。
不過現在就沒這種顧慮了,他帶着赤熊徑直走到這家飯館門口的時候,因為還沒有到吃飯的點,所以平時飯點十分熱鬧的館子裏居然沒什麼人。殷河笑了起來,便跟赤熊兩個人走了進去。
飯館正如他記憶中那樣,不算寬敞,但總的來說擺設桌椅什麼的都還算乾淨,至少不會令人反感。
旁邊原本有些無聊的店小二看到這個時候居然有人進來,也是吃了一驚,連忙迎了上來招待他們二人。
殷河也不客氣,坐下後就直截了當地點了一大盆這裏的招牌菜大肉骨頭,然後一大盆飯,又點了其他幾個好菜,再要了兩壺酒,這就齊了。
那邊報到廚房,頓時裏面便開動起來,不多時便有濃烈香氣飄出,讓人口中生津。
殷河向赤熊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這個大個子正呆呆地看着廚房那邊,然後不停地咽口水。
殷河哈哈一笑,也不管他,只是透過旁邊的窗子看着外頭街道上人來人往。
過了一會,點的菜便陸陸續續上桌了。這家飯館經營多年還有名聲,確實是有些真材實料的,那些飯菜香氣四溢,一看就有食慾。
殷河與赤熊對望一眼,都是呵呵一笑,然後也不客氣,兩個人便撒開膀子大吃起來,一時間,只聽喀嚓嗤嗤咀嚼聲音不絕於耳。
在吃了兩碗飯,啃掉了三個大骨頭,還吃了其他一些好菜後,殷河就覺得肚子發脹,實在吃不下了。而抬眼一看桌子對面,不由得又笑了起來,赤熊的吃相可是比他難看多了,那是一個滿臉油光,桌上已經堆了四五根被啃完的肉骨頭,三個空碗,但這個魁梧的荒人顯然還一副剛剛開始的樣子,正在開懷大吃。
殷河笑着搖搖頭,對他說了聲別急慢慢吃,然後自顧自拎過酒壺,拿了酒杯,自斟自飲地慢慢喝了起來。
一時之間,飯桌上就只剩下了赤熊吭哧吭哧大嚼的聲音,迴蕩在這酒館裏。
如此又過了好一會,殷河回頭向桌上看了一眼,只見那一大盆米飯見底,一大盆肉骨頭也只剩下了一兩根,其他的盤菜基本也被吃光了,赤熊仍然還抓着一根肉骨頭啃着,似乎並沒有停下的意思。
殷河敲了一下桌面,對赤熊問道:「吃飽了嗎?」
赤熊抬起頭來,似乎有些遲疑,過了一會後說道:
「半……飽……」
殷河大笑,忽地一拍桌子,回頭對廚房那邊已經有些目瞪口呆的飯館老闆和店小二喊道:「老闆,肉骨頭再給我上一盆!」
「哦……」
※※※
飯館裏肉香四溢,桌子上肉骨頭堆成小山,讓人看了有一種驚悚的感覺。而身材魁梧如巨人一般的赤熊仍然還在吃着,一手抓着一根肉骨頭,啃得不亦樂乎。
殷河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他,問道:「我說赤熊,你這是有多久沒吃飽飯啊,怎麼這麼個饞樣?」
赤熊津津有味地吃着,然後口中有些含糊不清地咕噥道:「半……年……」
殷河失笑,搖頭不語,只是他笑着笑着,慢慢的,目光卻冷了下來,笑意也逐漸從臉上散去,到了後來,他默默抬起酒杯時,在酒水中看到自己那張臉的倒影時候,已經似乎是一張冷若冰霜的臉了。
他喝下了那杯酒,把酒杯放在桌子上,不再想繼續喝了,也不知為何,他突然不願再去看赤熊那歡喜高興地大吃特吃的樣子,便轉頭向外頭看去。
街道上已然有不少人走動,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殷河突然看到從街道一頭走過來了幾個人。都是男子,都在壯年,高矮胖瘦皆有,但身上都是相同款式的玄黑衣服,甚至連腰間所掛的刀看起來也是一樣的。
第一眼看過去,這些人走的好像也很隨意,並沒有那股凶神惡煞般的感覺,但不知為何卻還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殺氣,讓周圍人都下意識地讓開了,而殷河也因此能夠看清楚他們。
這些黑衣人一路走了過來,街上人人退避,直到他們走到這家大骨頭飯館外頭時,這些人突然停下了腳步,然後轉頭看了過來。
殷河皺了皺眉。
片刻之後,那些黑衣人竟然轉了方向,一起向這間館子裏走了過來,只聽門口那邊腳步聲聲,不消一會後,第一個黑衣人的身影便出現在這飯館中了。
老闆的店小二忙不迭地上去招待,親切熱情無比,看起來比剛才殷河過來時的態度要殷勤多了。
那些黑衣人倒並沒有什麼趾高氣揚或是頤指氣使的樣子,只是看了看周圍,此刻在飯館中正在吃喝的只有殷河和赤熊這一桌,特別是拜赤熊那強悍無比的吃食能力,桌面上堆滿了高高的肉骨頭,讓那些剛進來的黑衣人也是吃了一驚,臉上露出幾分詫異之色。
不過那黑衣人也就看了幾眼,就回頭去跟老闆說話,先是要了張大桌子,然後又點了幾個菜。
殷河在一旁聽着,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過了一會後,那些黑衣人紛紛走了過來,原來他們的桌子就在距離殷河和赤熊桌子不遠的地方。
這時大概能看清黑衣人一共有六個人了,他們一一走了過來,站到那張大桌子邊,不過奇怪的是,他們並沒有入座坐下,反而都是站在桌邊,好像在等待着什麼。
殷河看着也是有些奇怪,正詫異處,忽然只聽身後腳步聲響起,轉眼一看,卻是從那門口處又走進來了一個人。
那也是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不過歲數看起來不小了,約莫有着五十多歲甚至六十的模樣,頭髮斑白,皺紋橫生,臉上還有一道刀疤從眼角劃到嘴邊,異常醒目,顯示着當年受到這記險些將頭劈成兩半的創傷時是多麼的可怕。
這個老頭身上的黑衣和前面那六個年輕黑衣人的樣式是一樣的,唯一的不同大概是胸前多了個金色圓形符紋,同時在他的腰間也沒有佩戴武器。他的個子比較矮小,看起來只到那些人的肩膀處,走過來的時候速度也挺慢的,一瘸一拐,好像腿腳有些不太方便。他甚至還有些駝背,走路的時候就顯得有些吃力,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看起來就好像一個背負着人生重擔,已然風燭殘年的老頭。
或是,一隻年老而蹣跚的老龜。
只是這個飯館裏,此刻寂靜無聲,唯一的聲音大概就是一直專心啃肉不知外事的赤熊,吭哧吭哧還在嚼個不停。
這個黑衣老者慢慢走了過來,中間向殷河和赤熊這座看了一眼,似乎對桌子上放了那麼多的肉骨頭也有一點意外,多看了赤熊一眼後,便又走到了那張大桌子邊。
六個先到的黑衣人全部站着,面色恭敬,微微低頭,讓開了一條道路,這老頭走到了上首位置,坐了下來。
其他黑衣人這才紛紛落座,在這期間,沒有一個人說話,氣氛安靜得甚至讓人覺得有些緊張。
殷河將這一幕都看在眼中,又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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