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門閥 第八百三十九節 浪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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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自願或者被迫自願在公車署登記,留下了姓名、籍貫、住址的士子們離開後。

    王安嘴角溢出一絲笑容。

    他招招手,幾個四十餘歲的文人,立刻湊上前來。

    「吾吩咐汝等的事情,可都記住了?」

    「記住了!」這些人都是低着頭,服服帖帖。

    「那就去做吧!」王安揮揮手,道:「記住,此事成功與否,關乎爾等的未來前途……」

    「諾……」文人們深深俯首,眼中滿是忌憚。

    王安目送着這些人離去,微微伸手,撥開自己的衣襟,長出了一口氣:「此事功成,吾也算出頭了!」

    方才,聚攏而來的士子人數並不多。

    大約也就是一百來人!

    這麼點人,連給那位侍中塞牙縫都不夠!

    所以,需要加一把火。

    讓整個長安的文人士大夫,都捲入進來。

    ………………………………

    與往常一般,邵未央步入了他平常最愛去的酒肆之中。

    此時,酒肆內與往常一般,已經聚集了大量的士人,正在飲酒作賦,評判文章。

    當然,也有人聚攏在一起,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議論什麼。

    「邵兄……」有人湊過來,對邵未央拱手道:「許久未見,兄長可是有富貴事?」

    邵未央白了那人一眼,故作嘆息,搖頭道:「哪有什麼富貴事?不過是運氣好,承蒙長安陽慶里袁公厚愛,為其子西席而已……」

    「陽慶里袁氏西席?」那人長吸一口氣,看邵未央的眼神都變了,神色也立刻不同,低頭道:「大兄高材,吾早知之,今為袁氏西席,飛黃騰達,怕是不遠矣……」

    邵未央卻是自謙道:「不敢,幸袁公不棄,知遇之恩,必報之以湧泉而已!」

    內心之中,卻是不免驕傲起來。

    陽慶里袁氏,傳說與先帝年間的名臣袁絲有着關係,乃是名門之後。

    其本身,又是長安城中有數的富貴人家,訾產千萬。

    能夠成為袁氏西席之一,哪怕只是給袁家重金聘請來的名師打打下手,這也是榮耀。

    更乃是他在長安獲得立身之地的證明!

    「邵兄自謙矣……」那人親熱無比的靠近邵未央道:「正好今日,吾與諸友皆在,若邵兄不棄,可否與吾等同席,也好叫吾等能得邵兄一二指點……」

    正好,邵未央來此的目的也是如此。

    富貴不歸鄉如錦衣夜行!

    漢人骨髓深處,有着深厚的裝x因子。

    炫耀更是文人士大夫們的通病。

    更是他們的命根子!

    概因,若有了好事,不講出去告訴別人,別人如何知道自己牛逼?

    若他人不知,就算做出了什麼好詩賦、好文章,也不會有欣賞者。

    邵未央在這友人引領下,來到了酒肆內的一處廂房。

    這種廂房,是標準的漢代民居。

    外部用竹木裝潢,內部鋪設地板,在四周鋪着涼蓆,放着案幾。

    眾人就圍坐在一起,談天說地,指點江山,激揚文字。

    邵未央的到來,自然引起了在坐士人的轟動,待聽到邵未央成了長安陽慶里袁氏的西席後,士人們看他的眼神徹底變了。

    一個個都熱情起來,連主位都讓給了邵未央來坐。

    邵未央假意謙虛一番,就毫不客氣的坐到了上面。

    「諸位在談些什麼呢?」邵未央拿起一個木勺,為自己舀上一碗溫酒,然後問道。

    「不滿邵兄,吾等在談論那張蚩尤所謂的『募士書』……」有人說道。

    「募士書?」邵未央立刻來了精神,以為這幾日自己在袁府,錯過了什麼大事情,連忙問道:「敢情兄長教之……」

    眾人聽着,卻都是鬨笑起來。

    然後就你一言,我一語,將事情向邵未央介紹了一番。

    邵未央聽完,心裏也是一顆大石落地。

    原來,是張蚩尤要招募自願去漠南烏恆各部,與夷狄相處的士人。

    雖然條件開的極好,也說的天花亂墜。

    但……

    「胡天八月既飛雪!」邵未央心想:「便是那粗鄙武夫,亦不能在塞外久居,何況吾輩高雅士大夫?」

    當然,嘴上自然是不能這麼說的。

    文人嘛,需講些風度,要擺些架子,得站在更高角度,至少也得是天下、道德、仁義的高度來談論事情。

    不然,那不就要被人笑話?

    所以,邵未央沉吟片刻後,道:「夷狄禽獸,不可親昵,吾輩士人,受聖賢教誨,切不可自甘墮落,行此莽撞之事……」

    「邵兄所謂甚是……」立刻便有人附和:「夷狄是膺,荊舒是懲,春秋有內中國,外夷狄之教,今中國尚有百姓未慕教化,何以教夷狄?」

    「張蚩尤想法固善,奈何亡春秋之大義……」

    大家都是點頭,紛紛道:「兄台所言甚是……」

    就在這時,忽然,砰的一聲,廂房的南側牆壁忽然被人重重一腳踹在其上。

    很顯然,這種只是用着竹木簡單的圍了起來的牆壁,是非常不牢固的。

    咔噠一聲,整個竹牆結構就支撐不住,轟然倒塌。

    「一派胡言!」一個身着戎服,頭戴進賢冠的男子,持着腰間佩劍,從倒塌的牆壁處,走了進來,眼睛微微一掃諸生,嘴角恥笑不已:「汝等安敢稱『士』,吾羞與汝等為伍也!」

    「汝是何人?」邵未央立刻就站起身來,將手放在腰間的佩劍身上,面帶不悅。

    漢家士人,一言不合,拔刀相向,這是日常。

    每年,長安城裏的命案,起碼有四成都是士人之間的矛盾導致。

    矛盾的原因,千奇百怪。

    有時候,甚至可能只是某人評判別人詩賦用詞不當,就可能導致一場決鬥。

    故而,在長安城裏,沒有戰鬥力弱雞的士人。

    或者說戰五渣們根本不敢招搖過市。

    「吾?」戎服男子呵呵一笑,輕蔑的看了一眼邵未央,道:「吾乃雍州李元!」

    他持着劍,直面邵未央,冷然道:「吾聞士者,任事之人也,凡能事天下事者,方可為士,天下有事,旦旦而坐,安逸高臥,與酒色為伴,引朋黨為友者,安可稱士?」

    「所謂士人,見天下人民之憂,便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聞邊塞有警,則與諸子同袍,修我戈矛可也!」

    「我觀汝等,見天下之憂而安於酒色,聞國家有事,則漠不關心,聽邊塞之警,卻高談闊論!」

    「故吾曰:羞與汝等為伍也!」

    「你……」邵未央被氣的幾乎就要拔劍出鞘,與之決鬥。


    只是,看着對方戎裝在身,身材健壯,自知若是上前,肯定是自取其辱,才狠狠的罵道:「豎子安敢欺我?汝又為天下做了何事?」

    李元聽着,微微一笑,彈力彈衣袖,瀟灑無比的說道:「在下不才,已投書公車署,請纓而往漠南,為國效命,教化夷狄!」

    「卻不像汝等……」李元伸出手指,指着邵未央,又指着在場的其他士人,最終輕蔑的看向整個酒肆的士大夫,他驕傲的昂起來頭,大聲道:「皆是蠅營狗苟,自悲自憐之輩!」

    「吾為大丈夫……」李元背過身去,大步向前:「而爾等不過竊據名位的碩鼠而已!」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汝,莫我肯顧……」

    「碩鼠碩鼠,無食我麥!三歲貫汝,莫我肯德……」

    高唱着《詩》之碩鼠,李元像個英雄一般,走出酒肆。

    在整個酒肆的夥計與掌柜的崇拜與仰慕之中,在門外無數圍觀群眾的驚嘆之中,像個英雄一般的走到了太陽下。

    無數人歡呼,為他致意。

    「公子真丈夫!」

    「明公真英雄也!」

    而鄙夷與不屑,則投射到了酒肆內原先高談闊論的士人身上。

    讓他們羞愧的低下頭來,甚至掩面逃避。

    沒辦法,漢家士人,最畏懼的和最害怕的,就是春秋之誅!

    而春秋之誅,說白了就是誅心。

    現在,酒肆內,數十士人,皆被誅心。

    邵未央更是後悔萬分,趕忙低下頭來,藏到人群里。

    他知道,今天的事情,一旦傳到袁家人耳中,他那好不容易得到的西席之位,就要泡湯。

    整個長安的官宦貴族人家,都肯定不會再用他。

    因為,不會有人,用一個名聲有污點的人

    哪怕只是傳說有污點,也不會用。

    李元卻是神清氣爽,感覺心曠神怡。

    有生以來,他還從未如此的舒爽過。

    「果然,天地有正氣,持正而行,則無所不能!」享受着群眾的擁戴與仰慕,李元知道,自己這波賺了。

    一個好名聲,勝過黃金千金,良田萬頃。

    昔年,商山四郜,居於深山,不問世事。

    呂后卻需要重金延聘,以為太子師。

    這就是名聲的力量!

    想到這裏,李元就不由得感激起,那位來指點自己的『前輩孝廉』。

    若無對方指點迷津,自己如何能想到這一遭呢?

    提着腰間的劍,李元闊步向前,心裏琢磨着:「吾該再去何處找人挑釁呢?」

    刷聲望這種事情,漢家士人,是不用教都會的。

    但他卻不知,此時,長安城中,像他這樣的士人,還有數十人之多。

    基本上都是之前在公車署,被大勢脅迫,不得不『自願』報名,『請纓』從侍中張子重往幕南之行的士人。

    最初,他們在離開後,懊悔不已。

    特別是,當他們看到後來者,聽說了實情後,紛紛唯恐避之不及。

    只有少數寒門士子,才願意加入他們,賭上這一把。

    這懊悔情緒就更濃厚了。

    奈何,都已經簽名,還留下了姓名、籍貫與住址。

    若是毀諾,倒不是不行。

    漢家士大夫們,當官當的不如意了,掛印而去的人都有。

    只是……

    若是這樣,那就此生都休想入仕了。

    更可能會開罪那位張蚩尤……

    一個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

    所以,他們內心別提多鬱悶和悔恨了。

    就在此時,幾位公車署里待詔的老孝廉、老賢良,卻是找到了他們。

    言辭之間,挑起了他們對其他人的嫉妒。

    讓他們內心都深處了『為什麼是吾要往漠南,而爾等卻在長安逍遙』這樣的想法。

    正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

    這個念頭一起,便一發不可收拾。

    接着,那些老孝廉,就提醒他們『既然都已經這樣了,大丈夫就不該沉淪往事,應該抓住這個機會,為自己謀求更大的好處』。

    話都說到這裏了,傻子都能想到自己應該怎麼做了!

    於是,數十名內心不平的士子,踏上了打臉踹門之旅。

    而他們和李元一樣,一旦開始,就根本停不下來。

    狹大義而舉高論,逮着那些認識的、不認識的文人,一路打臉。

    長安士子圈中,立刻就掀起了風暴。

    事情,於是越鬧越大。

    八卦黨們,適時加入,推波助瀾。

    一時間長安城到處都在議論這個事情,文人士子,一下就面臨了尷尬境地。

    街坊鄰里,看他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仿佛,他們沒有去公車署報名,是做了什麼天大的壞事一樣。

    更恐怖的是,長安的貴族官宦和富豪們,也隨之而動。

    首先是袁廣國召集他家的食客與賓客,宣佈:「我聞賢士憂國,上士猶民,其次猶主,今國家有事,公等豈可安坐?」

    然後,就是另一位大賈,楊孫氏也佈告上下,說:「吾雖婦孺,亦知國家興亡,在士人之責,公等安能不如妾身?」

    其他貴族、官宦人家,也都紛紛跟進。

    畢竟,他們不傻,知道得給那位即將離京的張蚩尤面子。

    不然的話,若是因此惡了他,讓他在離京前,在天子面前給自己塞點黑材料,那就慘了。

    再說,這對他們也是好事。

    說不定可以趁機甩掉一些負擔,節省開支。

    還能順便在天子面前表現一波,刷些存在感。

    於是紛紛告誡家中食客、賓客,表明『養士三年,用在一時,今國家有事,公等豈能安坐?』。

    於是,風暴變成了海嘯。

    道德綁架,第一次出現在了世界上。

    無論士人們願意還是不願意,他們都不得不去公車署走一遭。

    不得不表明自己『並非自私自利之徒』,確實『心懷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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