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元經紀人 第六章 料理、冒險、星空（上）

    如果對某件事情抱有太大的期望，反過來也會得到多大的失望。

    顧武同樣也認為『期望』和『失望』是對等的，畢竟沒有人可以保證自己能夠百分百取得成功，既然如此理應明白『失望』與『期望』等價這一原理。

    不過現在的他感覺『期望』要稍稍大於『失望』了，因為在這個所有東西都日漸腐朽的時間，能夠發現各種各樣不同的東西，從過去存留到現在的物品，也是一種堅持下去的理由。

    哪怕世界逐漸完結，活着的自己也得不斷前進，為此如果對未來抱有更大的『期望』，去找尋曾經沒有接觸過的事物，難道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麼？

    兩名少女的終末旅行固然以末日為背景，可她們卻在一直收穫未曾了解的知識，並且也擁有足以信賴的同伴，光是這兩點放在現代社會都稱不上是多麼容易達成的目的。

    顧武讀書的時候認為自己在學習新的東西，理論上應該是這樣沒錯，可到現在忘卻了很多，因為那些知識無法成為他重要的記憶，然而這個世界卻不同了……

    德爾老爺子種植的根部可以食用的花朵、去往出水管道時發現過去之人遺留下來的信息、在無名的房屋內找到記載他人經歷的日記、放置柜子裏面擁有新的知識的珍惜書本，越是難得，越是重要。

    那也算是自己的錯誤造成的吧……顧武不禁自嘲起來，之所以沒有深刻的記憶，是因為沒有認真地去學習過。

    可當時身為叛逆時期的顧武既不是三好學生也不是文靜少年，他想要找到更多有趣的事物，不願意看着書本和上面的文字來增加自己的見識。

    拜此所賜，那個時候的傲慢和調皮讓現在的顧武一點都不博學，即便是上了大學，他也認為自己沒有學到什麼。

    果然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人類就是這麼一種會記住傷痛、盯着傷口的生物。

    至於現在，來到《少女終末旅行》這個世界的顧武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實感。

    當然這不是在說過去的生活多麼虛假，只是在極端的情況下，更加有活着的感覺罷了，如果要做出選擇，顧武自然想要回到原本那個簡單的現代世界。

    可生活就是如此，不可能讓一個人全都滿意。

    霞之丘她們生活的世界、μ's的少女們生活的世界、被巨人壓迫的主人公們生活的世界、想要改變過去而不斷扭曲的世界、找尋失物而引發騷動的世界，除了這些存在於某個位面的世界之外，顧武生活的世界同樣不怎麼太平。

    不如說，顧武自己生活的世界也是某個作品裏面描繪出來的東西，這麼一想人生還真是充滿了各種變數啊……

    想到這裏的顧武回過神來，他的額頭有許些汗水，雙手分別提着兩個水桶的他將其放在了履帶摩托車的車斗上面，確認不會倒下來之後和駕駛位上面的千戶打了個招呼。

    這是第五次接水，應該可以把德爾老爺子倉庫旁邊的大油桶全部灌滿，也算是完成了一個工作。

    順着來時的道路往回走去，顧武看向四周，還是那副廢棄的景色，他也漸漸變得習慣起來。

    無論走到哪裏都是空無一人的建築物，裏面有的長滿青苔，有的生着雜草，有的則是搖搖欲塌的樣子，讓人有些不安。

    雙腳不斷踩在廢墟上面，偶爾出現的脆響是磚瓦和玻璃，不知道以前在這裏生活的人是怎樣的。

    顧武當然知道那些人跟現代人無異，他所感興趣的是在世界逐漸崩壞的時候，那些人去了哪裏，過着怎樣的生活。

    為什麼千戶和尤莉生存了下來呢？為什麼更加有求生能力的人死掉了呢？

    如果太在意這些問題的話，反而會出現更多的煩惱，顧武也就沒有繼續追究下去。

    不管真正的情況如何，那兩名少女都是倖存者，都活到了現在。

    跳起來越過橫倒在地上的電線杆，右側有履帶摩托車留下來的痕跡，想必千戶早已到達了倉庫。

    等到顧武回到作為營地的倉庫的時候，千戶正死死拖着尤莉，用手抱住她的手臂。

    「尤，你這個笨蛋，都說了別隨便動別人的東西！」

    「有什麼關係嘛！顧武先生一定會原諒我們的啦！」

    「你以為你是哪裏的大小姐嗎？」

    面對兩個人的爭執，顧武帶着不解的表情問道

    「發生了什麼？」

    「中午吃的東西，還可以再來一份嗎？」

    尤莉毫不掩飾的出口詢問，這讓千戶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吃貨的力量是無窮的，想必這一點千戶深有體會……

    聽到少女這麼問的顧武搖了搖頭。

    「時間還早，晚上再一起吃好了。」

    「唉？現在不可以嗎？」

    「因為要節約啊。」

    一臉失望的尤莉很快被千戶敲打了一下腦袋。

    「真是笨蛋，人家給你吃就不錯了，居然還得寸進尺。」

    「味道真的很不錯嘛……」

    捂着腦袋的尤莉躲開了千戶的追擊，往一邊跑了過去。

    「不好意思，顧武先生。」

    看着尤莉的背影，千戶代替她道歉。

    「別在意，這不是什麼值得道歉的事情。」

    「可是吃的東西非常重要，你卻分給我們……」

    「還算足夠吧，至少十多天是沒問題的。」

    顧武除了攜帶十多分自熱便當之外，還有一些高能量的應急食品，飲料帶得很少，礦泉水多一點，然後才是一些日常用品以及換洗衣服。

    說實話顧武並沒有體驗過這樣的生活，跟野外求生不同，這個世界可是一個真正食物匱乏、城市廢棄的世界，想要知道吃的東西可不簡單。

    不僅如此，由於一些設施本就年久失修的關係，隨時可能出現崩塌，而建築物倒塌帶來的危險可是巨大的。

    當然也有一部分正在運作的設備以及建築物，即便如此也不代表着那裏就有食物。

    正如尤莉那不經意的發言一樣，在這種世界，要做的是學會『和絕望友好相處』，並非想着如何逃離現狀。

    其實翻譯過來就是去適應世界，而不是讓世界適應你。

    「顧武先生是從哪裏來的？居然帶着那麼多的東西。」

    在尤莉東北西跑到處觀察的時候，千戶坐在顧武身邊提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早已想好了回答方式的顧武沒有遲疑，立刻回應道

    「世界各地都有不同的避難所，而我在的避難所由於即將坍塌的關係，我便帶着東西跑了出來，想不到還可以遇到其他人。」

    「是這樣啊，那顧武先生打算之後做什麼呢？往上層前進嗎？」

    「不一定，我現在不打算往上層前進，想要先在各處轉悠，可能是去上層，也可能去下層。」

    「原來如此。」

    「你們打算去上層做什麼？」

    聽到顧武這麼問，千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怎麼說呢，詳細的理由我也說不出來呢，但是總覺得到達上層的話，就可以改變什麼，或者說發現什麼。」

    人生不只是苟且，還需要有所追求。

    哪怕世界走向終焉，她們還是會繼續往上層前進。

    「那你們打算多久離開？」

    「明天，或者是後天……車子的油不多了，我和尤原本就想要在附近找一找油的。」

    「還真是辛苦呢。」

    「早就習慣了……」

    千戶沒有露出沮喪的表情，跟剛才的疑惑不同，他看起來對未來還是充滿期望的。

    年紀不大卻要面臨這樣的生活，她們的堅強讓人佩服。

    要知道顧武可不是在同情，而是敬佩。

    人人都想要活下去，只是活下去的方式不同罷了。

    「小千！顧武先生！看這個！我找到了一把劍哦！嘿咻！」

    尤莉握着用破布包成的鐵片，還在上面加上了木塊做成劍柄，一臉興奮地揮舞着。

    下一刻尤莉的『劍刃』猛地敲打在了倉庫的大門上，伴隨着響起的撞擊聲，裏面傳來了德爾老爺子憤怒的聲音。

    「哪個笨蛋在外面打擾我睡覺！！」

    「小千真是亂來呢！」

    尤莉跟着開始甩鍋，結果被衝過去的千戶教訓了一頓……

    ————

    來到黃昏時分，在晚餐時間即將到來的時候，德爾老爺子有了動作。

    他架設起一個臨時爐灶，隨後又把一個鐵鍋搬到了外面，開始讓顧武生火，自己則是再度進入倉庫將花朵根部拿了出來。

    「今天讓你們嘗嘗這個東西。」

    「唉？我要吃顧武先生的食物啦！」

    「小姑娘就不要挑食。」

    德爾讓尤莉不要抱怨，開始把花朵的根部拿出來放在石板上。

    尤莉雖然對顧武的食物更加在意，但也沒有繼續吵鬧，而是盯着德爾的一舉一動。

    這時候千戶和尤莉被德爾命令去取一部分水過來，目的是為了將花朵根部沖洗乾淨。

    生火的顧武時不時往右側看去，德爾將鋪在石板上面的根部握在手中，用手扯住某個部分，往下一拉，便出現了和米線一樣細的花根。

    重複着剛才動作的德爾將花根變成了和米線一樣的細條狀物體，在用兩名少女取過來的水沖洗乾淨後放進了鐵鍋裏面。

    由於顧武早已生好了火，水很快沸騰，將如同米線的花根蒸煮，熱氣不斷在空中飄散。

    「說起來，顧武你之前有那個什麼佐料吧？拿一點點出來如何？」

    「沒問題。」

    顧武也沒有拒絕德爾老爺子的需求，將混着食鹽的辣椒油拿了出來，被其放進了鍋裏面。

    「一般我都不會用這個東西，而是加入這個……」

    說到這裏的德爾拿出了應急食品，看來他平時都會往鍋里放入帶有鹹味的應急食品，藉此來提升『花根米線』的味道。

    不過說是米線，在顧武看來跟麵條無異，他本人對於麵條這一食物也是挺喜歡的，畢竟價格不貴，也可以做很多次煮麵條。

    大約五分鐘後戴着手套的德爾就把鐵鍋斷開，大家也紛紛拿出了自己使用的碗，至於筷子則是顧武提供的一次性筷子。

    把『花根米線』，不，是把『花根麵條』夾入到每個人碗裏的德爾看着眾人。

    「吃吧。」

    千戶和尤莉面面相覷，但看到德爾開動之後也都動了起來。

    顧武可沒有愣住，他用筷子夾起『花根麵條』，放入嘴巴裏面咀嚼了一下。

    有點清香，有點嚼勁，味道也像極了麵條，在加上許些的香辣跟鹹味，總體來說還是挺不錯的。

    「這個也很好吃！都是那些花朵做成的嗎？」

    尤莉一邊吃着『麵條』一邊問道，對此德爾表示正確。

    「沒錯，不過可別想着從我這裏搶走。」

    「搶走什麼的，我們可不會做哦！」

    在嘴巴裏面咀嚼麵條的尤莉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不過她最後的補充讓人有些不安。

    「只要給我吃的就行啦！」

    「笨蛋，你在說些什麼呢。」

    尤莉這像是威脅的發言被千戶吐槽，不過德爾倒也沒有在意，他看上去挺喜歡兩個小姑娘的。

    三下五除二吃光『麵條』的顧武放下碗筷，這時候德爾詢問千戶兩人。

    「你們打算去往上層是吧？」

    「是的，準備在明天就出發，在那之前還得找到一些油才行」

    「油啊……我記得這附近的工廠有油的樣子。」

    「真的嗎？」

    「恩。」

    喜出望外的千戶得知不用亂跑之後鬆了一口氣。

    「明天下午我帶你們去看看，因為上午的時間我要將倉庫裏面種植花朵的泥土全部翻一遍。」

    「為什麼？」

    這麼提問的人是顧武。

    「那些花朵對於土地的養分和水分需求很大，有時候直接灌溉的話不一定會將最底下的泥土浸濕，會讓一部分根部出現枯萎的現象。」

    「真是脆弱的植物啊。」

    「正因如此它才是希望。」

    德爾隨口做出回應，對於他來說，那片土地、那片植物的確是他的希望。

    明天麼，看來明天有的忙了。

    在顧武表明幫忙之前，尤莉和千戶舉起了手。

    「我們也來幫忙。」

    忙於生活的人可不只是德爾和顧武，兩名少女同樣也在努力着，生活着，然後……前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