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某處,古老的神廟。
王座之上看不清面容的黑暗之物仍在靜靜的沉睡着,它那赤裸的身上僅僅在腰間纏着一件白布,袒露的結實胸膛也不見有絲毫起伏,就像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一樣。
千年,萬年,任它花開花落,榮枯更替,這座古老的神廟內都仿佛不會有任何的變化,好似孤立於時間之外一樣
而在這寂靜當中,忽然之間有一陣微風拂起,在風中,一片不知從何而來的花瓣悄然出現,在風中輕輕搖曳着,最終緩緩落在了黑暗之物的肩頭。
王座之上,沉睡着的黑暗之物並沒有甦醒。
隨即,一雙纖細的手臂從沉睡着的黑暗之物身後緩緩伸出,冰冷的柔荑溫柔的撫摸着黑暗之物的臉頰,風聲中,仿佛還有女人的輕笑聲。
銀白長發如瀑落下,自上而下的將黑暗之物的面容也籠罩入其中,低下頭,一雙明眸凝視着身下的黑暗之物。
無論是誰都無法說清楚黑暗之物究竟長什麼樣,因為它本就沒有實際的相貌,女人眼裏看見的是情郎,男人眼裏看見的是傾國佳人,老人眼裏看見的是小孩,小孩眼裏則是慈眉善目的老者千人眼裏有千種面孔,卻又沒有任何一種面孔能夠代表黑暗之物。
它本就是一個念頭,沒有實際的形體,沒有任何一句話說的是真話,無論是誘惑天使還是欺瞞人類,所說的一切都只是在玩弄生命的情感和欲望,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而已。
女人曾經對自己的女兒說,「千萬不要去聽這傢伙的話。」但她自己又何嘗不是被這個傢伙所迷惑,縱然知道自己被騙,也一直心甘情願的被騙呢。
低頭看着坐在王座之上的黑暗之物,手臂的主人輕輕的撫摸着它的臉頰,纖細的指尖緩緩滑動。
撒旦,意為神之敵。
這天地之間,除了神之外,萬事萬物都在它之下,恐懼它、敬畏它,但手臂的主人卻並不怕它,她很明白自己面前的傢伙究竟是個什麼性格。
貪婪,暴戾,殘忍,詭詐但他並不嗜殺。就像是人類不會無緣無故的去踩死螞蟻玩一樣,無端的殺死人或動物,在它眼裏就和碾死小蟲子一樣無趣。
「有趣,你居然不是去找你的那個女兒。」
低沉而平靜的聲音響起。
聲音冰冷而淡漠,毫無起伏,無論說道身後的女人還是那個流有它血脈的女兒,聲音當中都沒有半點波動。
眼中含笑,只是搖了搖頭,女人一如生前般平靜溫婉,用清冷的聲音輕聲回答。
「孩子早已長大,都已經有丈夫了,也不需要我陪在她身邊。」
黑暗之物沒有再回答她,而是繼續陷入到了沉睡當中。
對於它來說,不過是只小蟲子而已,除了這隻小蟲子居然意外的能夠保留一部分靈魂,一點執念之外,在這隻小蟲子身上,沒有任何值得它在意的地方。
不過,黑暗之物雖然不再回應它,手的主人卻沒有停下自己的話。
「亞當和夏娃都是毫無遺憾的死去的,他們生前已經體驗了所有身為人類的一切,所有的感情,愛、恨、怨、怒、喜所以,他們對於這個世界已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但我卻還有所遺憾」
低聲訴說着,縱然知道她唯一想要傾訴的那個人並不會聽,她也沒有介意,只是安靜的說着。
「我真的很羨慕亞當和夏娃呢那個孩子,得以毫無遺憾的死去,真是美好。」
輕聲的說着,不由的嘴角淺笑,於她而言,亞當就像是她的弟弟一樣,懵懂無知,能夠知道亞當和夏娃最終安寧的死去,她也對此感到欣慰。
不過自己呢?
女人沉默了起來。
她只有那個生前名為「莉莉絲」的女人一小部分的殘魂,縱然知道自己心中有執念未了,卻也不知道自己的執念究竟是什麼,只是隱約感到某種不甘心。
低下頭,在黑暗之物的耳畔,女人用輕柔的聲音說道。
「也許,她的那個遺憾就是和你有關哦,她生前可是真的是很喜歡你呢。」
而回應她的,只有一個冰冷而低沉的聲音。
「愛嗎?無趣,小蟲子的軟弱感情。」
那聲音當中帶着些許輕蔑與傲慢。
「那麼,和小蟲子生下後代的傢伙又是如何呢?」
但是,那柔和的女聲卻隨即輕笑着說道,說着,女人的纖細雙手撫着黑暗之物的臉頰,緩緩俯下身,輕輕一吻
沒有什麼過多的花樣,女人無論是生前還是死後都沒有主動試圖親吻過誰,所以僅僅只是單純的唇吻,但這簡簡單單的唇吻卻讓她感到了莫名的安心。
那殘餘的生前情感在身體當中涌動着,讓她仿佛感受到了那個名叫「莉莉絲」的女人生前的那份熾熱與羞怯。
但她也隨之明白,面前的這個人並不是那個她生前的那份遺憾,那個女人活着的時候已經很知足了,並沒有再奢求什麼。
「果然我生前真的很喜歡你呢。」
喃喃的說着,望着黑暗之物睜開眼睛時,那不悅的臉色,女人戀戀不捨的鬆開了手,再不鬆手,這個傢伙可是真的會直接把自己打成粉碎,這個怪物可沒有人類的什麼同情心和愛情概念,隨即,在女人的輕笑聲當中,她化作一片片花瓣散去,在隨風揚起的花雨里隱約只有一句嘆息。
「不知愛的怪物啊」
這次她能前來這裏,也僅僅只是因為人類只剩下了寥寥幾人,她通過血脈留存在人類身上的執念也因而變的前所未有的強烈,所以才能顯現出來,但能支撐到現在也已經是耗盡了她的力量。
下一次她再有機會出現在這個世上,又要等候多久呢?又也許,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出現了呢?誰知道呢。
而高坐在王座之上的黑暗之物,那對豎立的蛇瞳則漠然的注視着面前花雨散落成光點,然後又一點的消逝,卻沒有什麼過多的動作,即使是女人親吻它時,它也沒有任何的動作,意外的不是直接把女人的這點殘魂粉碎掉。
「神,這就是你所要求的嗎?真是無聊。」
它嗤笑着,身旁的場景隨之轉變
純白的焰火遍佈四周,隱約顯現出類似神殿一樣的結構,而在黑暗之物面前則是一個黑白分明的棋盤,越過棋盤,那位全身籠罩在光當中的神靈正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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