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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內心強大的人,即使身處世俗逆境,內心也是平和的。因為,他的世界不再只是世俗世界,他還有自己獨有的完美的內心世界,他享受着別人無法享受也無法理解的安寧與快樂。不失眠,不焦慮,不急躁,隨時隨地作人生中最壞的打算,他向死而生,因此,一切的變故都不再讓他感覺世界突然被顛倒崩塌。
或許只有這樣,才會成熟。
恰如現在的林逸之,眼前是迎面拍來的一掌,掌風凌厲,勁道十足,甚至透過那掌去,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那掌後歐陽天德沖天的殺意。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怕。
生或死都是自己的選擇,如果無法迴避,何不向死而生,坦然處之。
那麼,這掌來就來了,有什麼值得一提。
林逸之冷冷的看着眼前落下的手掌,一動不動。
歐陽天德似乎並沒有把這個區區築基三重的林逸之放在眼裏,那掌風雖然霸道,但是身體卻並沒有動,只是站在那裏,看似十分隨意的揮出了一掌。
歐陽天德陰惻惻的聲音再次響起:「小子,我這第一掌你接一個試試!」
聲落掌將至,林逸之死死的盯着那極速接近的挾裹着歐陽天德真氣的一掌,近了,更近了,林逸之感覺那掌風似乎已經透過自己的衣衫,在整個肩上的皮膚上肆虐起來。
好吧,我便試試看吧,便是死,也得死個甘心。
說時遲,那時快,林逸之望着歐陽天德即將到來的第一掌,神識微動,離憂無極道築基三重的真氣轟然運轉起來,然後整個軀體內的真氣蜂擁聚集在他的右臂之上。
迎着那氣勢凌厲的一掌,一步不退,毅然決然的伸出了自己看起來還有些瘦弱的右臂。
「啪——」一聲並不十分大的悶響,兩個人揮動手掌,頃刻之間已在各自身前轟然相接。
這一掌,歐陽天德揮的是那麼的隨心所欲,而林逸之接的也是乾脆利落。
歐陽天德只是微微的感覺到了一絲氣流從自己的手掌處忽的四散開去,自己的手臂幾乎肉眼不可見的微微的抬了一下。
沒有問題,這小子或許就是這樣的能耐了。
雖然歐陽天德這一掌再怎麼得不經意,但也是一個一心想要林逸之性命的大乘期修者所為,林逸之區區築基三重的修為,莫說接他一掌了,便是一個神識,他都沒有絲毫逃生的機會。
悶響之中,林逸之的右臂似乎感覺到一股要被硬生生震斷一般,便是體內的真氣也猛然之間亂竄起來,順着毛孔,瘋狂的四溢。五臟六腑都被這一掌震得幾乎要破碎了一般。
臉色立刻變得刷白起來,他忽然感覺自己眼前所有的事物都好像有了水紋相似,不住的在眼前晃來晃去,好像所有人都成了虛影一般。
下一刻,嘴角的鮮血已然無聲無息的流了出來。
猶如觸電般,林逸之的身形根本站立不住,蹬蹬蹬的不受控制,猶如喝醉了一般,倒退了十幾步,雙腿一軟。
林逸之心中咯噔一下,他知道他要站立不住,等待他的是癱倒在地。
可是,即便如此他的潛意識裏的那份執着與不屈,卻在這一刻之間源源不斷的涌了出來,一個聲音在神魂之內不斷的吶喊着,你如果是個男人,便堂堂正正的站着,這僅僅不過是第一掌,不能倒下!
我這一生,受夠了顛沛流離,受夠了白眼鄙視,如果今次我倒下來,還如何告訴所有人,我依然熱愛着被我隱藏在心底的錚錚鐵骨,即便它已模糊,可是我依然愛得深沉。
不能倒下!
這是林逸之心中唯一的念頭。
於是,一瞬間,他昏昏沉沉,恍恍惚惚,甚至感覺自己體內的血液都在瘋狂的翻湧着,可是他卻渾身顫抖着,緩緩的站直了自己的身體。
驀然之間,他忽的發現自己的右肩骨,已然被歐陽天德的掌風震碎,那骨斷連筋的右臂,空空蕩蕩的掛在身體的一側,無可奈何的,帶點苦澀的左右微擺,看上去觸目驚心。
可是即便如此,他竟然沒有感覺道特別的痛。他試着想揮動一下右臂,可是發現,那早已成了奢望。
無奈的搖了搖頭,恍恍惚惚中,他覺得自己好像笑了,探出左手,輕輕的抹了抹摸嘴角無聲低落的鮮血,然後緩緩道:「歐陽天德,這是第一掌了,也就是說,你還有兩掌的機會,放馬來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的朝着這個有些瘦弱的黑衣少年望去,那個身影單薄而又不屈的站在那裏,帶着些許暢快,些許決絕,將自己的生命和整個離憂教一併的扛在肩上,奮不顧身的面對着眼前的強敵。
清玄微微眯着的眼睛猛然之間跳了兩下,看那神情竟然也是頗為的動容。
陸無羈已然站了起來,只是一言不發,死死的盯着這兩個人,看向林逸之的眼神寫滿了心疼。
有的時候,總是生活在大樹之下,不經歷風雨,總是難以長大,如今他知道他的徒弟長大了,要走出這片自己給他的綠蔭,獨自的面對,哪怕直面的是死亡。陸無羈突然的感覺到無比的欣慰,從林逸之的身影之中,他忽然看到了當年的那個自己。
如他一樣,一襲黑衣,站在那個淒風的晚上,獨自的面對着整個世界。
只是,那個年少的自己似乎也如眼前這個小徒一般,漸漸的消失,漸漸的走向死亡。
「老五……」陸無羈輕輕的喚了一聲,過往的點點滴滴,已然躍上心頭。
可是他明白,無論如何,他決計不能過去幫他,因為林逸之大包大攬的不僅僅是整個離憂教的榮耀,還有他自己那個不屈的人格。
歐陽天德看了一眼這個兀自勉力支撐的林逸之忽的一聲冷笑道:「林逸之!怎麼這樣就受不了了?我僅僅用了二成的力量而已,如果你受不了,不如跪下求我啊,或許我能發發慈悲,饒了你呢?」
林逸之面色冰冷,緊咬牙關緩緩的吐出一句話:「要打……便快點,那麼多廢話做什麼!」
「好!好得很啊!這可是你自己找死!」言罷,左掌一立,身形忽的懸至半空,以上示下,一掌朝林逸之的胸前拍來。
這一掌,那歐陽天德已然下了死手,雖然依舊沒有出全力,但是出手之間已是五成的力量。
所有人幾乎都感覺到,似乎又一陣無形的冷風,猛然之間倒灌至大殿之內,便是大殿內的燭光也忽然之間跳動了起來。
林逸之緩緩的抬起頭來,看了看眼前這山呼海嘯般的一掌,他似乎覺得自己的眼花了,抬眼之處,上天入地皆是歐陽天德那駭人的掌影。
剎那之間,絕望襲上心頭,這一掌過後,或許我便死了吧!
只是,九幽殿堂的模樣到底是什麼?是否死後依然會痛?
只是,還有些許的不甘心,林逸之迫使自己調動全身的氣力,右臂已斷,左臂還在,那就左臂吧!
來吧,便是死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
忽然之間,大殿的一角,那個半倚在軟椅之上的藍色身影,驀然的轉過頭來,那眼神之中已然是無比的悲切和焦急。
端木凝闕的藍衣一動,她似乎想要再次站起來,她知道他就要死了,她又怎麼能夠撒手不管呢?
可是,用了幾下力,她終究是太過虛弱,根本沒有力量站起來,只得無奈的搖了搖頭,那仿佛亘古不化的冷眸之中,寫滿了悲傷。
陸無羈長嘆一聲,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所有人都認為,這一掌下去,林逸之必死無疑!
「啪——」這一聲響,比方才那一聲大了好多好多,整個離憂大殿之內,這聲響迴蕩縈繞,撩動着每一個人的心弦,久久不散。
林逸之忽然就覺得似乎整個人撞在了大山之上,所有的關節和骨頭在這一剎那之間一點一點的全數崩開,一股根本無法抗拒的極大疼痛感瞬間攻陷了他整個神識,那種痛,便是挫骨揚灰也不過如此。
林逸之想要大聲的喊,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感覺這種挫骨揚灰的劇痛感能夠稍微的緩解一下。
可是,便是喊也成了奢望,他的心神瞬間崩塌,便是五臟六腑都全數翻轉了,天翻地覆一般的鮮血淋漓。他根本喊不出一聲。
就這樣,無聲無息中,他的身體猛然之間被擊的顛起三丈有餘,恍恍惚惚中,他好像覺得自己在半空就那樣虛浮着,飄飄蕩蕩,沒有依傍,流離失所。
瞬間,巨大的孤單和恐懼沾滿了這個奄奄一息的心臟。
其實,這被擊飛的滯空只是僅僅持續了幾息而已,他的身子毫無徵兆的,如流離失所的哀鴻,不住的朝後面倒退而去。
極速的倒退,嘴裏的鮮血不斷的飄灑出體外,點點滴滴,飄灑在大殿之上,然後無聲無息的落在地面,緩緩綻開。仿佛死亡絕唱般的驚艷。
極速倒退的身子,迷離而又散亂的目光,眼前的一切入水一般,霧霧蒙蒙,那麼的不真實,下一刻,林逸之終於看不清了眼前的所有,一切都成了一團翻滾的霧氣。
這一掌,自己是死了的!
也不知道被擊飛了多久,終於在整個身子飛出五丈多遠之後,重重的摔在了大殿的玄武石地面之上,林逸之早已支離破碎的軀體周圍,盪起了陣陣如游離在體外的靈魂一般的煙塵,環繞在他的四周,似乎依依不捨的擁抱着他。
從擊飛到摔下,整個過程,猝不及防,眨眼之間。
可是看在陸無羈的眼中,卻是如夢隨行,仿佛永恆,那眼中是這並不扎眼的黑色身影帶給他的灼灼痛苦。
而與他相對坐着的那個藍衣身影,剎那之間兩行晶瑩的淚水,奪眶而出,緩緩轉過頭去,冰冷絕世的容顏里心碎,讓人心疼!
死寂,暗無天日的死寂!一切都是無聲無息的,無聲無息的憂傷,無聲無息的悲泣,無聲無息的壯烈,便是歐陽天德,凌一劍這些人也是無聲無息的站在那裏,看着那個倒在煙塵里的身影,一動不動。
陸無羈心如刀絞,他沒有想到,自己如此的後知後覺,原來這個傻到可愛的小徒依然將他的心裝的滿滿騰騰的。
驀然之間,他顫抖的手已經握緊了手中的宵焰仙劍。心中早已下定決心,為了離憂教,這仇這恨可以暫且忍着,待三大世家離開離憂山門,自己便是一人豁出命去,也要殺的他們膽戰心驚!
只為我那老五!
歐陽天德看着身前三丈外的那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身影,忽的大笑起來道:「不自量力,這是你自己找的,莫要怪我!」
言罷轉身便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之上。
忽然,就在他剛要邁步的時候,他的目光似乎看到了那個看起來早無生機的黑色身軀向前伸展的帶血的左手食指微微的動了一動。
就那樣,微微的的動了一動,仿拂一隻螞蟻悄悄的爬上歐陽天德的心頭,然後狠狠的咬了一口。這種震撼,讓歐陽天德難以置信。
可是當他抬眼看向在座的所有人的時候,從他們或驚訝,或欣喜,或震驚的目光中,他知道,他更明白,自己沒有看錯,林逸之的手指確實動了一下。
然後,在他的眼中,又一次,緩緩地,動了一下。
艱難的,似乎過了漫長而又痛苦的歲月,就那樣,一點一點的,那手指動了,然後是整個手,整個臂膀,然後是不屈的頭顱,最後那血流如注,幾乎虛脫的殘破軀體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緩緩的撐起半個身子!
林逸之已然沒有了疼痛,甚至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只是太過於留戀這副軀體,暫時的寄存在這裏一般。
可是,便是最後一口氣,他也要站起來!
他使勁,半倚的身子開始蜷縮,掙扎,整個人看在所有人眼裏,竟是裸的驚心動魄的如涅槃浴火般的疼痛。
「逸之……」陸無羈兩行清淚,奪眶而出!
只是那個頑強的軀體,在嘗試了無數次的掙扎試圖站起後,卻是無能為力,便是那半撐身體也再次重重的倒了下去。
「兄弟!——」被方才一連串的變故弄得恍恍惚惚的納蘭明軒,頃刻之間反應了過來,只是,為時已晚,他的眼中已然儘是奄奄一息的林逸之。
「兄弟!——」又是一聲,白影一動,納蘭明軒已經奔至林逸之的近前,那聲音里的痛不欲生,鋪天蓋地:「兄弟!你怎麼那麼傻?」
只是,好久,似乎從喉管里哼出了一絲沙啞到微不可聞的聲音:「幫……我!」
這是林逸之能夠發出的唯一的聲音。
肝膽欲裂,淚眼朦朧,只這兩個字,納蘭明軒已經明白了林逸之的意思,他想伸出手擦去林逸之嘴上的鮮血,忽的發現根本無從下手,因為從嘴邊到前心,已然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色。
再不猶豫,納蘭明軒顫抖着雙手,輕輕的,一點一點的將林逸之緩緩的扶了起來。
林逸之的身軀再次站了起來,雖然如枯葉一般,輕輕一吹便會再次倒下,可是,他還是依舊的倔強的站着。
忽的,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林逸之輕輕的一掙,納蘭明軒驀然明白,緩緩的鬆開了手。
那個黑色身軀,在那個大殿之上,搖了三搖,晃了三晃,終究還是顫抖着站在那裏,始終不曾倒下。
「不要繼續了!……」納蘭明軒的口氣似乎是一種哀求。
只是不知道林逸之是真聽不到還是恍若未聞,他渙散的目光朝前方看了看,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是覺得有一個黑影似乎站在自己不遠處,那是歐陽天德吧……
於是,不再猶豫,林逸之緩緩的伸出了一根帶着血跡的手指,輕輕的在身前搖了一搖。
剎那之間,便是歐陽天德也明白了,這一根手指代表了,還有最後一掌!
歐陽天德冷然一笑,道:「你若找死,我便打發你上西天!」
剎那之間,渾身的衣衫鼓脹無比,調動了全身的力量,十成的氣力從半空之中,那驚天的一掌再次揮了下來!
林逸之!去死吧!
林逸之猛然感覺的似乎有身影朝自己極速的衝來,帶起的風聲,在自己的耳中猶如遠方的口哨,嗚嗚作響。
下意識的,林逸之用盡了最後的一絲氣力。
緩緩的抬起了殘破不堪的左臂,朝那耀武揚威、飛揚跋扈的一掌軟軟的接了過去!
所有人都閉上了眼睛,臉上皆是不忍之色,陸無羈握着宵焰劍的手更緊了。
所有人的耳畔之中,傳來了一聲劇烈的響動,仿佛兩團雲彩轟然之間相撞了一般,那聲音山呼海嘯,震耳欲聾。
「啪——」,巨響過後,林逸之的心頓時沉入海底,這一掌是不是就已經代表了自己死去了?從此與所有人陰陽兩隔?
可是為什麼不痛?為什麼感覺自己的抬起的左手驀然之間變的有了力量?
莫非是錯覺麼?
他緩緩的睜開眼睛,與此同時所有人都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剎那之間,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連呼吸都忘記了。
林逸之站在那裏,雖然身體依舊微微發顫,但是卻巋然不動。
而那個氣勢絕倫,掌風霸道的大乘期的歐陽天德的身體,忽然如狂風中的落葉一般,往後蹬蹬蹬的倒退起來,一直退到離憂大殿的門口,身體一晃,一個趔趄,倒在地上!
這,這怎麼可能?大乘期的歐陽天德一擊之下,竟然自己被震得幾乎要退出殿外!所有人都懷疑這一切不是真實的。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已經明白了此間的原因。
一股溫暖的氣流將林逸之早已冰冷而破碎的軀體包裹起來,那氣流是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久違!
林逸之緩緩的轉過頭去,只見一隻胳膊正搭在自己的肩膀之上,而抬眼看去,一個身影,慈眉朗目,鬚髮皆白,功參造化,就如親人一般疼惜的看着自己!
「逸之,你盡力了!……」這個人緩緩的嘆道。
林逸之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終於喊了一聲:「杞難老爺爺……」
「掌教師兄!……」
下一刻,林逸之再也聽不到了,黑暗依舊如潮,依舊如影隨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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