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死地還是新生?
至少林逸之沒有時間去考慮,因為眼前的情況根本容不得他去考慮接下來會怎麼做。
淒風慘叫,恍恍鬼哭。周圍的一切好像突然失去了光源,變得陰森黑暗。林逸之感覺背靠着自己的陸汐月渾身顫抖,細細的汗珠已經將她的衣裙浸透。
周圍什麼也看不清了,下一刻便是無盡的黑暗。
在這天地之間最後一道光芒消失在林逸之眼前的時候,他的心也如那道消失光芒一般如墜冰窟。
沒有人喜歡黑暗,正如所有人嚮往光明一樣,對光明有多渴望,邊對黑暗有多排拒,只是,十五年來,黑暗仿佛如影隨形,林逸之想擺脫,卻終究難以擺脫。
陰風陣陣,吹得林逸之睜不開眼睛,漫天的冰冷之氣和血腥之氣幾乎讓他不能呼吸。
他甚至無暇顧及與他背靠而立的陸汐月,因為他的眼前就是隱在暗中,忽明忽暗的鬼臉。林逸之明白,那每一張鬼臉便是一具孽陰屍。或許下一刻這些可怕到有些讓人慾嘔的東西便會無聲無息的朝他猙獰的撲來,張牙舞爪的將他拖入永無止盡的幽冥。
他就那樣緊張的看着這慘白而又沒有血色的一張一張的鬼臉,只是,下一刻,他突然平靜了下來。
人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當緊張和絕望這些負面的東西被無限的擴大到極點的時候,突然的那麼一下,就好像所有的都不在乎了。這就是勇敢和懦弱最大的區別。
林逸之的嘴角甚至微微的有那麼一絲淺笑,只是不知道是絕望還是所謂的大徹大悟。
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十五年了,這世上又有多少人想取了自己的性命呢?煉魄谷那群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戮毒門那個帶着古銅面具而又始終傲然無比的白衣少年,甚至是自己的二師兄白離木。死在那些人的手中,或許才是最大的悲哀。而死在這些無仇無怨的孽陰屍手裏,卻也還有些用,最起碼以生祭換了些許的功德罷。
想到此處,本是顫抖緊握如鐵的雙拳,竟慢慢的鬆了下來。緩緩的順着身體垂了下去。驀的,他感覺到左手邊有一隻手輕輕的握了過來,只是稍稍的觸碰了他的手一下,溫柔而輕盈。然後,那隻手再不遲疑,緊緊的和林逸之的手握在了一起。隨後輕輕的顫抖。
那隻手,冰涼而柔軟,如帶着一縷輕煙,帶着些虛無與縹緲,就那樣,毫不猶豫的、義無反顧的、緊緊的與他相握,下一刻,便是千難萬險也不再分開。
林逸之知道,那是陸汐月。
「汐月,你怕麼?」林逸之並沒有朝她看去,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不怕,有逸之哥哥在,便是所有的驚心動魄也是一場風花雪月。」溫柔如水,卻又訴說的如此堅定。
她叫他逸之哥哥,他又一次笑了,他猛然記得自己肩頭的責任,他是她的靠山,他不允許自己認輸,絕不!
林逸之忽然之間雙目一亮,無邊的殺氣與豪邁訇然而出,那殺氣在他驚天動地的嘶吼聲中直衝向眼前的黑暗,然後他動了。
出拳,拳風如刀。帶着他所有能調動的威勢,朝那眼前恐怖的黑暗中若隱若現的鬼臉豁命的砸去。
「咦?——」似乎一聲驚嘆,便是那些原本耀武揚威的鬼臉都透出了有些驚訝的神情,那少年本已放棄,如今又哪裏來的力量。
只是容不得這些鬼物片刻的思考,那快如閃電,密如雨點的重拳已經狠狠的轟擊在了前方十幾個鬼臉之上。
「轟轟轟——」一陣震耳欲聾的氣爆之聲響起,那些鬼臉扭曲着,似乎頗有些無奈與不甘,就那樣猙獰的在林逸之的眼前四散紛飛。
與此同時,他身後的青玉簫的青芒大勝,在這空洞而漫無邊際的黑暗中,宛如一盞青燈,籠罩着林、陸二人。這孽陰屍對青玉簫散發的青芒正氣,頗有些忌憚,雖然也在陸汐月近前聚集,但是只是忽明忽暗的呲着牙,咧着嘴,並不敢上前。
青光之下,林逸之和陸汐月更是清楚的看到,那些數以百計的孽陰屍在他們的身前身後,頭頂四周,不斷地呼嘯着上下舞動。
森然可怖,宛如百鬼夜行。
陸汐月有些不解道:「我聽我爹說這孽陰屍生平最怕生人,因為活着的時候做了一些不光彩的虧心事,可是這周圍的孽陰屍戾氣怎麼這麼重?」
林逸之一邊緊緊的盯着再次慢慢凝結在一起,隨時發動進攻的孽陰屍,一邊道:「還記得二師兄曾說,他外出歷練之時,路過一個叫洪家坡的地方,碰到了孽陰屍,那些孽陰屍不知道被什麼戾氣侵染,異常的嗜血狂暴,如今五年過去了,沒想到這洪家坡竟然成了孽陰屍的天地!」
話音方落,又是一陣陰森的厲吼,重新聚集在一起的幾十張鬼臉再一次的朝林逸之撲了過來。
林逸之拳頭再次緊握,剛想反擊,那青玉簫一聲清鳴,越過林逸之的頭頂,盤旋着朝那一股孽陰屍中打去,青光過處,又是幾聲轟轟轟的巨響,頃刻之間幾十個孽陰屍消弭於無形。
只是陸汐月再沒有青玉簫的保護,凝聚在她近旁的那一大股孽陰屍似乎一陣歡叫,頃刻之間朝陸汐月沖了過來。
陸汐月蹬蹬蹬的後退了好幾步,粉衣在這黑暗中飄動,竟有一種說不出的驚艷。
剎那之間,那些孽陰屍已到近前,陸汐月已然躲閃不及,幾近險地。
饒是如此,她握着他的那隻冰涼的手,依舊握的緊緊的,沒有半點的鬆開之意。
林逸之大吼一聲,與陸汐月相握的右手猛的一用力,將陸汐月整個人的身形帶的旋至半空,剎那之間兩人身形交錯,林逸之已經擋在了陸汐月的身前。只是那雙緊握的右手依舊沒有鬆開。
無數的孽陰屍見到手的食物被他人破壞,各個憤怒着,鬼哭之聲更是震天,那原本撲向陸汐月的鬼臉齊齊的向林逸之撕咬而來。
陸汐月早已是花容失色,青玉簫與近前的十幾隻孽陰屍纏鬥在一起,根本來不及救援,眼看着幾十個孽陰屍朝林逸之呼嘯着而去,陸汐月甚至可以看見,最前面的十幾個鬼臉早已張開了血盆大口,那鋒利的鬼牙,甚至在這黑暗之中閃閃發光。
「逸之哥哥!」陸汐月只來得及一聲大喊。
林逸之只覺的右肩頭一陣撕咬般得劇痛,心下知道已經被孽陰屍生生的撕掉了一塊肉去,可是他卻全然顧不得許多,左手緊握,沖天氣勢的一拳,挾裹着離憂無極道築基二重的所有真氣之力,朝正在撲向自己面門的鬼臉狠狠的砸來,「砰砰砰——」幾十記快如閃電的重拳過後,那凝集的孽陰屍鬼臉再次被打散,林逸之這才轉頭看向自己的右肩。
一隻呲牙咧嘴的孽陰屍正用鋒利無比的牙齒撕咬着自己的右肩,而林逸之可以用眼睛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的右肩頭早已血肉模糊,一大塊肉被這孽陰屍狠狠的撕扯掉,一個大窟窿鮮血汩汩的往外冒。
劇痛!深入骨髓般得劇痛讓林逸之猛的一聲慘叫:「啊——!」
與此同時,青玉簫將那糾纏的幾張孽陰屍鬼臉打散之後,再無掛礙,清叱一聲,在半空中俯衝而下,划過一道青芒直直的打在林逸之肩頭正在大快朵頤的孽陰屍頭上。
原本是美餐一頓,卻是一夢黃粱,魂飛魄散。
陸汐月看到林逸之觸目驚心的傷口,心疼不已,連連問道:「逸之哥哥,你,你沒事吧!」
林逸之咬着牙慘然一笑,從牙縫裏勉強擠出一句話:「小傷!無妨!」
卻是由不得他再說下去,兩股重新凝結的孽陰屍一左一右,朝林逸之和陸汐月同時撲了過來。
林逸之再次大吼一聲,只得與陸汐月的手分開,雙拳猛然揮動,帶着整個人的身形,直衝進了朝他撲來的孽陰屍群中。
人到拳出,拳影陣陣,將林逸之周身籠罩,頃刻之間已分不清哪裏是林逸之的身影,哪裏是林逸之的拳影。
鬼哭陣陣,林逸之一拳一拳的砸在這些孽陰屍的鬼臉之上,不消一刻,這股孽陰屍便消散的無影無蹤。
陸汐月也嬌叱一聲,青玉簫的光芒似乎要撕破這漫天的黑暗一般,半空之中,一陣婉轉悱惻的蕭音傳來,剎那間響徹在天地之間。
青玉簫的真正威力這才逐漸的展現出來。那蕭音如同一曲震天的悼亡樂章,簫音過處,孽陰屍慘呼連連,消弭於無形。
一面是林逸之的身影瘋狂的在這孽陰屍群中進進出出,每次的進出,都伴着無數鬼物慘叫的消亡之聲,一面是威力巨大的青玉簫環繞在陸汐月的身旁,陸汐月在這青芒與消音中,粉衣渺渺,宛如驚鴻一舞。
回首之間,無數的孽陰屍早已魂飛魄散。
半個時辰過去。這半個時辰,說來輕巧,但對於林逸之來說,卻比永生還要漫長。
林逸之早已疲憊不堪,半個時辰之內,他已記不得在孽陰屍群中來回了多少次,不厭其煩的重複着一個動作。
殺進去,揮拳。再殺進去,再揮拳。
如此單調的重複,仿無止境,不死不休。
只是,他的身形卻是越來越慢。呼吸越來越粗重。
身上的黑衣,早已血跡斑斑,分不清是那些鬼物的血,還是自己的血。
好累啊!若不是還有那最後一絲的意念支撐着自己,怕是此時林逸之早已轟然撲倒。只是這個少年帶着與生俱來的倔強,依舊站在那黑暗之中,面對着越積越多的孽陰屍,雖然那支離破碎的身體已經止不住的顫抖。
而身旁,陸汐月也已經到了極限,若不是青玉簫本身的震懾力過於強大,她怕是早已支撐不了到現在,被這漫天的孽陰屍撕扯的連骨頭都不剩了。只是即便如此,她也不過是在苦苦支撐,怕是再不過半刻時辰,便會真氣耗盡。
粉衣飄擺處,身體已經微微顫抖。
青玉簫的青芒微弱無比,簫身震顫,如不是陸汐月仍死死的支撐着,怕是早已落入塵埃。只是此刻也已搖搖欲墜,原本婉轉悱惻的簫音如今斷斷續續,微弱的幾不可聞。
陸汐月嬌顏如花的面容,此時已是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胸口起起伏伏,斷斷續續道:「逸之哥哥,怎麼辦,我快要支撐不住了!」
林逸之悶哼一聲,連回答她的力氣都沒有了。
其實,就算孽陰屍怎樣的變異,法力也畢竟有限,林、陸二人一個築基二重的境界,一個驅物大圓滿的境界,對付這些最低等的妖物綽綽有餘,只是這孽陰屍似乎殺之不盡,斬之不絕,眼睜睜的看着已經魂飛魄散了,片刻功夫又是源源不斷的沖他們襲來。
林逸之和陸汐月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仿佛置身在孽陰屍的汪洋大海之中,殺死一批,又來一批,根本就是無窮無盡。
孽陰屍如此不知疲倦,前仆後繼的走向死路,可是也磨得林、陸二人筋疲力盡、真氣幾乎耗盡。
陸汐月雖然情況不容樂觀,但是相比於肉搏的林逸之,至少在外觀上看去還算相對輕鬆,林逸之渾身上下早已體無完膚,觸目驚心。
他毫不懷疑的明白,如果在這樣下去,怕是自己真的會葬身於此,可是這如汪洋大海一樣的孽陰屍,真的好想永無止息一般。
可是林逸之竟不覺得害怕,沒有絲毫恐懼,只是覺得從未有過的疲累,就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
如果,不去反抗,就這樣沉沉的睡去,沒有痛苦,沒有悲哀,沒有不甘與希望,長眠,或許是最好的歸宿。
陸汐月也感覺到了林逸之身體的虛脫,只是輕輕的,用那最後一絲氣力喚着:「逸之哥哥,逸之哥哥,你不要睡啊,你不能倒下啊。我們說好的,要去離陽趕早集的!」
不聽了吧,什麼都不聽了,無關緊要了。沉沉睡去便好!
就在林逸之的神智幾近崩潰的時候,眼前的景象突然發生了變化。
仿佛就在一瞬之間,一切都停止了一樣。
淒風不在,嘶吼不在,嗜血的妖氣不在。便是連漫天飛舞慘無血色的鬼臉也齊齊的消失了。
世界,在那一刻忽然變得從未有過的安靜。只是依舊是黑暗,黑暗到林逸之只能借着青玉簫微弱的光芒才能隱約看到了陸汐月蒼白的臉色。
林逸之頹然的倒地,喃喃道:「一切,結束了麼?」
話音方落,忽然這黑暗中,無數道慘白的光影,如離弦之箭從眼前划過,然後撞在一起。下一刻這些慘白的光影快速的在這如黑幕一般的黑暗中融合膨脹。
只不過三息的時間,那所有的光影便凝集在一起,在這巨大的黑幕之上,在陸汐月和林逸之疲憊的眼神中——
一張似乎要把前方所有黑暗都要遮擋住的巨大的,慘白的,面目猙獰的鬼臉突然出現在林、陸二人的眼眸之中。然後幽幽的,衝着這早已是在強弩之末的兩人,發出了一陣毛骨悚然的笑聲:「桀桀桀桀——」
陸汐月神色驚恐,似乎已經忘記了呼吸,只是瞠目結舌的看着這眼前可怖的一幕,一動不動。
而林逸之已經恍惚的眼中,猛然間發現,這張巨大的,閃着幽幽冷光的鬼臉,竟是如此的熟悉——分明就是剛才那個佝僂的老嫗。
這巨大的鬼臉,帶着彷如地底的冷笑,一步一步的朝林逸之和陸汐月逼近,那幽幽的慘白之光,映照的林逸之和陸汐月的臉龐也如它一般不二的慘白。
「青玉簫!」陸汐月用盡最後的力氣,清叱一聲,那青玉簫似乎感應到了主人的召喚,慘鳴一聲,卻是直直的落在了地上,再也不動了。
這鬼臉一步一步的逼近,那血盆大口中的巨大獠牙也是越發的清晰起來。
林逸之和陸汐月緩緩的向後退着,不知道退了多久,而那巨大的鬼臉似乎成竹在胸,一步一步的折磨着兩人行將就木的意志,隨着林、陸二人的後退,以同樣的速度緩緩的逼近。
終於,兩人再無可退,因為已經退到了牆壁處。
然而,就在這一刻,林逸之的眼中突然似有萬丈的怒火頃刻而生,他的心在一剎那間湧出了千百個念頭,我還不能就這樣死去!殷厲宗的希望!復仇的希望!還有我這樣死了,將會永遠背負庸才的罵名,深深定在恥辱架上!
「吼!——」再不遲疑,再不隱藏!
林逸之狂吼一聲,瞬間再不壓制那股如潮的怒火,這憤怒自靈魂深處噴發而出,將他的心靈與軀體頃刻之間燃燒起來。
一股熟悉的冰冷感覺溢滿了林逸之的神魂最深處,下一刻,林逸之的雙瞳已經變成了幽藍之色,無邊的殺意和嗜血從他意識中澎湃而出。
一瞬間,陸汐月感覺這個平時木訥而又溫暖的逸之哥哥整個氣息都變了。
他那樣站着,傲視着整個黑暗的天地,那身上的幽冷與殺戮之意讓陸汐月都感覺到無比的陌生!
陸汐月臉色變了幾變,緩緩道:「這,不可能的,這股殺意和冰冷怎麼會……」便是再也說不出話來。
林逸之雙目幽藍,冰冷的蔑視着眼前巨大的鬼臉。嘴裏低低的嘶吼着:「殺!殺!殺!」
那原本巨大的鬼臉周身的戾氣,與現在的林逸之比起來,簡直可以忽略不記。
便是這鬼臉上也出現了畏懼與驚恐的神情。
「什么正邪!什麼生死!統統去休!你們都要我死,我便戮了這天這地,與你們陪葬,卻又如何!」
林逸之幽冷的聲音中充斥着從未有過的傲然。他冷冷審視着這匍匐在地的宵小之輩,這外強中乾的鬼臉,根本是不屑一顧!
這便是所謂的殷厲宗驅物大圓滿的功法?如果是,卻也太強橫霸道了罷!
下一刻,林逸之動了,緩緩的,朝着那個巨大的鬼臉輕輕的揮出一拳。
然而這輕描淡寫、緩慢無力的一拳,在陸汐月的眼中卻猶如挾裹着無邊的威勢與血腥的殺伐,沖天而去!
鬼臉避無可避,頃刻之間,連那慘呼的聲音都被這拳風湮沒了,拳頭砸在巨大的鬼臉之上,寂然無聲。只是那鬼臉瞬間支離破碎,然後,煙消雲散。
黑暗在這巨大鬼臉消失之後,也驀然的消失不見。陸汐月突然感覺眼睛有些疼,有些睜不開。
她抬頭,陽光明媚,白雲朵朵,天空依舊是那麼湛藍。
這樣的蒼穹,真的很好!
如此,真的結束了麼?
就在陸汐月剛緩了一口氣時,林逸之卻是悶哼一聲,原本一直倔強站立的身體,搖搖欲倒,頃刻之間,一條腿已然跪在地上。而另一條腿卻死命的撐着不堪重負的身體,不讓它倒下,只是那撐着的腿,顫動不止。
「逸之哥哥!——」陸汐月大喊一聲,就要跑來扶他。
「不……不要過來!」林逸之突然一聲嘶吼,然後抬起頭來。
他似乎正在忍受着從未有過的痛苦,渾身顫抖,汗珠如豆!
只是真正讓陸汐月感到害怕的是那雙嗜血的幽藍色的眼睛,那如幽冥一般的藍色,望陸汐月一眼,就讓她感覺無邊的冰冷。
此時,不但是林逸之的瞳孔,便是整個眼睛都成了那幽幽死寂的藍色。
陸汐月忽然感覺,眼前的根本不是林逸之,而是一個魔頭。
可是還未等到陸汐月的心神從這無邊的震動中反應過來。
「嗷——吼——」一聲巨大的嘶吼,那聲音似乎如地動山搖一般。
陸汐月大驚之下,朝前方看去。
只見她的正前方,滌盪起漫無邊際的煙塵,那煙塵甚至把這天都盪成土黃色,與此同時,整個大地都震顫起來!
一個遮天蔽日的龐然大物映入陸汐月的眼中。
渾身如利劍一般硬的閃閃黑毛,高有三丈,兩隻爪子撐着身子,整個身子直立起來,那血盆大口宛如大洞一般,朝這二人嘶吼着,尤其是那眼睛,卻是有四隻!
這四隻巨大的眼睛,仿佛佔了這巨獸的整個腦袋,四目如天燈一般,直刺人二目!
陸汐月驚恐的倒退兩步,幾乎嚇得話不成音:「這……這是……四瞳熊妖!」
四瞳熊妖,上古異獸,生性兇殘懶惰,有四隻眼睛,每隻眼睛都可以讓人神魂受傷,皮糙肉厚,身形巨大,普通修士根本不是它的對手。
這種異獸,只能存在於極南的蠻荒絕域,如今怎麼會跑到離憂山下!這根本不符合常理。
只是,根本來不及陸汐月思考,這四瞳熊妖狂吼一聲,直直的朝陸汐月壓了下去。那如山的軀體盪起陣陣煙塵。
陸汐月避無可避,只把眼一閉,下一刻便是死亡。
然而,卻沒有感到疼痛,只是感覺臉龐有一股熱的如蒸籠一般的氣息和那四瞳熊妖怒氣衝天的嘶吼。
陸汐月下意識的睜開眼睛。卻是直直的愣在了當場。
一個瘦小黑色的身影,那衣服上已是斑斑的血跡,就那樣不屈的擋在了自己的身前,咬着牙,那眼神中幽幽的藍光似乎冒着無邊的憤怒,伸出早已血肉模糊的左手,那脆弱的左手此時卻如一把鋼鉗一般緊緊的鉗入那四瞳熊妖的下頜之中。
林逸之,一個人,在這死亡逼近的時候,想也不想,就這樣死死的托住了那四瞳熊妖即將咬下的血盆大口。
那四瞳熊妖的大嘴一時之間難以下落,只得怪叫着,嘶吼着,喘息着陣陣的熱氣。
然後,他不再回頭,只用那嘶啞的嗓音擠出一句話來,但是,聽在陸汐月的耳中,卻是字字泣血。
「你……快走……這裏有我!」
頃刻之間,陸汐月早已淚流滿面。
還未等陸汐月有所動作,那四瞳熊妖發出了更為恐怖的一聲嘶吼,那如柱子一般的脖子猛地一甩,林逸之單薄的如枯葉一般的身體被這一刷,直直的甩出五丈多遠,狠狠的摔在地上,一口血從林逸之的口中噴了出來。
四瞳熊妖再無阻攔,咆哮一聲,再次朝陸汐月咬了過去。
林逸之還想起身,可是試了幾次,卻是連動的力量都沒有了。
精神渙散,眼光也散了,只是他卻清晰的看到,小師妹那粉衣身影下一刻就要被這四瞳熊妖吞沒。
林逸之心若死灰,精神剎那之間崩潰,一直被殺戮感折磨的心神,早已不堪重負,眼看便要昏死過去。
就在林逸之將要失去知覺的時候,恍惚之間。
他忽然的看到一道快若閃電的耀眼白光,從那高大的四瞳熊妖的頭頂直直的劈了下來,那白光獵獵,鋒利如刀。
然後一個白色的身影擋在了陸汐月和林逸之的身前。
林逸之依稀可以看到,這這人一身白衣飄飄,英俊不凡,飄逸出塵。他的手上高舉着一張散發着金色光芒的符咒,狠狠的朝那低頭還未抬起的四瞳熊妖的四隻眼睛上按去。
繼而,一聲清朗而又穩如泰山的清喝道:「那個姑娘,快帶那位兄弟速速離開!」
這是林逸之昏厥之前所看到、所聽到的一切,緊隨而至的是巨大的睏倦和痛苦。林逸之再也堅持不住了,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黑暗再次吞噬了世間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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