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往往是一念之間,卻終究鑄成大錯,只可惜時光不能倒轉,只能徒添一些無奈罷了。
」林逸之淡淡的說道。
他這句話聽在玄雨小和尚和秭鳶的耳中或許只是就事論事,然而這其中的深意只有林逸之自己知道,或許還有另外一個人——黃裳女子。
林逸之所指的那些一念之間的打錯,正是因為他回憶起了自己在離憂教的重重,若可以將一切重新來過,或許林逸之也不會如現在一般,在這世間沒有目的的風雨飄搖。
只是,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那個黃裳女子似有深意的朝他撩動着面紗輕輕的飄蕩起來。
「那個離甲,便是你口中所說的血甲王罷……如今他成功的進入靈境,又身居高位,是不是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始行動起來了。
」林逸之問道。
秭鳶緩緩的搖了搖頭道:「這是一般人的做法,事實上,包括我也低估了他的隱忍,我每天都會派遣我的心腹時時刻刻的監視着他,並且告訴他們,若這個離甲有什麼異動,不用報我知道,隨時將其襲殺。
而且,如果他真的一開始就有所異動,或許根本用不着我出手,第一個除掉他的,便有可能是我的父王。
」「你的父王?為什麼?他不是一直都很信賴他,而且因為他成為你們千羽國國師一事還當着滿朝皇親大臣的面狠狠的訓斥過你,他怎麼會除掉離甲?」林逸之有些訝然。
黃裳女子聞言竟呵呵一笑道:「怕是只有你這麼率性的人才會覺得這一切都是真正的東西,這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信賴,更沒有永久的託付……」「姑姑此話何意?……」林逸之有些不解的問道。
黃裳女子淡笑道:「這世間有人的地方,便有利益衝突,譬如我所在的教派與那九霄皇覺殿,原本有些合作,從名義之上,那九霄皇覺殿還要臣服於我的教派,雖然我也知道,九霄皇覺殿沒有一個好東西,但是從某些相互利用上來們教派之主還是要做一些犧牲,當然這些臨時的利益聯合最不牢靠,否則當初他們既知我身份,便應該不再進攻的。
」說着又指了指秭鳶道:「秭鳶姐姐當時定是少年天真,與那些勾心鬥角的東西頗不明白,所以才會在皇宮大殿之上公然頂撞你的父王,若是換做今時今日,恐怕姐姐定不會在如此做了。
」秭鳶點了點頭,似乎對黃裳女子高分,心中也暗暗稱她果真是世間少有的奇女子,緩緩道:「林逸之,你的可貴之處在於,無論何時何地,又或者是何處境,你都一直保持着你的初心,永遠是一個赤子。
這世間的渾濁,絲毫沒有污穢了你的雙眼。
」忽的一嘆氣道:「只是希望,你的雙眼永遠這樣清澈,哪如我們,洞察了這世間人心涼薄,變得自己都覺得不再認識自己了,這樣,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忽的,悽然的擺了擺手,秭鳶繼續說道:「其實,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對一個突然之間出現在靈境不明身份的外族異類完全相信,更何況他的本體還是一隻穿山甲。
但是,我的父王,其實一直都是有着博大胸襟的人,他畢生的希望,便是有朝一日能帶領千羽國所有的子民走出這狹小的靈境,融入這浩大的世間,成為世間萬物的一份子。
而不是固步自封的等待着靈境僅有的資源在千百年後完全枯竭。
正因為此,他曾經想過很多的方法,去接觸靈境以外的世人,只是收效甚微。
要不然就是根本連那封印都無法突破,要不然就是千辛萬苦耗費精力的將一個族人送出靈境,然後這個人或者石沉大海,或者被你們人類認為是精怪取了性命。
所以,他夢寐以求的夙願,便是要在這個世間給靈境族人一個立錐之地,或者成為世間行走於大日之下的尋常人。
」「原來如此!……」林逸之深吸了一口氣,原來這個千羽國的王竟然有如此的宏願,其實換句話說,他所希望的便是讓這世間再不分種族,再沒有人妖精怪之分,天地為天地人之天地,無論什麼種族都能夠相容,都能夠共處。
只是,他這個宏願雖好,卻如何能夠實現?林逸之心中有些苦澀,莫說人類與其他種族天生就有難以逾越的鴻溝,便是人類自己也要分個正邪門廳,斗個你死我活,就連自己也不是如此麼,執着維持着自己心中被從小樹立的正魔不兩立的執念。
「你父王的願望,可以稱得上是宏願了,只是,談何容易,談何容易啊!……」林逸之的心情有些激盪。
黃裳女子忽道:「我曾本孤本古籍,上面曾為一個年代久遠的老和尚做傳,那老和尚畢生之願便是要釋道兩者合一,更為此奔走一世,卻最終淒涼無比。
如今秭鳶姐姐的父親與那老和尚比起來,怕是更要高上許多。
」忽的轉頭望向玄雨小和尚,似打趣似認真道:「小和尚,你倒不如學學你們禪宗的那個老前輩,把禪寂寺的佛法教給林逸之一些,作為交換,林逸之把那什麼離憂無極道交給你如何……」一句話說得林逸之和玄雨小和尚齊齊變色,只把頭一低,啞口無言。
黃裳女子格格笑個不停,纖腰微擺,引得面上輕紗輕輕晃動,那被遮擋的臉龐平添了一種靈動的神秘。
「姑姑卻喜歡拿小和尚我開玩笑,我若傳了禪寂寺的心法,怕是佛祖都不會饒恕於我。
再者說了,姑姑怎地不把自家心法傳於我們呢?怎就偏偏讓我……」黃裳女子聞言,更是笑個不停,好容易方道:「卻不是我不傳你們我自家的心法,只是我家心法渾身是刺,我敢教,你們不一定敢學呢……」玄雨小和尚圓圓的小腦瓜一搖,忽閃着眼睛道:「這卻奇了,你練得是什麼心法,怎就不敢學了?……」黃裳女子似乎不想再多說,轉頭朝秭鳶道:「我們還是聽故事吧……」秭鳶這才道:「其實當時我雖然還差一歲便到了百歲成年的年紀,可是卻還是稚嫩非常,如今想到這些,真真是辜負父王的苦心,父王心中所想所圖皆是母后告訴我的,母后說,父王那麼愛我,他那樣吼我,其實不是生氣,而是痛心。
母親說這些話的時候,望着東方那只有千羽國皇族才知道的封禁所在,眼神幽幽,她告訴我,無數個星河月夜,我的父王,那千羽國萬千子民至高無上的王,卻會獨自一個人站在封禁的一側,外面的時間就在眼前,卻無法觸及,這個時候,他總會默默的垂淚,無助的像個孩子。
」「正因為此,離甲的到來,讓他喜出望外,他其實在演了一場戲,戲的背後,是他要告訴千羽國人張開胸懷,接納外來人事的決心,他是最好的,也是權威的表率。
儘管,這個離甲出現的那麼的莫名其妙,儘管這個離甲來到千羽國不過幾天便早已名滿千羽城,儘管他是由我那兩個王叔引薦而來。
但是,情勢之下,父王別無選擇,所以,他做了一個賭注,封那個離甲為國師,選擇相信他,而他的賭注便是他的千羽國和他身後的無數千羽國的子民。
雖然這賭注的代價太大了……」秭鳶緩緩的說着,聲音低微,透着無盡的疲倦。
「但是,父王知道,我那兩個王叔,還有他們的兩個王子,我所謂的兩位王兄,向來都是貪戀權位,野心勃勃之人,他們突然引薦離甲這樣一個人,背後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多年以來,父王和他們也是面和心不合,只是父王仁慈,他始終覺得他們身上流淌着與自己一脈的血液。
饒是如此,父王並不軟弱,他表面之上封離甲為國師,便是要讓他在權利的之下,漸漸的露出本來的面目,或者這個離甲通過權利的考驗,那便是父王心中最圓滿的結果。
當然,這只是其中的一個手段,父王和我想到了一處,在離甲的府邸處設下了無數的眼線和死士,監視着離甲的一舉一動,一有風吹草動,便會立即知曉。
」秭鳶說着這些話,身上竟無形的透出一種身居高位的威壓。
「狐狸可曾露出了馬腳?」林逸之問道。
秭鳶沉默半晌,這才搖搖頭:「沒有,便是一絲一毫的異動和反常都沒有……我原以為,這個離甲便是能夠偽裝,也不過旬月之間便會露出本性,未曾想到,事情根本不是這個樣子……」「這怎麼可能,難道這個離甲來的目的真的只是純的輔佐千羽國,展示他的才華。
」林逸之問道。
「那個時候,我也如同你那般迷茫。
無論是父王的眼線,還是我的眼線,回報給我的關於離甲的狀況,都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
諸如,離甲自天亮便獨自一人往那街市中去了,背後還背着一個碩大的葫蘆,到了街市之上,打了滿葫蘆的烈酒,然後坐在熙熙攘攘的青石拱橋下,一邊喝酒,一邊望着橋下流水引吭高歌,旁若無人,愜意逍遙。
直到喝的爛醉如泥,夕陽西下,才晃晃悠悠的奔自己家去了;又或者,幾日不出,只在家中,着一身素衣,點一注檀香,調上一尾古琴,一坐便是一日。
」秭鳶緩緩道。
「這樣說來,倒是一風流雅士,性子隨意恬淡,不像什麼陰謀詭計之人啊……」林逸之道。
「日復一日,這樣便過了大半年,眼三個月我九十九歲的這一年就要過去了。
這個時候,我心中想着,那離甲或許真的只是這樣的一個人罷,最初的我或許有些敏感了。
我原想,待三個月後,我成為新一任的王之後,將他逐出千羽國便是。
」「父王雖然封了他為國師,給他建造了除了皇宮之外最華美的宮殿,並且隔三差五的召他進宮,更是每次都執手並行。
但是,所有人都清楚無論父王如何賞識他,他也不過是宮中驕客罷了,只有一個國師的虛銜。
」秭鳶說道。
「這便是帝王術麼?呵呵,我見得多了,更深惡痛絕……」黃裳女子突然冷不防的說了一句話,然後再無多言。
秭鳶接着道:「這樣平靜的日子,終於在某一個早上被打破了,政變,一場宮廷政變席捲了整個千羽城的王宮。
」「政變?定是這離甲與你那王叔……」林逸之恨聲道。
「政變的確是由我的一位王叔策劃操縱的,然而,離甲,卻是這次政變之中力挽狂瀾,拯救整個千羽城的人……」「拯救千羽城……」林逸之三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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