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之手 章005 幾人歡喜又幾人愁
天有不測風雲，這句話如果用政治的術語來描述的話可能就是：禍福的到來不需要理由，尤其是政治政治。
本來興高采烈的特林皇帝回到宴廳，原本的滿面紅光瞬間烏雲密佈，這不是說他不能夠做到不喜形於色，或者說起碼沒有完全做到。比如說一些眼光毒辣的貴族，還有一些活的比妖怪更久的老狐狸，就不會站在這樣一個浪尖讓自己暴漏在陛下的目光之下。
想要看明白一群人中一個人的地位，除了看他的對手，還可以看他是否平靜。比如我們帝國的另一位龐然大物，宰相大人，同樣也是一位伯爵，塔布·威廉伯爵，在他身邊同樣拱衛這一群貴族，而他只是含笑不語，目光卻早已經躍過人群，於是，他來到了陛下面前，躬身問候，而後站定。
一個人的一生不可能有太多輝煌的業績，於是想要留給對方一個好的印象，大多都是從微不足道的小事開始，甚至是諂媚、卑微、奴性、讚美、還有拒絕誘惑，這些都是手段，不同的是方式。
宴會最為熱鬧的地方還是我們的主教大人那裏，特林皇帝陛下走到哪裏，一些懂得趨炎附勢隨風而變的貴族已經看明白了此時不是去徵求神的眷戀的時刻，畢竟前提是還有命在，才能去繼續享受神的眷顧。當然，聰明的人，或者說精明的人永遠只是一部分，所以註定要有人做雞，有人成猴。
也許不幸的是也許當你殺了雞之後，猴子也學會了殺雞，這是謬論？還是諷刺！
這時候圍在紅衣主教大人身邊的還有兩個子爵夫人，兩個男爵，他們的地位決定了他們需要去爭取神殿的眷顧，同樣決定了他們的見識，因為沒有上位者的智慧，在這個兵不血刃的世界，等待他們的就是淘汰，他們就是理所當然的犧牲品。
仁慈的神父大人，這位滿臉神聖光輝的紅衣大主教，此刻看樣子是為他身前虔誠的僕人引導一條光輝的道路。在他身前躬身聆聽教誨的是一個叫吉爾·卡布子爵夫人，浮動的歲月在她也許曾經嬌媚過的臉上留下了一道道溝壑，也在她腰間注滿了脂肪，也許不比紫林特產的紫林樹，但是起碼勝過紫林樹做成的水桶。
但是這些不妨礙她現在可以站在這位紅透半邊天的主教大人面前故作虔誠，一邊還要試探着將自己家的繼承人推薦出來。同樣身邊的兩位男爵和另一位子爵夫人也在眼熱嘴快的一句幫腔、一句虔誠，還有關鍵的一句我的孩子是神最忠誠信徒。
因為在平時以他們的地位無法接觸到這位主教大人，於是他們瘋狂了，甚至忽略了周圍人群中的戲虐和怨毒，還有我們特林陛下的一道森冷。
到了宴會開始的時間了，特林陛下在公爵的伴隨下來到了長長的高腳桌子前面，紅衣主教大人也順勢告別了幾位未來的倒霉鬼，來到的宴席上首，站在皇帝陛下的右側，然後繼續扮演着他虔誠的信仰。他的演技很出色，也許神殿的教士們都精通這一點，畢竟他們每天都在演着這同樣的一幕，他們是神的使者。
周圍或是調情，或是看戲的貴族們紛紛停下了自己的交談，帶着近乎瘋狂的忠誠來到桌子邊聆聽陛下的講詞，或許一個時來運轉，能有他們在陛下面前表示自己忠誠的一面，當象徵名利的奶酪擺在桌子上，不愁這些猶如蒼蠅一般的貴族們不會一擁而上。
特林陛下環顧一周之後，頓了頓聲：「天佑紫林，我忠誠的貴族們，卡伊爾家族未來的繼承者帶着軍神之家不敗的信念降臨在帝國之上，我們期待着他將來能夠帶給帝國勝利與安寧，今天是卡伊爾家族喜慶的一日，讓我們放開枷鎖，一起暢飲，歡呼吧！」
「天佑帝國，陛下萬歲，陛下聖恩。」
不得不說，能夠做到皇帝這個位置，一定是一個天生的演員，且不論他的言語是否由衷，起碼他成功的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後帶動了所有人的情緒，也提醒了那幾個愚蠢的貴族們，他，特林四世·阿瑪尼陛下才是帝國的主宰。
這位愚昧的子爵夫人這個時候才明白，為什麼身邊的人這一刻看着自己的目光是那麼的陌生。當然，丑角不只她一個人。
每一場宴會，如果有神父在的話，必然會讓賓客們在品嘗美酒佳肴之前先聆聽神的教誨，作為使者的威爾斯·漢密爾頓紅衣主教大人終於等到了他演出的時刻了，公爵大人也已經表示了熱戀的歡迎和對阿奎那少爺的祝福，而後將目光轉移到了這位不請自來的主教大人身上。
在神殿的體系中，階層比貴族更加等級森嚴。沐浴聖光成為信徒之後，需要考核你內心的虔誠和信仰的堅貞，當然還有你的捐贈，這時你才能夠成為最初的教徒，而後經過修習成為教士，教士為離開自己所在的神殿到地方傳教，接引更多的信徒，然後帶滿功績回到神殿晉升祭司，一步一步成為大祭司、都主教，紅衣大主教。
當然，這些只是正常的途徑，而通過正常途徑成就大主教的幾乎不存在，或者說極少數。捷徑就是事先被地位崇高的主教或者有望成為主教的都主教接引為教子，而後直接成為祭司，這樣能夠減少數十年的苦修或者傳教。
神說：我創造了世界，帶來了光明，也帶來了黑暗。
同理可證黑暗同樣存在於神殿。
再用低俗的話來說就是神殿也有WC，神父也要啦要撒。
由此可見現在出場的紅衣大主教地位之尊崇，威爾斯·漢密爾頓主教面對人群，帶着無比虔誠的目光注視着自己手中女神的雕像：「幸運的孩子阿奎那·卡伊爾，神說：生命的降臨是神聖的，我賜你降臨人間，我賜你榮耀與幸福，我的孩子，神的眷顧不曾將你忘卻，遠離傲慢、暴食、貪婪、懶惰、*、嫉妒和憤怒，神與你同在。」
語末，他單指在胸前揮出一副三角，這代表着他在祈禱，人群中的貴族們，隨之一同祈禱着。
簡短的儀式，它也是莊嚴的，這一刻沒有人敢交頭接耳，在他們心中，如果在神父面前，一切將無所遁形。
特林陛下，這一刻也需要低下他高貴的頭顱。
如此，宴會要開始了，侍者送上了美味的佳肴，甘甜的美酒，當然，還有歡快的舞曲，貴族們可以隨意享用食物，隨意邀請自己的舞伴，前提是肯定對方不會薄了你的面子，否則明天你就會成為貴族圈裏的笑談。有了笑談，流言蜚語自然接踵而來。八卦是貴族的一個略根，無視人們的爵位高低，權柄大小。
心情不佳的特林陛下辭別了公爵和幾位諂媚的貴族，帶着美麗依舊的皇后陛下回宮了，身後留下的是七嘴八舌的猜測，還有幾張已經滿是蒼白、恐懼的面孔，或許他們也會馬上離開，然後渴求他們一脈的人為之求情，只是雪中送炭的美事，並不是誰都能夠遇到。
幾個人的痛苦不會影響其他人的興奮，一個個圈子裏，歡呼聲和調笑聲一直會持續到深夜，貴族的生活拋開了政治，就是放縱。
卡伊爾公爵府里，有這樣一個近乎抵得上半邊卡莫林那座哥德式的殿宇的書房。
送走的鬱郁而去的特林陛下，剛剛還面帶敬色與謙卑的公爵收起了那副容色，而後來到書房。這裏，琪娜·安格列斯·卡伊爾夫人，他的妻子已然暫時拋開了小九夜來到這裏等候。
帝國至高的存在，特林陛下這次的到訪無疑是透漏了一個訊號，又恰逢其會地趕上了這麼一個巧合的小摩擦而多了一步欲蓋彌彰的詭棋，足夠兩夫妻在這裏盤略着未來的打算了。
公爵似乎糾結了幾天的眉宇，在看到夫人那美麗而淡然，多了一絲母性少了點銳芒的臉龐與那洋溢着柔情與期待的眼睛，終於舒緩了開來。
而後他將身上披着用來禦寒的騎士燙金大氅遞到了夫人手裏，而後坐到那書桌前的唯一的一個雕刻着類似於歐洲威嚴與神聖的莫地那大教堂雲柱上的符文，頗有些宗教意味。
將那為了禦寒而做的有些笨重的大氅搭在了書桌邊兒上的衣架上，而後緩緩地踏到了公爵背後，環上了公爵的脖子，面上依舊帶着虛弱的蒼白。
「親愛的公爵大人，我們這位頗不好對付的特林陛下這次算是示好吧？」
而後，夫人那雙盈若秋月的眼睛眨巴着迷離的流光，淡淡地看着這個同樣疲憊，背負了大多的丈夫那近在咫尺的英俊而威嚴的面容，等待着已然開始沉思的公爵答話。
沉默了良久之後，似乎公爵才回過神來。
「示好麼？但願吧！畢竟他等到的不是我的屍體，而是一次不可思議的詭異勝利，如若不是阿爾瓦的將軍閣下小覷我諾亞，揮動大軍竟然追着我到了特穆爾，而放棄了那麼多戳手可得的城池，恐怕我真的就回不來了，即便是僥倖地帶着歷來不屬於卡伊爾家族的恥辱回來了，我們敬畏的特林陛下也有太多理由將我甚至我們一家人送到那個歷來是我們送別人的絞刑架上……」
公爵大人言語間似是有着太多的無奈與悲憤，他頓了頓聲，似是有着太多的感慨。然而此刻，他卻只能說給自己摯愛的妻子來聽，好在這次歸來，能夠趕得上自己的孩子誕生，再多的疲憊，能夠撐得住這個看似榮耀，實則搖搖欲墜的家族等到孩子，足以表明他自己的強大了。
「夫人，似乎我們應該稍稍地報復下那些已然不安分的天府貴族吧！我聽說前兩天居然有人敢冒犯你？莫非他們遺忘了卡伊爾家族已然屹立在這座城市千年之久了麼？還是，他們已經被至高無上的特林那還無法得逞的承諾遮住了雙眼呢？」
夫人那雙淡藍色的雙眸里此刻猛然閃爍着與她那嬌弱的容貌頗為不符的利芒，那粉嫩而淡雅地嘴角彎起了一個美麗而誘惑，卻袒露着危險氣息的笑容。
「嘿，這群討厭的貴族們只會在一個時候才會失去理智，那就是榮耀與財富將他們埋沒到窒息的時候，也許，特林陛下就給了他們這樣的承諾呢？嗯，比較夢幻，比較可笑的承諾……」
「那麼，我們將讓他們的夢醒來吧！畢竟卡伊爾家族的馬車要在這奧格斯大街繼續駛過呢！我們的孩子，當然亦是不能淪為別人可以欺負的孩子吧！我美麗而智慧的夫人，我知道你不會有委屈這種愚昧的情緒，現在，我們準備着帶給他們血腥與黑暗的記憶吧！」
公爵似乎帶着發泄與溺愛的口吻淡聲地傾訴着，然而，這言語間又透漏了多少死亡的氣息呢？一個公爵帶着怒火的報復該是怎樣的奪目呢？
「這事當然要您來做了，我可是個柔弱的女人呢？還是一個剛剛分娩的女人，這幾天我可就陪着我們可愛的阿奎那睡覺了，您就隨便找幾個女僕享受吧！那麼親愛的，我們，明天見？」
臉上帶着玩味與無限風情的夫人白了公爵一個難得一見的嬌媚與誘惑的一眼，而後不再理會公爵錯愕與啞然，還有意思尷尬與惱火的樣子，扭着優雅而依舊有些盈弱的步子，款款而去。
沉重，壓抑的氣氛被夫人簡短的一句調笑一掃而光，公爵看着夫人搖曳而誘惑的身姿，那雙與夫人一般卻有些充斥着血絲的雙眼裏帶着迷離而堅定的神色，一瞬間，他心中帶着無數的感觸嘆念着：
「琪娜，有了你，我疲憊的脊背才可以再一次挺起，謝謝，一聲不需要的謝謝，只能這樣告訴你了，那些冒犯的你的貴婦人們，她們會有一個值得記憶一輩子的畫面的，我保證，保證……」
這一刻，他那似乎被太多東西壓抑的有些不堪重負的脊樑，似乎有堅定而執着地挺直了！
夜了，神慶日的深夜，為什麼天際的皎月上多了一抹殷紅的血色雲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