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能進去嗎?」盧卡斯堂堂正正地問道。
「當……當然。」伊諾克似乎剛剛才回過神來,側身將門拉開,讓出兩人進屋的通道。
屋內正如盧卡斯的記憶一樣,堆得有些亂的書本,屋子中央的火盆,掛着蜘蛛網的屋頂橫樑和牆角,還有被聖女大人打破了的懺悔室的門。
不同的是,此刻懺悔室的通道里有一名騎士正在站崗。盧卡斯第一感覺就是,小公爵大人在裏面。
顯然約翰也有同樣的感覺。他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似乎很擔心自己的存在是某種錯誤。
盧卡斯想,如果他不是因為被叫來的,所以心裏有底氣,說實話,他也會有點怵。
環視了室內一周,伊諾克的那張小床榻收拾的整整齊齊,原本以凌亂作為掩護隱藏在裏面的「聖體」此刻已經不知道被轉移到什麼地方去了。
這就頭疼了。盧卡斯並不是很想讓約翰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麼,雖然他應該就是聖女大人的信徒,但是經過了格奧爾格的事情,對於沒有確認過的信息,他都覺得有必要防備。
「啊……您在找那個是吧?」伊諾克很有眼力見地發現了盧卡斯在找什麼,立刻提供了答案,「在老巴伯那裏,他還在那裏養傷。」
「哦,謝謝。」
「與其您口頭謝我,不如幫個忙,行個善事。」
伊諾克怎麼突然變得這麼不客氣,直接就要求回報?
盧卡斯愣了好一會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直到他發現伊諾克似乎有意無意的在看約翰。
哦~!多謝多謝!!
「我這一身打扮您也看到了,衣服也不是我自己的,要是弄壞了弄髒了,會被責罵的。不如就讓約翰代替我吧?我去看看老巴伯就回來。」
最後一句話是跟約翰說的,說完,盧卡斯就徑自走出了備課房,往大門走去。畢竟懺悔室那邊被佔用了,想要循着那天晚上的路去那間廢樓是不可能的。
一邊走,耳邊聽着想要跟上來的約翰被伊諾克阻攔,並且被強迫拉去幫忙的聲音,盧卡斯的心情變得非常輕鬆,一邊哼起了歌。
【那小小的手啊,撫慰了傷痛;那小小的手啊,慰藉了哀愁……】
媽媽以前經常唱這首歌哄着自己和斯圖爾特入睡,但是自己總是記不住後面的,所以翻來覆去就只會唱這兩句。
哼着歌,盧卡斯從大門離開大堂,從建築物的側面繞到了建築物的後面。因為大火幾乎將周圍的建築物都燒光了,視野很好。盧卡斯在白晝的充分光照下,看到了隱藏在主建築物後院角落的廢樓,和印象中的一樣,一半的木質外牆被燒成了灰黑,另一半依靠着主建築,同樣是石制。
走進廢樓中,登上階梯,搬開稻草門,盧卡斯還沒來得及問候,反而先被迎面砸來一個驚天動地的問題。
「那是什麼歌?!!」
盧卡斯反應了一下老巴伯所指的「歌」是什麼,然後很快意識到,對方所指的是自己不自覺的在哼着的搖籃曲。
「小時候母親哄我睡覺的時候唱的歌,普通的童謠吧。」
「安格拉教過你嗎?」
「沒有,我也就只記得這兩句而已,雖然印象中好像還有其他的歌詞……」
估計是覺得從盧卡斯這裏也得不到什麼答案了,老巴伯沒再問什麼,和之前見面的時候一樣,黑着一張哭泣的小孩子都會嚇得止住抽噎的臉,靠着床頭斜臥着。
「呃……老巴伯先生……」
「『老巴伯』就好。」
「咳,老巴伯,我是來找東西的。『聖體』您知道嗎?就是大堂里的那個透明的球,伊諾克祭司說『聖體』在您這裏。」
「啊,你說這個啊。」老巴伯一邊說一邊從被子裏摸出一個布包,「伊諾克說那邊的房間要安置人,安全起見暫時讓我保管一下,說會有人來取,居然是你啊。」
是我很奇怪麼?
盧卡斯不太理解老巴伯的邏輯,但也沒膽量提問,便嗯嗯啊啊應和着,從老人手中接過了布包。
「你要把這個拿走嗎?」
老巴伯很有防備的問了一句。盧卡斯立刻搖頭如撥浪鼓。
「不用不用不用!我只是要用一下……有人要用一下。」
自己也只是被叫來的而已。
在床對面的凳子上坐下,盧卡斯把沉重的布包放在膝蓋上,一層一層地慢慢打開,包裹在其中的「聖體」也慢慢露出真容。
和那晚在祈禱大堂看到的時候不一樣,本以為是普通的圓玻璃球此刻居然在沒有銀托盤的情況下,自己泛着晶瑩的光芒。
銀白色的光芒。
「那個……老巴伯先生。」
「『老巴伯』。」
「……老、巴伯……如果等下我做出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請冷靜,一切都是正常的。」
斜躺在床上的老人不以為然的挑了一下眉。
在獨眼老人的注視下,盧卡斯有些膽戰地將手放在了「聖體」上,心裏盤旋着對接下來的事情一無所知而帶來的恐懼。
【別怕,我會保護好你的。稍微借我用一下吧。】
腦海中的某個角落閃過不屬於自己的意識後,盧卡斯瞬間感覺到了一種輕鬆,仿佛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束縛住自己似的,他可以隨意穿梭這個世界的任何角落,事實上他現在就想……
【別亂跑,回來。】
一句話,又把他拉回了被禁錮的「容器」里。過了好一會兒,盧卡斯才意識到,這個「容器」就是「聖體」。
但是「聖體」的某個地方似乎有個很小的通道……
……不知道能不能鑽過去。
身體移動了。盧卡斯發覺「自己」站了起來,將「聖體」交還給了老巴伯,說了句什麼,然後就離開了。
不對!別走啊!你要把「我」帶哪兒去!!
盧卡斯拼盡全力想要從「聖體」里出去,但卻找不到可以離開的縫隙。他此刻才發覺,原來「聖體」根本就不是玻璃做的,至少不是純粹的玻璃!不僅堅硬,而且牢固無比,不管他怎麼撞都撞不破。
最絕望的是,盧卡斯發覺自己連與世相精靈溝通的能力都失去了。
他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自己」離開了廢樓。
對了……那個小通道!但是……
雖然那確實是個通道,但盧卡斯本能的知道,那個地方並不是出口,只不過是這個「聖體」牢籠的另外一個延長而已,那裏同樣出不去。但現在留在這裏也是無用,倒不如去那邊嘗試一下……說不定可以撞出一個縫隙來呢?
沒有選擇的盧卡斯,選擇了唯一的選擇,進入了通道。
幾乎是進去的同時他就察覺了這個通道的奇怪。他本以為這是「聖體」內的某個空間,但進來之後卻發現,這個地方和之前所處的空間完全不同。「聖體」雖然是個牢籠般的密閉容器,但至少是通透的,他可以看到周圍的很多東西,然而這個通道里卻看不到外面,但也不是一片漆黑的隧道,而是夾雜着各種難以形容的光芒,有的一閃而逝,有的紛亂無序。
盧卡斯感覺到了一個屏障的存在,阻隔在自己和那些光芒之間。如果沒有這個屏障的存在,可能自己就會被那些光芒給吞噬了。
這個屏障大概是特意為自己架構出來的。盧卡斯想。
儘量不去看那些光芒,免得自己的意識被渙散,盧卡斯堅持到了通道的另一邊。突然的黑暗讓他一瞬間反應不及,以為自己掉入了什麼陷阱。
但很快,熟悉的金色和銀色的光芒讓他恢復了冷靜。
銀白色的光芒均勻的覆蓋在一個少年的身上,金色的光芒則依附在一名青年的右臂上。
少年是「自己」,而青年的身份,盧卡斯辨認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是小公爵大人。
他看起來真的憔悴了好多。
「最好的情況,是你被剝奪貴族封號,僅保留騎士位階,貶為平民。」
「我知道。」
「所以,你不能再留在王都了,必須要給自己找個好去處。」
小公爵大人抬起眼,帶着血絲的眼睛緊盯着「自己」。
「你是希望我去塞迪斯城邦嗎?」
「我並不強求這一點。只是……不希望老友的一片苦心浪費了而已。」
「……一定要離開卡內羅嗎?」
「如果你想留下的話……就只有依附在聖光教會的庇護下了。」
聽到這話,小公爵大人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你確定?他看你們並不比看我順眼多少。」
「保護你一個人,伊諾克這點本事還是有的。何況現在,還有他在。」
最後一句話出現的時候,「自己」突然向這邊看了一眼。盧卡斯凜了一下。他並不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是能夠用肉眼看到的,而且自己是通過「聖體」內的通道過來的,雖然不知道現在他所看到的場景是在什麼地方,但他不覺得對方能夠意識到自己的存在。
還是說……自己確實通過那個通道來到了和「自己」所在的同樣的空間?
還沒來得及想清楚,「自己」已經移開了視線。
「雖說會有人幫你拖延一下時間,但畢竟能力還是有限的。『獅公爵』的這個身份,現在對你百害而無一利,儘早交出去的好。」
說完,「自己」轉身離開,但在出門前還是停下了腳步,多說了一句。
「你也知道,萊昂家的人不會因為你失去了爵位就拋棄你的。」
在盧卡斯還沉浸在分析對話的思緒中時,不知道隱身在哪個角落的伊諾克突然走了出來,出現在視野中。仿佛同樣也感應到了盧卡斯的存在似的,筆直的向他走了過去。
隨着伊諾克越來越接近,盧卡斯也感覺越來越恐懼,然而,當他的恐懼到達頂峰的時候,一股強烈的吸力將他從這個空間裏抽走,只來得及分辨似乎是從剛才經過的通道返回了原本的「聖體」,之後盧卡斯就失去了和世界的所有聯繫。
如果不是因為某人還在跟他「說話」,他幾乎以為自己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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