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興二十三年春,戎狄進犯,平西大將軍顧照掛帥,大將沈潛為副帥,領兵十萬,大戰戎狄。
歷時三年,三退三進。天興二十六年秋,終於平沙嶺大敗戎狄,桐城戰鼓擂擂,金戈長鳴,以慶大勝。
夕時,城樓上鍍上一層金黃,顧照身披銀甲,傲然而立。觸目所及百餘丈黃土地,皆是大趙國土,桐城屹立西北,守裕北關,若桐城失守,則相當於將桐城至鄯州的三座城池拱手讓人。今日,他終不辱使命,從蠻人手裏奪回了這半壁江山。
「終於奪回來了!」沈潛一身銀甲,曲着臂腕將頭盔托在掌心,紅色的纓子在風中飄舞個不停。
身後腳步聲急促,是探子前來:「報!」
兩人紛紛側首,盯着探子頭盔上沾染的黃泥。顧照開口道:「說。」
「啟稟將軍,長安使者李大人傳來消息,宣將軍班師回朝。」
話音才落,李培安便踩着滿城餘暉上了城樓:「恭賀元帥大敗戎狄!皇上已於長安城設下陣仗,只等着大軍凱旋!」
長安——
顧照微微一愣,喉結上下滾動着,這兩個字,在他口中來回咀嚼,似是有着不可替代的特殊意義。
是夜,營帳中的篝火映得大半個夜空艷烈如霞,萬分絢爛。
苦守前線,戰役持續了三個春秋冬夏,如今終於塵埃落定,所有人心中那根緊繃的弦此番都有了片刻鬆懈。
趁着性子,顧照多喝了幾杯,邊城的酒太烈,入喉便是一陣火辣,咽下肚去只覺得渾身都燒得慌。
「回到長安,我便帶着婧兒去看她娘親……」
沈潛坐在他身邊,聞言微微側頭朝他看了一眼。
婧兒,顧婧容——顧將軍獨女,也算是他半個侄女兒,是個可愛的小丫頭。時隔三載,不知長得如何了。這樣一想,沈潛不免會想到自己家中的妻兒,滿腹的思念化作一聲嘆息,和着酒水吞咽入腹,果真辣得爽烈!
夜幕里,偌大的銀盤移動着軌跡,悄無聲息地帶走了靜靜流淌的時間。當啟明星划過天際,東方露出魚肚白,大軍早已整裝待發,只等着顧照一聲令下便啟程回到長安。
望了一眼身後偌大的方陣,顧照一雙銳眼微眯。依着昨日夜裏的部署,左前鋒趙虎率三千將士過平涼道貫穿鷹嘴岩先行,他隨後;右前鋒江濤領兵三千,繞萬泉河行大道南下,沈潛隨後。
大軍分別之際,沈潛騎馬立於顧照右側,皺着一雙眉沒有說話。
「咱們比比,看誰能先到長安。」馬蹄輕踐,顧照笑聲爽朗。
沈潛挑了挑眉:「想好了?我可是眼饞你老顧家的百年佳釀許久了。」
笑聲爽朗,豪情萬丈。兩隊人馬分馳而去,與時間競逐。
三萬大軍過境,顧照率兩千精兵先行,帶着一眾俘虜擇平涼道而行。按右前鋒江濤的話來說,此路途徑鷹嘴岩,雖道險且阻,卻是穿過萬泉抵達長安的捷徑。
戰馬奔騰,濺起沉沙飛揚,顧照領頭而行,身邊跟着的是沈潛指派護衛他的左前鋒趙虎。
忽而,趙虎雙眉緊蹙,扭頭沖顧照喊道:「元帥,此處有詐!」
「……」顧照眉心一攏,也已察覺到不周。
他們此行人數具廣,又都是策馬而行,馬蹄踐踏,很容易將其他的聲音掩藏掉。可是,在戰場上培養出來的敏銳嗅覺,依舊讓他發現了隱藏在岩石背後蠢蠢欲動的潛伏者。身子突然匍匐在馬背上,顧照右手高台,扭頭沖身後的人喊道:「準備!」
四周岩壁峭立,前路險窄,他們相當於是闖入了一個葫蘆口,若是不能殺出重圍,就只能被人困死在這裏!
顧照雙腿一夾,率先出擊。
混亂來得突然,殺戮早已來臨。顧照沖入了廝殺的陣中,手起刀落,閃着寒光的刀刃將阻擋他前進的蠻人一個個都斬於馬下,
卻在此時,人群里,一人身着黑色的盔甲,手裏的狼牙棒一提,催促着自己的戰馬朝顧照迎了上去。「聽聞大越將軍各個驍勇善戰,今日,烏蒙便來討教討教!」
慌亂中,李培安策馬迴轉,只帶了兩名護衛偷偷撤離。
——
領着五萬大軍行大路,沈潛心中卻有些不安。將右前鋒招到自己身邊,蹙眉吩咐道:「你率軍繼續前行。」
「沈將軍?」見他似乎不打算與大軍同行,右前鋒不解。
雷厲風行地指了兩員大將擇精兵五百,沈潛言簡意賅:「元帥此行必經鷹嘴岩,禍福難料。」語畢,便不再理會他,縱馬朝着平涼道疾馳而去……
才將將靠近鷹嘴岩方向,便能聽得見前方的廝殺,衝鋒聲、慘叫聲,令人膽戰心驚。
馬蹄聲漸近,烏蒙未料到竟然還會有援兵相助,看着自己已經所剩無幾的兵將,眉頭狠狠皺了皺。
「領主,咱們……」身後,一四十多歲的男人提着彎刀上前,在他身側小心詢問。
烏蒙抬手制止,挑眉望了一眼手握長劍倒在血泊中的人,勾唇一笑,他今日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撤!」
屬下不解,但烏蒙的話,他不得不聽。一揮手,便帶着餘下的兄弟迅速撤離了。
身後將士欲前往追擊,沈潛抬手制止:「窮寇莫追!」
當馬蹄踏入血腥之中,沈潛一眼便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顧照。心中一緊,沈潛飛身下馬,解下了頸子上的領巾,神情慌亂地把領巾蒙在顧照的胸口,紅色的領巾在沾染了鮮血,顯得更加的艷麗。
身後的將士早已紅了雙眼。他們好不容易打了勝仗,歡喜不過一宿,今日卻遭遇伏擊,連元帥都……
「李大人呢?」不知是誰眼尖,巡視了一圈,依舊不見李培安的蹤影。
沈潛眸色一沉,卻是只看着顧照:「元帥,元帥?」昨日還與自己把酒言歡,說着要回家見女兒的人,如今怎的就成這般模樣了!
「……沈……女兒,交、交給,你——」他拼勁全身力氣,緊握住沈潛的手,猩紅的血液沾染在他銀色的盔甲上,妖冶萬分。
沈潛一驚,這是在……託孤!
顧照口中溢着鮮血,止也止不住。他抓着沈潛的手,力氣卻大得令人髮指:「婧兒、婧兒是我……替我,好好照顧、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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