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也奇怪,無非是給夏蟲的這條路線雖然好記,但要他走的胡同卻是黑布隆冬的。附近街道上能照到這個胡同的路燈卻是壞掉了——通常來說,這種公共設施如果壞掉,不出一個小時,肯定會有專門的檢修人員前來修理,這路燈一定也是剛壞不久。
夏蟲在這條胡同前駐足了約有十秒鐘,然後跨步走了進去。在他走進這胡同之前,有關的信息已經在他腦海中清清楚楚地浮現了。
這條胡同長度共有七十二點五七米,而自己的每一步通常是零點七二米。他需要整整一百步走完這條胡同。
胡同口壞掉的路燈是被人以粗暴的方式截斷了電線,一則可以防止附近有人來,二則恐怕是要讓這附近的監視器也變成瞎子。畢竟,破壞監視器要比「路燈壞了」嚴重程度要高上許多。
在他踏出第五十一步時,腥臭的惡風便他從腦後升起。
他是在半個小時……不,十分鐘前剛剛做完這件事的。他來的極為匆忙,甚至沒有時間去找一些更加「方便」的工具。
一條粗壯的手臂突然出現,緊緊箍住了他的脖頸。那人箍得極為用力,夏蟲不得不鬆脫了手中的布袋,用力將那條手臂向外拉扯,但那人的力量要比夏蟲大的多了。饒是夏蟲用力掙扎,半分鐘後他還是被勒得翻起了白眼。
那人的呼吸急促、但是很平穩。他的身上有一股味道,像是洗出來沒有及時晾曬的衣服,或者是醃壞了的黃瓜的臭味。
然後,那條手臂突然鬆脫了。夏蟲還未來得及慶幸,便感覺自己的膝蓋被人從後面一頂,再加上那人朝着夏蟲背心一推,夏蟲立刻失去了平衡,身不由己地向前跪去;下一秒,就感覺自己的後頸一痛,然後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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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夏蟲再次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醫院的白色天花板了。
「沒有什麼大礙。」男聲說,「後脖頸受到鈍器打擊,有輕微的腦震盪,但沒受什麼傷,甚至連皮都沒破。睡一覺,再觀察幾個小時就能回家了。」
然後,是莉莉道謝的聲音。夏蟲將頭轉向聲音來源,映入視線的卻是夏念冰。她正在自己床邊,正緊張地看着自己,眼睛裏淚光盈盈的。夏蟲一醒,夏念冰自然也察覺到了夏蟲的動作,連忙道:「哥,你醒啦?你別亂動……有沒有感覺哪裏不適?」
踢踏踢踏的急促腳步聲朝這邊快速走來。
「哦……」夏蟲面無表情地扭了扭脖子:「脖子有點酸。還有點疼。」
「別動。」夏念冰用力將夏蟲又按回枕頭裏,用袖子極快地抹了下眼睛,才笑道:「莉莉姐也來了。」
她的話音剛落,門開了,莉莉走了進來。夏蟲向她眨了眨眼。卻見莉莉先是一臉喜色,隨即又換上了怒氣沖沖的模樣,一屁股坐在夏蟲的床邊,冷着聲音道:「醒了?」
「其實我還需要做幾個測試確定我現在是否在做夢。」夏蟲說,換來的自然是莉莉用力在臉頰上扭了個三百六十度的花:「疼不?」
「疼——好吧,我醒了,我醒了。」夏蟲連忙投降,夏念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的臉上還有淚痕未乾,輕輕一笑,也是梨花帶雨,傾國傾城。
「現在是幾月幾號幾點?我暈了多久?」
莉莉哼了一聲,倒是沒有再為難他,確認了一下時間,「應該是兩個小時,具體點說,是兩個小時二十五分鐘。我們上線的時候沒見到你,念冰以為你去上廁所了,我們就又等了一陣。等了將近半個小時,你還沒上線,念冰下線去看,才發現你不在家裏,呼叫也不接聽,可把她嚇個夠嗆。然後她上線跟我說了一聲,警察局就來了電話,說你暈倒在一個巷子裏,看樣子應該是被搶劫了,已經送到醫院……」
「莉莉姐也嚇壞了。」夏念冰毫不猶豫地揭了莉莉的底:「我們來的路上,她一句話也不說,就攥着拳,咬着牙,嘴裏一直嘟囔『死蟲子你可別有什麼事啊』。」
「胡說八道!」莉莉的臉刷一下紅了,又羞又氣,連忙把話題轉開:「那個……那個啥,死蟲子,你半夜不玩遊戲,往那個胡同里跑什麼?你有啥被搶了麼?警察還在外面等着,說看你什麼時候方便問話。」
「我……」夏蟲剛剛說了個開頭,便又被開門聲打斷,一個年輕的警察走了進來。他雖然臉上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餘光卻老是往夏念冰那裏飄。
「咳,請問你現在可以接受問話麼?我們需要登記一下情況。」
夏蟲挪動了一下身體,坐了起來。夏念冰忙幫他將枕頭墊在他背後。
「沒問題。」夏蟲毫無語氣起伏地說,倒把警察小哥嚇了一跳,差點以為夏蟲腦震盪太過嚴重導致了什麼其他毛病。再三確認夏蟲沒問題後,才問道:「我要問你幾個問題,其中可能有涉及你私密,你可以選擇不回答,但希望你能配合我們,這樣對於我們偵破案件有幫助。另外,能麻煩幾位暫時離開嗎?」他說着,看了一眼旁邊的莉莉和夏念冰。
「我希望她們留下。」夏蟲平淡地說:「她們會保持安靜,我想這並不違反規定。」
警察小哥苦惱了不到一秒鐘,就爽快地點頭同意了。他示意自己已經開始使用自己的隨身設備開始錄音和攝像之後,就開始問話了:
「我們調查到,在今晚八點三十,你從賬戶中取了五萬塊現金。是有人逼迫或者威脅你這麼做嗎?」
「沒有。我跟朋友約定,要借給他五萬塊錢。」夏蟲實話實說。
「為什麼不用網絡轉賬?」
「他不方便。」
「為什麼不方便?」
「我沒問。」
旁邊的莉莉張了張口,不知道是想追問,還是想罵他一頓。
「是他約你來的這裏嗎?」警察小哥繼續問。
「是的。」
「來這裏之後,你見到他了嗎?」
夏蟲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
「見到了。」他平靜地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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