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艘已經鬼化的商船上,居然還有活人,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一個沉穩有力的念佛聲自黑霧間撕裂的口子後響起,然而就是這個聲音,令劉啟超卻臉色大變。原本成群的惡鬼行屍都沒能讓他變色,可這短短的幾句念佛聲,卻把他嚇得夠嗆。
因為這句話,不是被人用華夏語說的,而是東瀛語!而之所以劉啟超會有如此大的反應,一切要從東瀛國開始說起。
東瀛國位於中原大夏王朝的東北部,其國土由大大小小眾多島嶼組成,其中規模面積最大的有四座。東瀛國的西部和依附於大夏王朝的高麗國隔海相望,東部則是浩渺的大洋和未知的海域,北部是萬年不化的冰川大陸,而南部卻與東海零丁洋接壤。
東瀛國土地狹小,耕田稀少,多山地密林,又雜以火山激流,物產貧瘠。其民生性兇悍,善用刀劍。在大夏王朝上任皇帝在位時,東瀛國正處於四分五裂的戰亂時代,大名混戰,民不聊生。很多沿海的漁民和一些戰敗的武士,紛紛趁着大夏海防空虛,衛所腐爛之際,前來搶掠,屠村滅鎮,無惡不作。而東瀛術道也趁火打劫,紛紛加入其中,用當年他們從中原學習的術法,來屠殺華夏術士。
此後華夏術道與東瀛術道便幾乎撕破臉皮,雙方雖沒有明面宣戰,可只要抓住機會,必然要將對方置於死地!
那個隨手便將整座鬼船的惡鬼行屍給度化的神秘人物,必然是東瀛高手,這種級別的存在,要真是對他們動了殺念,只怕劉啟超他們也不是其對手。
黑霧很快便消散開來,柔和的佛光順着裂縫蔓延開來,緩緩蠶食着周圍的黑霧,一艘巨大的艦隻出現在劉啟超的眼前。當他看到船上掛着的旗幟時,心更加沉到了谷底,那是一朵金色的菊花,周圍還佈置着幾把鋒利的太刀,那是東瀛皇室才許升起的王旗。
「東瀛皇室向來仇視華夏,看來這回的廝殺是在所難免了!」劉啟超偶然曾經聽聞如今的東瀛國神皇已經統一了境內,正在練兵備戰,準備對外擴張,這任神皇素來仇視華夏,連帶着其麾下的兵卒和術士,也跟着對華夏改變了看法。
翟得鈞和沐水心也紛紛點頭,握緊了手中的兵刃,死死地盯着逐漸顯露出全部樣貌的大型艦隻。
幾名東瀛武士正饒有興致地雙手抱胸,看着略帶狼狽的劉啟超三人,臉上滿是不屑和鄙夷。東瀛人對華夏人充滿了仇視,反過來其實也一樣,劉啟超看向東瀛武士的眼神里,也暗暗含着三分厭惡。
不過最令劉啟超注目的,還是船舷邊上默默站立的一男一女兩名術士。那女子面容俏麗,一身裁剪合體的和服,身形嬌小卻沒有任何柔弱的氣息,反而任何男子見了她都沒有輕視的想法。
「嘶……」劉啟超只覺得腰間的軟肉一陣劇痛,轉頭望去,卻見沐水心噘着嘴,滿臉不高興地掐着他的腰。
劉啟超倒吸着涼氣,正準備說些什麼,忽然眼神一厲,猛地轉頭望向東瀛艦隻船舷的某處。在那裏,一名頭戴竹製斗笠,身着黑色僧衣,衣袖繡着兩道金邊,握着九環禪杖的和尚,也正冷冷地望着劉啟超。
劉啟超的目力不差,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和尚衣袖上的兩道金邊,他知道那是東瀛御賜僧官的標誌。對於東瀛僧官,劉啟超還是有所耳聞的,他們大多屬於佛門禪宗一脈,和中原佛門一樣,在東瀛國百姓之間也有巨大的影響。若論東瀛第一高僧,當屬神皇親封的僧錄司,東瀛禪宗教宗孔雀大師。
可與中原佛門不同的是,東瀛僧人可以食肉,可以娶親生子,甚至大規模參與到朝廷廟堂的鬥爭中。
實際上東瀛國當年大規模向華夏學習,可學去的東西大多被他們改得面目全非,包括眾多術道的東西。東瀛佛門手段頗為狠厲,其對付邪祟之法多以鎮壓驅散為主,對於異端更是如此。可他們殺人之前往往口誦佛經,卻身染鮮血,令華夏人觀之,頗為費解。
劉啟超看不清對面艦隻上東瀛僧人的面目,可那和尚卻居高臨下,把他的形象看得清清楚楚。東瀛僧人先是略帶不屑,他對華夏人的觀感也是頗受東瀛術道主流的影響,可當他看到劉啟超的真正面容時,卻忽然臉色微變,兩眼眯成一條直線。
「怎麼了,天門大人?」一名武士察覺到東瀛僧官的異常,語帶恭敬地問道。
被稱為天門大人的東瀛僧官回過神來,在東瀛國內,僧人尤其是御賜僧官的地位,可比一些大名將軍還要高,所以那些自視甚高的武士才會如何客氣地對他們講話。
那名東瀛僧官微微一笑,淡然道:「沒什麼,只是那小子的模樣和氣息,有點像貧僧的某位故人罷了。」
「天門大人在華夏還有故人?」那名武士好奇地問道,在他的印象里,眼前的這位僧官天門近一郎,乃是東瀛禪宗領袖孔雀大師的高足,常年在深山的廟中苦修,很少踏足寺外,這次肯隨他們出行,還是大將軍親自去請的緣故。
天門近一郎雙手合十,低聲念了幾句佛號,略帶些傷感道:「是啊,只可惜那位故人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我看三人分明是大夏國的子民,不如殺了了事。反正兩國之間也不差這點血債了。」領頭的武士望着鬼船上的劉啟超等人,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旁邊的那些武士也紛紛附和贊同,唯有九菊一派的和服女子,以及僧官天門近一郎沒有說話。這下他們也不敢多插嘴,說些什麼。
天門近一郎斜睨了和服女子一眼,後者對他微微一笑,嘴唇囁嚅了幾下,似乎是在傳音。片刻之後天門近一郎冷哼一聲,轉身走到眾人面前,當眾說了一大段話,只可惜劉啟超距離太遠,聽不清他說了什麼,只是在半晌之後,東瀛的艦隻便揚帆遠去,沒有厲聲喝罵,沒有威逼利誘,甚至連句鄙夷的話都沒有留下,這明顯比前面的幾種情況更令人感到惱火。可劉啟超卻沒有心情去想這些,在他看來,自己三人已經在鬼門關邊上走了一遭,能活下去便是幸事。
「老劉,你說那些東瀛矮子為何要放過我們?」翟得鈞有些不解地問道,他雖說出身深山中的巫門,可對於東瀛人的嗜殺兇殘,以及仇視華夏術道,也是頗有耳聞的,沒想到對方居然就這麼走了。
按理說,這個時候動手,神不知鬼不覺,即使被劉啟超他們背後的勢力知曉弟子被殺,也不清楚究竟是何人所為。對於那幫東瀛人而言,殺死劉啟超他們,或許就和踩死幾隻螞蟻一樣容易,可他們偏偏沒有那麼做,真是令人費解啊。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討論這些有的沒的,而是我們如何逃離這裏。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待到這艘商船的陰氣散去,不到幾個時辰,船隻就會沉入海底。到那時咱們要麼游泳游到春岩島,要麼就只能和這艘鬼船一起沉沒進大海里。」劉啟超無奈地苦笑道。
劉啟超說的沒錯,隨着陰氣和邪祟的消散,這艘已經沒人操控,傷痕累累的鬼船出現了崩潰瓦解的跡象。不光航行的速度不斷減緩,而且方向也開始出現了偏差,左搖右晃,船體發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悶響。這讓不會水的劉啟超看得膽顫心驚。
不過最終萬幸的是,春岩島那邊正好有艘漁船路過此處海域,將劉啟超他們從鬼船上救下。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接到了許青陽的飛鴿傳書,可卻遲遲見不到劉啟超登島,島上負責的幾個頭頭一商量,連忙派遣島民登上漁船,四處沿着他們可能到來的海路,尋找劉啟超他們的蹤跡,沒想到最終還真讓他們給碰到了。
就在劉啟超登上漁船後不久,那艘被惡鬼和行屍破壞得不行的商船,終於再也支撐不住,龍骨轟然斷裂,整艘船隻化為兩截,首尾高高翹起,周圍出現巨大的漩渦。沒過片刻功夫,整艘商船便沉入大海,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沒想到這艘船還是沉了。」劉啟超心情有些沉重,黑霧殺死了無數無辜者,他暗暗發下狠心,要將這個邪祟除去,還一方太平。
操控着漁船的船夫倒沒有什麼感慨,他對於大海的認識要比劉啟超三人深刻的多,哪年哪月沒有各類船隻在這片海域乃至東海、南海遇難?他本身就親眼見過不少船隻沉沒,對此早就沒有什麼感慨。見船上這三個衣着華麗的年輕男女面色愁苦,還以為他們是哪個世家子弟,出來歷練,結果遇上了海難。
船夫不由得在心裏略微鄙夷着這些「嬌生慣養」的「富家子弟」,臉上卻不敢露出絲毫的不敬,畢竟他們都是島上頭頭指明要重點照顧的人物。
其實商船沉沒的地方距離春岩島已經沒有多遠,劉啟超在乘坐救援漁船後不到半個時辰,一座被水汽和白霧所籠罩的海島便出現在他的眼前。
春岩島,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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