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洋與劉正風收了琴簫,兩人對視一眼,種種心意,便都在這一眼裏。大笑。
此後有大笑。
這兩道爽朗笑聲里渾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抑鬱,只有說不盡的豪情。
曲洋收住了琴聲,道:「劉賢弟,你我心聲,只都在這一曲之中了,縱使再有刀斧加之於你我,也無憾了。」
劉正風按簫嘆道:「曲大哥,只待我安置了家室,便與你泊舟江海,遠離了中原武林,再不問江湖之事。」
曲洋也笑了一笑,臉上皺紋舒展,說出的舒緩:「正該如此。」
言已至此,兩人雙手相握,又復齊聲長笑。
蘇留站在樹頭,也不禁一笑,這一對基友可說是笑傲江湖裏的一大亮眼之處,這等不計較得失的濃烈基情在這樣的正邪對峙煙雲詭譎的背景下也殊為難得。
劉正風聽得這一聲笑,雙手已經按在了腰間長劍肅然道:「是哪位朋友?」
曲洋似想起了什麼,拉着他的衣袖微微一笑,道:「尊駕武功手段都很了得,竟能驅使得動田伯光這個惡人。我便替劉老弟一家上下,多謝尊駕的救護之恩,日後但有驅使,只一聲令下,曲某必來相見。」
說完,他袖子一揮,一本冊子凌空飛起,蘇留身法展動,腳尖在樹枝上一點,身子如一道輕煙逸出,雙手一接,已將那一本冊子拿到了手。
等他落地,看得其中種種奇異文字,正是《笑傲江湖曲》的琴譜簫譜,心裏又有一種感慨:到了今日,自己雖沒有得到金書里第一等的絕學神功,但眼前的這可就算得上金書里十四部裏頭的第一名曲了。
劉正風見得蘇留在此,二話不說,就要一拜而下,蘇留抬手輕扶,便如同鐵鑄一般,劉正風再拜不下去,只嘆道:「自古名俠高義,也無出蘇兄弟之右了。」
蘇留也搖頭一嘆:「何至於此。」
話音未落,身影一閃,人又掠到了樹頂上。
自家事,自家知。
蘇留跟這一對基友,其實也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在自己眼裏的笑傲江湖,要想笑得起來,傲得起來,便還要自己的實力提升。
只有將實力提升到一定程度,才能真正地站在風口浪尖上,對一切駕馭自如,把一切風浪踩在腳下,眼望天空,那時候只一聲長嘯,風浪再險,能奈我何,天地廣闊,也是任我遨遊。
這,才是蘇留心裏的笑傲江湖。
蘇留所想種種,劉正風如何能得知,他只覺一陣清風拂面,心裏一陣惘然,便見得一道青影在樹上倏起倏伏,不住地在樹木間飛馳,他忽然想起了什麼,面色一變道:「曲大哥,怎不見非非?」
曲洋也不無奇怪,但也無奈道:「這孩子父母去的早,心思古怪偏激,我也不知道她小腦袋裏在想些是什麼,實在是管不得她。」
若是蘇留在此,必然一汗,曲老頭說自己的孫女性格偏激,其實在蘇留看來他才是真正的偏激之人。
......
行不多時,蘇留就察覺到背後不近不遠跟着的那兩撥人。
一個機靈輕巧,腳步卻不快,另一邊內力倒是深厚,隱跡藏形,也不露面,但是腳步卻也不輕快到不可察覺的地步。
蘇留一摸懷裏的笑傲曲譜,心裏一轉,倒也不叫破這兩邊,卻也不急着趕往福建福州城了,只收了神行百變慢慢悠悠地走着,只要後邊距離一近,立時輕功施展,又拉開一大段距離。
如此以往,背後吊着的那個小拖油瓶終於忍耐不住了,嬌脆地呼喊一聲:「道長哥哥,等等我!你走得太快啦!」
蘇留沒有轉身,卻知道了這是誰,心裏暗笑,這小丫頭輕功比不得自己,但實在是鬼靈,找人跟蹤很有一套辦法,性子也極為堅韌,想到這裏,蘇留倒故意放緩了腳步,轉身坐到了路邊的茶肆里休憩。
「走...走不動啦。」
不多時,綠衫小蘿莉跟了上來,渾身沒有氣力的懈怠樣子,一邊地用雪嫩的小手呼啦啦地扇着風,紅撲撲的臉上更沁出些晶瑩的汗珠子,坐在蘇留面前,喝了口水,越想越覺得委屈,撅嘴抱怨道:「道長哥哥,你跑這麼快做什麼,人家哪裏追的上你。」
蘇留打量她一眼,微微一笑道:「果然是人小的,腿就短,跑不太快,是道長哥哥錯啦。」
曲非煙也自顧一番,心裏頓時來氣,烏漆漆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轉,往四周一看,登時叫道:「哎喲。」
蘇留放下茶盞,奇道:「這次我可只看了一眼,連碰也未碰到你,你又怎麼了?」
等他看到周圍情況,才知道不妙,原來茶肆裏邊一個隔間坐着一眾恆山派的弟子,定逸師太早看到蘇留,一直觀察着蘇留的舉動,這時候聽得曲非煙這可愛無邪的小姑娘委屈地一聲叫喚,心裏柔處被觸動,還以為蘇留欺負了她,登時對着蘇留不滿地哼了一聲。
儀琳心裏正無限的驚喜,正要出來問好,卻給她定逸師太橫眉冷眼瞪得嚇住,只得撇嘴低下頭去不敢多說話。
定逸師太顯然是心裏對蘇留那一劍破了她的恆山劍法致使她失卻了顏面存有芥蒂。
不過蘇留卻對她沒有半點敵意,只思及笑傲里的幾個勢力,恆山派也算是難得的清流了。
不過那邊不來招呼,蘇留也只是尷尬一笑,遙空問候一聲便罷。
他這一問候倒不打緊,曲非煙何等鬼靈精怪,偷偷看了眼兩邊的神色,登時看出了兩邊的尷尬蹊蹺,她坐起小小的身子湊得蘇留近邊,仰頭眯眼笑道:「道長哥哥,你還不明白那位尼姑姐姐的心意麼,可都在看你......」
「嗚......」
下一刻,蘇留已經將一塊甜軟的桂花糕塞住了她的嘴巴,曲非煙人小鬼大,嘴巴可實在厲害的很。
蘇留也不免遭受不住,溫言問道:「你怎不跟爺爺一起待着?跟着我做什麼?」
曲非煙吞咽幾下,總算將整塊花糕都吃了下去,還飛白了蘇留一眼,嫌棄似的離蘇留坐遠了些,嗔道:「跟爺爺一同有什麼好玩的,成天就跟劉公公彈琴奏簫,我要跟着你行走江湖的。」
蘇留搖頭道:「我向來行走江湖,獨來獨去,縱橫無忌,你不能跟着我。」
曲非煙清亮的大眼睛裏蓄滿了水霧,道:「不行,我一定要跟着你,現在回去,爺爺可不罵慘了我。」
蘇留心裏一軟,溫和笑道:「那你就不要再想法子捉弄我,道長哥哥現在跟你可是一夥的了,你要是再捉弄我,我就用輕功走了,丟下你一個人流落江湖,你就再也找不到我。」
曲非煙自幼失去父母,只跟着爺爺一同生活,是孤苦慣了的,哪有人曾對她說過「我與你是一夥兒」之類的話語,眼圈登時一紅。
【ps:感謝狂人楊一笑、説太歲書友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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