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劍落空,卓不凡清俊的面上浮現不敢置信的神色,看着卻有些猙獰,按劍狂笑道:「劍神面前,也敢言劍?」
下一刻,卓不凡的瞳孔便遽然一縮!
此時正有一聲龍吟也似的劍音響起,以他劍道自負,竟然連蘇留什麼時候拔劍都未看清楚,只見得當空一道長達數丈的紫色劍芒矯如長龍,斬破蒼穹,如碧落降下的紫電。
轟!
他面色駭然,旋身縱劍,危急之間,真氣狂漲,一連出了不知多少劍,當空劍影縱橫,好像是形成一道巨大的天幕,要將蘇留這一劍徹底截下。
只是卓不凡還是低估了這一劍的威力。
劍芒所至之處,摧枯拉朽,根本無從抵禦。
也只有這個詞語形容,這一道紫電劍芒摧枯拉朽的將卓不凡萬千劍芒絞斷當空,卓不凡長劍哀鳴一聲,整個人便似折翅之鳥,當空急墜而下。
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高手噤若寒蟬,無人敢出半點聲響,蘇留卻只袖手淡立,平靜的看着卓不凡。
「你你你,不可能」
卓不凡修出了劍芒,自是清楚劍芒的本質,究其根本,還是一個人的功力程度的具象體現,功力淺了半分,那修出劍芒一事,卻想也不要多想了,內力越高,劍芒便越是熾耀奪目,他修煉了三十載才有這半尺青鋒劍芒,正要依之橫掃天下,卻遇着了蘇留。
簡直顛覆了他的三觀,這世上竟有人能練成長達數丈的劍芒!
簡直可怖,自己與他相較,便是螢火之光要與日月爭輝,不自量力。
這一劍之驚艷,已經叫卓不凡面無血色,思緒紛雜,全然去了爭雄之心。
叮!
蘇留收劍入鞘,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主人與那半截身子還在土中的蛟王盡皆滿目駭然的盯着蘇留,好像在看一個怪物。
蘇留笑道:「卓先生,你我看這一劍可還能入眼?」
卓不凡頹然嘆道:「只可笑我三十年苦修,練成劍芒之後,便以為天下無敵,竟然見着了蘇宮主,方知什麼才是真正的劍中之神,什麼是真正的言出法隨,只是一個人的劍法怎麼可能到達這般境地。」
蘇留笑道:「到了此時,我不妨告訴你實話,你要尋童姥報仇,只憑這一點劍芒微技,還遠不夠看,童姥獨坐天山,唯我獨尊,以她的功力,若真想殺你,一招便可。」
卓不凡愕然道:「不是說她練功出了岔子,已經功力盡失了麼?」
他目光轉動,移向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眾人,眾人也是一般的不解神情。
蘇留嘆道:「功力盡失是真,但是過了這些年,巫行雲怎麼會沒有防範之心,我料她必定還有後招防範你等,說不得便是玉石俱焚的局面。」
不平道人智計深遠,只在心裏一想,便自冷汗淋漓,先前沒有想到,那是因為思維慣性,被仇恨蒙蔽,一心想着報仇,卻從未在這個角度想過問題,若換做是他,定然也用盡一切手段防止自己在艱難困頓之時被人尋仇的不利局面。
卓不凡慘笑道:「蘇宮主目光深遠,所言無不中的,只是我的劍法,竟然真有這麼不堪麼?」
他此番出世,在河南尋着數個成名已久的高手名宿,全都是一劍殺之,毫不費力,這才膨~脹起來,自以為是天下無敵,與不平道人一齊來尋童姥的麻煩。
如今卻遭蘇留的質疑,等於是三十年苦修都付諸東流,在江湖裏至多算一個一流高手,心裏慘痛,手裏的氣力也鬆了,竟然連劍都握之不住,一聲清脆金鐵響動,卓不凡手裏的長劍也已經嗆然墜地。
王語嫣憐憫的瞧了他一眼,輕聲道:「劍神前輩,你的劍法已經比世上其餘人都高了一截,很是難得了。」
得人安慰,也沒半點慰藉,卓不凡頹然搖頭道:「我連蘇宮主一劍都接之不下,不及蘇宮主萬一,劍神之稱,日後不必再提了,簡直貽笑大方。」
蘇留淡淡微笑,道:「劍道無極,在劍芒之後,還有劍罡,方才我那一劍便是劍意真罡。要練成這樣的劍術,不止要勤修苦練,還要有天大的機緣造化,你資質尚可,命中還是差了些運數。」
卓不凡心裏一動,恭敬道:「請蘇宮主指點。」
柳隨風笑道:「卓先生,你遇着了蘇宮主,不正是天大的機緣造化麼,只要蘇宮主指點幾句,你便能大有所得。」
不平道人忍不住道:「宮主難道不是童姥請來的幫手麼?」
蘇留瞥他一眼,淡笑道:「我與巫行雲算起來也是同門,烏老大的生死符便是我解開的。」
蛟王不平道人澀聲道:「烏老大,你怎麼不早說,好大一個誤會!」
烏老大冷笑道:「你自持武功,何曾給過我說話的機會,蘇宮主解開了我的生死符,叫我免受噬心之苦,恩同再造,我烏某人武功低微,卻也願入魔刀宮,但有所差,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一拜而倒,對着蘇留躬身行禮,極是尊敬,這三十六洞七十二島裏邊人的,但聽着蘇留解開了烏老大的生死符,一個個目中放光,嘩啦啦的跪倒了一片,個個都恭聲叫道:「只求宮主開恩,我等願意併入魔刀宮,任聽宮主驅使。」
卓不凡瞧了瞧地上之劍,怦然心動,拂袖拜了下去,道:「願拜宮主為師,成就無上劍道。」
「你要做我的弟子,那是不能。」
蘇留啼笑皆非,論說歲數,卓不凡已是自己兩倍之多,要拜自己為師,自是不可能的。
卓不凡好不失望,道:「劍道無分年歲大小,只以達者為先,宮主若是顧慮這點,我」
「此事休要再提。」
蘇留果斷拒絕,他收過的弟子,不說十分的用心,但也都得了幾分真傳的,楊逸之學了殺生劍道,楊過練就了五行煉鐵手,連柳隨風都得了刀道精髓,這些人都是天縱之才,資質奇高,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未來便有無限的可能,卓不凡年歲已大,潛力將盡,至多也便是此間一流高手的水準了。
不過不收他當徒弟,只收作手下,點撥幾手,那是不難的。
蘇留道:「不收你做弟子,是因為你自身劍道根基已定,只要堅定不移的走下去,自然能有成就,況且我也有大事要做,沒太多時間指點門下,你若加入我魔刀宮,真心供我驅使,我給你說上幾句真正的無上劍罡,你未必沒有希望練就。」
劍罡一說,神乎其神。
只在那半本無名劍經裏邊有過記載,卓不凡只聽得「無上劍罡」四字,神魂戰慄,毫不猶豫的拜倒叩,表示願意臣服。
柳隨風笑道:「恭喜蘇叔,今日宮裏得了這些高手。」
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之主,都是一地豪雄強者,自然都有幾分手段,若不是生死符的原因,怎麼可能會臣服童姥。
然而此時,這數百人卻紛紛拜倒在地,恭聲祝詞此起彼伏,場面蔚為壯觀。
蘇留眸中神光一閃,道:「你們要解開生死符,便要受我驅使,但有不服的,此時離去,我並不追究。」
眾人齊聲懇求:「這生死符每日作,一日比一日的厲害,挨過了九九日,又再往復,簡直痛不欲生,只要宮主能解開這生死符,我等心甘情願加入魔刀宮,便是做牛做馬也,那也願意!」
蘇留點頭淡笑道:「我不但解開你們的生死符,還要給你們一樁造化。」
他屈指一彈,一縷劫勁逸出,沒入卓不凡與不平道人體內。
「這是什麼!?」
兩人只感覺自己身上似乎多了一點游魚一般的詭異氣機,說不清道不明,在自己體內四處游竄。
蘇留道:「這便是本宮的閻王令,效力猶在生死符之上,令主只一念起,便叫人生不如死,你們運使真氣試試。」
兩人聽着「比生死符厲害生不如死」云云,心裏好不驚駭,還以為遭了蘇留禁制暗手,少不得暗運真氣,只是心驚膽戰之餘,卻驚喜的現,果然還有大造化!
體內的真氣比先前還多了一分說不出的靈蘊妙用,這便是劫力之用,不平道人身子飄然,隱隱覺得自己身法猶勝以往,卓不凡劍意也越的凝實。
不平道人心想,我沒有生死符之虞,更得了這一樁好處,輕功大進,何不先走為妙,總也好過為他賣命?
他心思一動,即時催動身法,身形狂飆,卓不凡縱有心阻止,他人也已經掠至三十丈外,蘇留冷笑一聲,心念一轉,劫力狂動,引得不平道人體內的劫力也起了反應。
眾人只見得他如鬼般悽厲哀嚎一聲,滾落在地,身子蜷縮顫抖,好似遭受不住痛苦,神態瘋狂,竟將自己左手的手指頭都咬下一節。
這等恐怖的場景,可不比生死符更可怕些麼。
眾人冷汗淋漓,但覺得自己的四肢都以一種肉~眼可見的度慢慢僵直,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無法動作,蘇留目光幽寂,所及之處,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之眾,竟然如遭閻君凝視,全部被牢牢釘在了原地!
烏老大見之卻大笑道:「好一個閻王令,生死有命,閻君欽定,你心懷鬼胎,受了宮主恩惠,卻想對他不利,才有此報。」
瞧着不平道人在地上翻滾蜷折,不住求饒,下場悽慘,眾人心裏戰慄,便是別有心思之人,也不敢再越雷池半分,只戰戰兢兢的跪着。
要把這些人都收作劫奴,蘇留神情也漸漸肅然,運轉周身黑天劫力。
轟!
一條猙獰昂的黑色長龍,自他項背探而出,呼嘯散去,化作了千百道看不見的暗沉細流,匯聚進入這數百人的身上。
蘇留心裏自有打算,此時幫這些人解開生死符,也只是叫他們感激一時,蘇留並不會將自己的信任寄托在這些人虛無縹緲的忠心上,老老實實為他做事,固然極有益處,但是背叛的人,也絕對不會好過。
閻王令之意,便在於此。
「現在我才知道這天下第一的暗器絕不是孔雀翎,而是人心。」
柳隨風微微一怔,他終是聰明人,瞬間便想通了其中的厲害關節,敬服道:「蘇叔,接下來,該怎麼做?」
蘇留抬頭,意味深長的看了山巔一眼,只見得雲氣聚攏,縹緲靈秀,風景如畫,輕聲道:
「山到絕頂~我為峰。既然此身已在半途,那為什麼不去山巔瞧瞧?「
呼。
花無缺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山巔清風迎面,微有些涼意,體內真氣稍緩,明玉功消耗極少,但是真氣凝息卻是極快,只數個呼吸,丹田便漸漸的充盈起來。
「公子,那小子溜滑似魚,一路遮掩行跡逃跑,直至山頂,好不容易才追上了他,卻不見他人。」
「難道又從另一面下山去了麼?」
「公子,另一邊聚攏了不少人,說是什麼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高手」
花無缺那俊美的臉上雙眉微皺,抬手示意她們收聲,似在斟酌其中關節之處。
他奉命追殺是連連遇挫,久未得手,但是他把邀月宮主的命令看的比自己性命尤為重要,絕沒有半路放棄的道理,一定要手刃了小魚兒才可干休。
移花宮侍女們都以他為,只聽他的命令。花無缺沉思半響,壓低聲音道:「到了此處,山道都有宮中人守着,他絕無逃脫的道理,除去了這一片深林,他絕無藏身之地了。」
眾侍女聽得連連點頭,正要分作數組散去尋人,卻聽得林間一聲戾笑。
「小子,你鬼鬼祟祟的,可有什麼企圖?」
說話這人聲音蒼老詭異,卻十分縹緲,好似人在天邊,卻又清清楚楚的響在眾人耳邊,叫人心裏生起一股子寒意。
花無缺經過聚賢莊一會,見識了蘇留的手段,才清楚自己與最頂尖高手之間的差距,眼下這人深淺莫測,顯然也是極厲害的高手,當下也絲毫不敢輕慢,抱拳朗聲道:「前輩,晚輩移花宮弟子花無缺,此來是為了追一個人。」
花無缺如清貴公子,折身作禮,衣衫翩翩,賣相極好,只是他神態恭謹,心裏卻好奇地想:這位前輩雖是女子,但是功力之深,決不可測,比起兩位宮主都不遜色。
她,究竟是誰?(未完待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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