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走這一條老路,嚴禮強就變成了識途老馬,帶着眾人,直奔灰家集。因為沒有了黑風盜的威脅,嚴禮強他們,走的就是上次孫冰臣沒有走的狼牙谷這條路。
狼牙谷的地形險惡,那狹長的山谷兩邊都是如狼牙一樣交錯的光禿禿的山脊和峭壁,只有在那山脊和峭壁的中間,有一條盤腸小路,不到十米寬,剛好可以讓幾輛馬車或者七八匹馬並行。
黑風盜銷聲匿跡,倒讓狼牙谷的這條小路熱鬧了起來,不再像以前那麼冷清,至少在大白天的時候,走這條路從甘州到蘭州的商隊,還有那麼幾支。
那些商隊在聽到身後傳來的馬蹄聲的時候,都有些緊張,不過在看到嚴禮強他們的隊伍和馬車的時候,才又放鬆下來。嚴禮強他們的隊伍都是男人,而且氣質都很彪悍,一個個帶刀持弓,那些隊伍看到嚴禮強他們衝來,都連忙停下,把路讓出來,讓嚴禮強他們先過去,一路上連續遇到幾隻商隊都是如此。
四輪馬車的跑起來可比兩輪馬車快多了,隊伍里的人不多,四輪馬車跑起來又輕快,所以嚴禮強一行人,在太陽落山之前,就來到了灰家集。
落日下的灰家集,就像一個風燭殘年又窮困潦倒的老頭一樣,就到處臥在有一片荒野之中,到處透露着一股蒼涼的氣息,和當初與孫冰臣來到的時候比起來,兩年過去,灰家集似乎一點都沒有變,在灰家集外面那殘破的土坯牆上,幾個灰撲撲的身影正在警惕的朝着嚴禮強他們這邊瞭望着,就在嚴禮強他們的隊伍靠近到灰家集還有差不多兩百多米的時候,那灰家集裏的土牆上,一個人已經舉起了弓,一箭朝着他們射了過來。
箭不是射人,而是射在了地上,就在嚴禮強他們前面幾十步的地方,讓嚴禮強他們停下來,一切還是和以前一樣。
「你們是什麼人?」土牆上的人大喊。
「正經人,兩年前來你們灰家集住過,你們的常里正見過我!」嚴禮強抬了一下手,示意大家停下,然後對着灰家集那邊的人大聲回應道。
「你們馬車裏拉的是什麼東西?」
「財貨!」
「你們不要衝過來,慢慢的騎着馬走過來,要是衝過來,咱們手上的弓箭可不長眼睛!」
「大家跟着我就是,不要衝,免得誤會!」嚴禮強重新策動着胯下的烏雲蓋雪,帶着眾人慢慢朝着灰家集走了過去。
「沒想到這個灰家集還挺小心!」石達豐說道。
「這灰家集的人,生在窮山惡水之地,從小就和土匪強盜在打交道,那些土匪強盜能有什麼手段,他們都知道,也都經歷過,要是不如此,他們恐怕也無法在這片荒涼的地方上生存下來,早就被屠了!」嚴禮強解釋道,「上次我們遇到黑風盜,那些黑風盜也拿灰家集沒有辦法!」
「原來如此!」
「史老師說得不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人的見識就來了,我看着灰家集的種種佈置和手段,倒和那些軍寨要塞差不多,有些能耐,也怪不得禮強你第一個要來的地方就是這裏!」沈騰在一旁感嘆了一句。
嚴禮強笑了笑。
等到嚴禮強帶着人來到灰家集的大門入口處的時候,灰家集裏面,已經聚集起了三四十個男人正在等着嚴禮強他們,那些灰家集的男人們面孔灰黑,只有眼睛閃閃發亮,一個個拿着長槍和弓箭,神情兇悍。
看到嚴禮強他們的馬車過來,其中有兩個人一聲不吭,就要上馬車檢查。
「幹什麼?」周勇眼睛一棱,手已經按到了腰間的刀柄上,跟着周勇來的那些軍士也同樣把手按在了刀柄的卡簧上,隨時要準備抽出刀來。
「灰家集的規矩,進入灰家集的馬車,必須檢查,我們要看看有沒有人藏在車裏!」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惡狠狠的看着周勇,一揮手,旁邊的幾十個灰家集的男人就像一群狼狗一樣的圍了上來,手上拿着各種長短傢伙,對準了周勇和嚴禮強他們。
「周勇,打開馬車的車廂,讓他們檢查!」嚴禮強平靜的開了口。
周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親自從犀龍馬上跳了下來,打開一個馬車的車廂車廂上的鎖扣,「看吧!」
車廂里沒有人,只有一捆捆的弓箭箭矢放在車廂里,看到那些箭矢,圍在馬車周圍的那些灰家集的男人都大吃了一驚,因為這一輛馬車車廂里的箭矢,至少有三四千支,而且一看就知道那些箭矢都是精品,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得出來的。
「你們的馬車裏怎麼有這麼多的箭矢,你們要幹什麼?」剛剛開口的那個灰家集的男人皺着眉頭,看着嚴禮強問道。
「箭矢當然是用來殺人的,至於我們怎麼有這麼多的箭矢,那就和你無關了,我們讓你們檢查是入鄉隨俗,也是尊重你們灰家集的規矩,你們只需要知道這馬車裏沒有人就可以!」嚴禮強輕描淡寫的笑了笑,「還要檢查麼?」
「當然要!」那個男人咬了咬牙,看了看嚴禮強隊伍里的那幾輛馬車,突然眼睛一亮,直接來到了隊伍中間一輛車轍吃地特別深的馬車面前,「打開這輛馬車的車廂,我們要看看裏面有什麼?」
周勇看了嚴禮強一眼,嚴禮強輕輕的揮了揮手,周勇就把那輛馬車的車門打開了。
馬車裏,裝着四隻古銅色的鐵皮木箱,打開馬車車廂後,一個灰家集的年輕人跳上了馬車車廂,直接把裏面的一個木箱打開了。
一片耀眼的銀光直接刺瞎了馬車車廂外面無數人的眼睛。
那箱子裏的,都是銀子,一錠錠白花花的銀子,散發着誘人的光彩,就安靜的躺在那馬車車廂的巷子裏,把箱子裝得滿滿當當。
剎那間,馬車車廂外面一堆灰家集男人的眼睛都直了,周圍全是一片吞咽口水的聲音,把銀子這麼裝在馬車車廂里就這麼拉着來灰家集的,說實話,周圍的那些灰家集的男人長這麼大,幾乎還從來沒有見過,只是這一輛馬車裏的銀子,恐怕就有兩三萬兩,對灰家集的人來說,這是一個巨大到讓人會暈眩的數字。
這幾輛馬車的車廂里,不是兵器就是銀子,是什麼樣的人有膽子拉着這麼多的銀子。
那個灰家集的男人狠狠的吞咽了幾口口水,正想說點什麼,他旁邊的一個人,剛才一直在盯着嚴禮強的臉在看,這個時候突然一下子湊了過來,在那個人的耳邊小聲的嘀咕了兩句,哪怕是旁邊離得最近的人,也只能隱隱約約聽到「前年……孫冰臣……黑風盜……不能惹……」幾個詞兒……
那個男人聽着,卻臉色一下子變了,他皺着眉頭,深深的看了嚴禮強一眼,似乎嚴禮強的臉上有花一樣,最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揮了揮手,「好,你們可以進去了!」
嚴禮強知道,自己已經被灰家集的人認出來了,畢竟間隔的時間也不長,這兩年裏自己的外貌身形雖然有些變化,但還沒有到改頭換面的地步,加上自己上次在灰家集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就算被人認出來,也是正常的。
嚴禮強揮了揮手,然後就帶着人進了灰家集,直接朝着灰家集的客棧行去。
看着嚴禮強他們的背影,剛才那個攔下嚴禮強的男人,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最後一溜煙的就朝着灰家集的另外一個地方跑了過去。
只是半個小時之後,嚴禮強就在灰家集的那間客棧的房間裏,再次見到了佝僂着身子,臉上皺巴巴的灰家集的里正常祿,這個灰家集的里正,在嚴禮強眼中,就像一隻已經開始掉毛的土狼,他的身子雖然彎着,但那眼神,卻在狡猾之中,透露着一種隱隱的侵略性。
「灰家集的里正常祿見過嚴公子!」嚴禮強還沒有開口,那個常祿就先對着嚴禮強行了一個禮,搶先開了口。
「哈哈,你認識我!」嚴禮強饒有興趣的看着他。
「要連跟着孫冰臣去到帝京城之後變得名滿天下的嚴公子都不認識,我們這灰家集全部人都應該把眼睛給戳瞎了!」常祿嘆了一口氣,「不知嚴公子這次來灰家集,所為何事?」
自從這個常祿走了進來,嚴禮強就一直在看着他,嚴禮強腦袋裏的念蛇,也把這個常祿的腦子裏的那每一個念頭給嚴禮強傳了過來。
嚴禮強原本已經有一番說辭,但是那念蛇傳過來的念頭,卻讓嚴禮強真正大吃一驚,幾乎目瞪口呆,足足半分鐘,只是愣愣的看着常祿,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嚴公子怎麼了,為何一語不發呢?」常祿眼睛微微一番,繼續開了口。
嚴禮強不是不開口,而是心裏翻江倒海,在迅速的根據着念蛇傳過來的那些念頭,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常里正相信這個世間有靈魂存在麼?」嚴禮強突然問了一個讓常祿想不到的問題。
常祿也楞了一下,看了嚴禮強一眼,腦子裏閃過了好多個念頭,然後繼續佝僂着身體,卑微的笑着,「老朽行將就木,都市要入土的人了,這自然是信的,老朽還想入土之後到天堂上轉轉呢,就怕天堂上守門的人嫌我卑賤,不讓我上去,聽說嚴公子能夢遇神人,能不能請嚴公子和神人說說情,看看能不能給老朽通融一下,也讓老朽沾點光,到天堂上去看看!」
嚴禮強也嘆了一口氣,用認真無比的看着常祿,「我前幾日還夢到我曾祖父,我曾祖父說,他有一個老部下,叫付常德,隱居在灰家集,改名換姓,變成了常祿,我曾祖父讓我來找他,說只要那個人知道我的身份,就一定會幫我!」
就在嚴禮強的口中說出付常德這三個字的時候,常祿整個人的氣息一下子變了,他抬起頭,雙眼精光閃動,整個人身上,一下子出現了一股危險而又強大的氣息,死死的盯着嚴禮強,那掉毛的土狼,在這一刻,就像變成了猛獅,銀白的鬚髮無風自動,威勢赫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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