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仙 【012】古城

    銀質羅盤光芒照亮的數米範圍，湖水裏懸浮着姿態各異的屍體，被白蠟般的物質封裹着，或倒或正，或側或橫，卻都在面朝着他們，以相同佝僂的怪異姿態，以同樣被白蠟封裹的冰冷臉龐，都面朝着他們。

    屍體裏有不少都是穿着古代服裝，如此推斷，沉湖的時間，至少也有百多年以上的歷史了，可看起來與剛剛那穿着軍裝的失事飛行員並沒有什麼兩樣，同樣沒有腐爛，如果透過封裹屍體的白蠟仔細看去，簡直是跟剛剛死去沒有任何區別。

    且這些姿態古怪的屍體，被白蠟般的物質封裹，死去都已經不知道多少年，四肢卻還在輕微地擺動着，像是隨着湖水的流動，又像是在主動的划水，緩慢地朝着他們靠近過來……

    非常詭譎與驚怖的一幕！

    陳慕再次發現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如此脆弱，他頭皮如同要炸裂一般，思維也出現了短暫的空白，直到一陣熟悉的清涼將他驚醒，他才發現安陵雪手裏那塊銀質羅盤竟是懸浮在了空中，隨着她纖白玉指輕輕一抹，一圈圈的光華如同漣漪般在往周圍擴散出去。

    這陣熟悉的清涼感覺讓陳慕想起昨晚驚醒時的感覺，有些恍然。

    然後就見在那漣漪般光華擴散出去後，靠近過來的游屍們速度明顯更慢了，有些則已經開始在遠離，或者是往下沉沒，隨後更多的游屍往湖底沉了下去，很快周圍的空間便為之一空。

    陳慕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心有餘悸地問道：「那是什麼？」

    周圍的游屍已經退去，安陵雪將那塊銀質羅盤握在了手裏，依舊在散發着柔和的光芒，照亮周圍，她平靜地說道：「湖底游屍，應該是感受到了靈力，受到吸引，才會浮上來。」

    「真有屍庫？」

    「應該。」

    這個答案讓陳慕又有些緊張起來，「我們要進屍庫？」

    安陵雪搖搖頭。

    陳慕又鬆了一口氣，感覺心情大起大落的實在有些考驗自己的承受能力，隨後便見安陵雪再次將目光往下方投去，跟着望去，就見到了非常震撼的一幕。

    一座古城靜靜地矗立在湖底。

    湖水中的可見度並不高，銀質羅盤散發出來的光華也不是多麼明亮，所以在陳慕看到這座水下古城的時候，距離已經很近了，因而能夠清楚地看到這座石頭堆砌成的古城池裏，到處都是剛剛那種游屍！

    這些游屍以古代服飾為主，與剛剛所見的那些一般，都被那種白蠟般的物質封裹，栩栩如生，不過細微處卻有些區別，不再是佝僂着如同大蝦，肢體自然舒展着，男屍全部往前傾，女屍全部往後仰，身體同樣會隨着湖水的流動而擺動，有些屍體甚至會遊動，有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有的如同孤魂野鬼般在各個建築物之間遊蕩。

    這一幕乍看去，宛若一個真正的古代城池，有建築，有人群，不過建築是在水下，人群都是死屍罷了。

    兩人降落在城池中央的主街道上，前方一米外，就站立着一具被白蠟封裹的女屍，雙臂自然下垂，微微向後仰着，雖然被白蠟封裹，但身體曲線清晰可見，隨着湖水的流動在輕輕擺動。

    左手邊則是一個孕婦，同樣的姿態後仰，不過兩隻手卻是托在了隆起的小腹下，孕婦旁是一具男屍，兩隻手交疊握在胸腹之間，微微前傾，在這具男屍旁邊，還有一個矮胖婦人，身體後仰的同時，頭也抬起，似乎在看着上空一樣。

    這三具屍體背靠着背，呈三角形般站立，像是一家人。

    陳慕重新將目光放在了距離最近的女屍上，打量着她的服飾，想要利用自己淺薄的歷史知識略微判斷一下是哪個朝代的人，忽然一愣，看到女屍被白蠟封裹下的眼睛，似乎輕輕地顫動了一下。

    就像是……

    就像是想要睜開一樣！

    「不要看它們！」

    安陵雪忽然有些焦急地叫了一聲，聲音在這詭異死寂的古城游屍間迴蕩開來——也許根本散播不出去，畢竟她擁有着屏蔽聲音的能力，可還是把陳慕給嚇了一跳，轉頭看着安陵雪，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一雙眸子卻依舊清澈明亮，看着陳慕，胸脯在微微起伏着，再次重複道：「不要看它們！」

    心跳驟然加速的陳慕點點頭，沒有問為什麼，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這個氣泡並不大，但自己與安陵雪自從進入湖水中，也已經有段時間了，為什麼沒有憋悶的感覺？

    氣泡緩緩降落，陳慕感覺自己的腳似乎踩在了這不知道擁有多麼古老歷史的城池石板上，但又有些不像，腳下軟軟的，應該還是被氣泡隔阻着，並未真正踩到石板上。

    兩人的手掌一直緊握，安陵雪似乎有着明確目標，拉着陳慕從一具具游屍面前走過，往前方行去。

    這種場景本就令人心驚膽顫，加上安陵雪剛剛的警告，陳慕甚至不敢注視旁邊的游屍，但目光偶爾匆匆掃過，卻總覺得幾具游屍遊動的時候，似乎真的要活過來了一樣。

    陳慕心裏暗暗思考着假如自己在這時候搗亂，會可能出現的情況，但很清楚這時候自己的生死完全在安陵雪一念之間，根本不用她出手，只需要撤掉周圍「氣泡」對自己的保護，自己就會被湖水淹死，或者是像夢中那樣子，被一群游屍撕碎。

    隨後陳慕目光某一次往腳下看的時候，發現腳下石板上竟然刻着許多的圖畫，他沒有時間去仔細打量，很快與安陵雪穿過了游屍群，有驚無險地來到了街道盡頭的一座恢弘宮殿前。

    陳慕下意識地抬頭看向殿門上方匾額處，卻見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宮殿同樣也是石頭堆砌而成的，在水下保存的十分完好，兩人拾階而上，殿內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陳慕在這時候終於敢開口說話，問道：「水中古城不是考古發掘過了嗎，怎麼還會有這麼多的游屍？」

    安陵雪似乎已經來過這座大殿一樣，沒有過多的遲疑，略微辨認了一下，就轉身往旁邊一個廊道走去，輕聲說道：「一時半刻說不清楚，假如你感興趣的話，等從這裏離開，我會把關於撫仙湖的事情都告訴你。」

    這條石廊並不長，兩側刻着線條古拙的壁畫，安陵雪沒有停留的意思，陳慕也就沒時間去細看，說話間就已經走到了盡頭，安陵雪在石廊盡頭的石壁前停了下來，轉頭向陳慕道：「待會兒會有危險，你記得一定要在我身旁，不要離開。」

    陳慕笑了笑，「你放心，我不想死。」

    安陵雪似乎還想要再說什麼，但最終沒有說什麼，左手依舊與陳慕相握，右手則拿着那塊銀質羅盤，直接往前方的石壁走去，看樣子似乎是要撞上去。

    陳慕只覺得女孩兒柔軟手掌傳來了一股暖洋洋的熱流，瞬息之間蔓延開來，全身都暖洋洋的，隨即就見阻擋着湖水的「氣泡」率先撞上了前方石壁，如同泥牛入海一般，無聲無息地就消失了，但並沒有湖水因此而灌入進來。

    而後，陳慕也與安陵雪攜手撞上了石壁。

    陳慕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往石壁撞上去的時候，其實是抱着見證奇蹟的心態，自他遇見安陵雪到現在，應該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但他二十多年人生形成的觀念，幾乎已經被全部摧毀崩塌，在新觀念沒有徹底重建之前，他覺得再詭異離奇的事情也都能接受。

    身體與石壁接觸的時候，並沒有任何堅硬的碰撞感，而是一種緩緩浸入水中的柔和感覺，與此同時，眼前的景象也開始變動，似乎整面石壁都變得透明、柔軟起來，像是變成了一道水牆，沒有任何阻力，陳慕與安陵雪走進了石壁內。

    不過發生了變化的，也只有這一面牆壁，透過「水波」，都還能看到旁邊的岩石，而透過石壁水波往前方看去，卻是什麼都看不到，只有一片朦朧的暗紅色，像是霧靄，又像是光幕。

    這牆壁大概約有半米左右的厚度，走過去其實也很快，然而就在陳慕都已經走到了這石壁最盡頭的時候，卻忽然瞥見腳下有東西。

    一把青銅古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