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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茂托着茶盤走進趙宅前廳,微微低垂目光,腳步幾乎無聲無息,來到桌前,將茶盤放下,分杯斟茶,一絲不亂。
胡桂兼立刻起身謙讓,胡桂揚坐在那裏沒動,等袁茂斟茶完畢,問道:「你不會懷恨在心,在茶里動手腳吧?」
「不敢。」袁茂生硬地說,在茶館裏一番對峙之後,他還是選擇了屈服,沒辦法,袁大人將他派來,完全任務之前,他無論如何不能甩手就走。
「我相信你。」胡桂揚笑道,拿起茶杯品了一口,「嗯,你烹茶的功夫不錯,袁大人有福。」
袁茂不吱聲,拿走茶盤,退到一邊。
胡桂兼這才重新坐下,「十名護院已經找妥了,天黑之前能到,至友鏢局花家兄弟介紹的,個個身手不凡,雇錢貴一點,月銀五到十兩,這筆錢東廠出。」
「那可太好了,咱們可以多報幾十兩……」
站在一邊的袁茂不屑地哼了一聲,馬上扭過臉去。
胡桂揚不理他,繼續道:「用這筆錢給家裏的僕人買幾身像樣的衣服。」
胡桂兼沒法接這句話,只好含糊過去,「其實不用非得雇外面的保鏢,咱們兄弟當中……」
「我防的就是他們。」胡桂揚冷冷地說。
胡桂兼正色道:「有些人的確要防着點兒,但事有輕重緩急,趙家義子最擅長追查各類妖人,與京城內外的三教九流都有交往,手裏掌握不少人脈,有他們相助,事半功倍。」
「你說的沒錯,可我怕大哥、五哥不會真心幫我,反而又會暗中害我。」
「呵呵,你想多了,三六弟——我還是叫你三六弟吧,比較順嘴——大哥、五哥他們之前為什麼做那種事情?為了靠山,三六弟如今就是新靠山,他們怎麼會再害你?巴結你還來不及呢。」
「真的?」
「你不必相信我,只需相信利益,利之所至,自有情義。」
胡桂揚尋思良久,「十三哥覺得我應該怎麼做?去拜訪大哥、五哥,還是招他們過來?」
聽到「十三哥」,胡桂兼知道事情成了,笑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句話用於現在,最合適不過。」
「趙家的『寶』已經不在了。」胡桂揚看向空棺。
「義父不在,還有孫二叔呢。」
「哈,二叔是崇佛敬道的人,與義父只是私交比較好,講義氣,便是很少參與咱們趙家的事情。」
胡桂兼搖頭,「三六弟誤會『如有一寶』這句話了,找孫二叔出面,不是讓他幫忙查案,也不是請他彌合咱們兄弟之間的裂痕,而是說只有在孫二叔家裏,咱們兄弟才能重新走在一起,否則的話,無論是你去見大哥、五哥,還是大哥、五哥來這裏,都有點不太合適。」
「怪不得義父把你當軍師,那……你安排吧。」
胡桂兼起身,「有三六弟這句話就夠了,明天晚上,趙家兄弟重聚,用不着恢復從前的關係,只求化解仇怨,哪怕是暫時的也好,總之全力查案,抓捕真正的妖狐,也算是完成義父未竟之業。」
「還有義父的遺體。」胡桂揚提醒道。
「當然,遺體一定要找回安葬。」
何五瘋子走進來,「外面來了一群人,說是新請的護院,他們比我還能打?我可不信。」
胡桂兼笑道:「護院是個苦活兒,武功高低還在其次,重要的是能日夜巡視,眼觀六路。」
何五瘋子直搖頭,「那我不干。」
胡桂兼出去將十名保鏢請進來,一一介紹,這十人都有經驗,見過主人之後,立刻分工協作,全不用胡桂揚指派。
胡桂兼告辭,胡桂揚送到大門口。
「三六弟,聽我一句勸,把握住這次機會,今後前途無量,想過什麼日子皆隨己意,就算要報仇,也等地位穩固再說。」
「嗯,我明白。可這也是大哥、五哥的機會,他們若是再露出一點惡意,不要怪我無情。」
「都是自家兄弟,能害你就能害我,大哥、五哥若有異志,我絕不會坐視不管。」
兄弟二人拱手而別。
胡桂揚回到前廳,袁茂已經點起油燈,問道:「百戶大人還有吩咐嗎?」
「沒了,你去休息吧,可以回袁府,想留在這裏也行,房間隨便你選。」
袁茂應了一聲是,抬腿要走,腳步卻又落回原處,「百戶大人願意聽我一句廢話嗎?」
「廢話……行,說來聽聽吧。」
「你這樣是查不出真相的。」
「哦?為什麼?」
「雲丹是西廠的人,本身就是太監,你那些兄弟,明里暗裏也都為西廠做事,你卻將所有事情都交給他們,最後能有什麼結果?肯定是符合西廠太監的願望:妖狐是真妖,幕後或許還有鬼神的影子,只需繼續追查下去,就能找到真仙。至於百戶大人,不過是個傀儡,用來向皇帝證明西廠沒有藏私。」
「我沒有這麼倒霉吧?」
「反正我說的都是廢話,百戶大人盡可不必當真。」
袁茂邁步要走,胡桂揚道:「你說的這些確實都是廢話,因為我早就明白了。」
「可是……」
「西廠正在勢頭上,我的那些兄弟又的確善於查找『妖狐』這一類人,既然能用上,為什麼不用呢?至於用到什麼地步、什麼時候,嘿,走着瞧吧。」
「那是我想多了。」
「你是袁大人的親信,看到我盡用西廠的人,當然要多想一點。不過,我還真有一件事要交給你做。」
「百戶大人請說。」袁茂的語氣緩和許多。
「自去年七月初七夜起,妖狐數月間殺傷多人,我需要所有遇害者的卷宗,包括姓名、身份、住址、遇害時間、這些年都去過哪些地方,總之越詳細越好。」
「官府的卷宗可沒有這麼詳細。」袁茂吃驚地說。
「所以這是一項艱巨的任務,五天之內能完成嗎?」
「嗯……至少得一個月,許多事情要走訪遇害者家人重新詢問。」
「一個月?妖狐的屍體到時候都已經送到陛下面前了,十天,頂多十天,妖狐案的真相必然藏在死者身份當中。」
「我儘量。」袁茂不敢打包票。
「袁大人不是總說有朝中大臣支持嗎?動用你能運用的一切力量,沒準用不上十天。記住,越快越好,你是在與西廠競爭,哪怕是晚一天,也可能一敗塗地。」
「好。」袁茂不再推辭,盯着胡桂揚看了一會,「我會告訴袁大人,你比我預料得……好一些。」
「只是『一些』?」
「畢竟還沒有確切的線索。」
「哈哈,走你的吧,你只是袁大人的隨從而已,老老實實傳話,多看少想,就是你的本分。」
袁茂剛剛生出的一點好印象,瞬間消失無蹤,低低地哼了一聲,快步離開。
胡桂揚獨自坐在椅子上嘿嘿地笑,突然沖外面叫道:「進來。」
話音未落,黃狗大餅躥了進來,嘴裏還叼着那塊木牌,它在門外等了很久,一到胡桂揚面前就歡快地搖尾巴。
「瞧你,還沒長大就是個諂媚的奸臣模樣,我還真有點好奇,你說汪直在皇帝面前,是不是跟你一樣?」
大餅將木牌往胡桂揚手裏送。
胡桂揚接過木牌,「這上面就算是塗了燕窩,也該被你舔沒了,還咬着它幹嘛?你表現得這麼怪,我都要懷疑你是奸細了,說,你是不是妖怪?」
大餅輕輕地蹭腿,胡桂揚伸手在它頭頂亂撓,「皇帝也挺有意思,竟然指定我查案,我既沒有真正的官職,又沒有可信之人,拿什麼查案?只好渾水摸魚,摸來摸去,摸到一隻狗的頭……」
胡桂揚順口胡謅,突然閉嘴,目光停在另一隻手中的木牌上。
大餅還在頂主人的手掌,希望再被多撓一會。
「讓我看看你的牙。」胡桂揚托起大餅的嘴巴。
大餅還是只小狗,但是牙齒已經長齊了,上下兩排,全露出來之後,頗有幾分陰森兇狠之意。
胡桂揚再看木牌,明明是木頭做的,只是稍沉一些,被大餅叼了這麼久,竟然連點牙印都沒留下。
「還真有一點古怪——明天我去找個識貨的人,沒準能賣個好價錢。」
「汪。」大餅連吠幾聲,像是在表示反對。
「連你都是我的,說賣就賣。」胡桂揚起身,一手拿着木牌,一手托着油燈,去客房準備睡覺。
大餅乖乖地跟在後面,趴在門外,似乎要守一夜。
屋裏,胡桂揚對着燈光查看木牌,除了堅硬和沉重,再沒瞧出特異,「何百萬將它送來,必有原因,老狐狸不肯說,想引誘我主動找他詢問,嘿,看看誰更有耐心。」
胡桂揚將木牌扔在桌上,脫衣脫鞋,上炕睡覺。
大概一個時辰之後,胡桂揚突然坐起來,從睡夢中返回現實,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他以為自己夢到了什麼,這時卻什麼都記不起來,只有驚恐的感覺還在,心臟狂跳不止,好一會才恢復正常。
「我沒耐心了。」胡桂揚赤腳下炕,摸黑走到桌前,抓起木牌出屋。
大餅果然守在門口,過來舔胡桂揚的腳。
「何五瘋子!」胡桂揚扯着嗓子大喊,一連幾聲之後,從對面的房間裏終於傳出一聲惱怒的回應:「幹嘛?」
「天一亮你就回家,把你姐姐接來,我要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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