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之處,那高大的地藏王菩薩法相,持印端坐在蓮座之上,依舊高聳屹立在靈隱寺上空。多吉等人,手捧舍利,將七彩琉璃舍利塔,復又祭出。七座佛塔,如眾星拱月一般,圍繞在法相周圍。無數的虔誠念佛聲,從四面八方,山呼萬歲一般湧來。整個天空,一片明亮,尤其是杭州府上空,金光閃耀,天花亂墜。
無生自己,卻孤身一人,西飛至龍虎山附近。應天府那邊,朱元璋等人,龍脈之氣升騰不已,但取的是守勢。而西面龍虎山這邊,道門擺下的這七星劍陣,受天空垂下來的那道巨大劍氣的灌注,卻是劍氣凌厲,殺機森森,一觸即發。
無生靜靜地站在龍虎山千里之外,望着那道從天而降的青色劍氣,輕聲自語道,「終於都開啟了。」他說完此句,便對着龍虎山遙遙合掌,「阿彌陀佛,佛道本是一家,都是為了普度眾生。本座今日,衍化地獄道,論善惡因果,說生死輪迴。為何道門竟與儒門聯手,還擺下如此劍陣,咄咄逼人,是要不死不休麼?」
那七星劍陣,一陣變幻,本是朗朗白日,卻牽引下無數星辰之光,將龍虎山方圓百里,籠罩得無比神秘。劉伯溫,一臉沉如水,手持一枚劍符,緩緩顯現在這萬千星光之中,身後劍氣飛轉。他對着無生,稽首,「青田見過大士。」他不言前輩,不言大師,卻言大士,顯然也知道了無生的真實來歷。
無生一皺眉,卻是靜等劉伯溫繼續說下去。果然,劉伯溫,遙遙望着無生身後那東南之處的種種異象,微微失神片刻之後,沉聲說道,「所謂三教本一家,若是大士心憂這人世間眾生,我等自然無話可說。但大士,費盡心思,從天外天下來,先在海外祭煉鬼物,如今又趁清淨峰開啟之際,驟然出手,斂取眾生信願之力。我等自然要提防一二。」
無生,面無表情,沉吟了片刻,忽然微微一笑,「若是本座,不出東南,只在東南說法,道門能否罷手?」
劉伯溫一驚,神情變幻不已。他知道,此刻廬山清靜峰正值開啟,仙劍出世之際,天機道長他們為了今日在人世間阻攔無生,卻是冒了極大風險,費了極大心思和精力,瞞着全真教和從天外天下來的長青子等人,暗中將仙劍劍氣牽引下來。若是無生,不出東南,只是聚眾說法,似乎沒有理由去阻攔,也便沒有了天機子等人此番如此冒險。
想到此處,劉伯溫肅然答道,「大士稍候片刻。」說罷,便要急忙轉身進入劍陣,傳訊於天機子等人。
無生,似乎胸有成竹,還是微微笑道,「本座這便退去。」轉身之際,淡淡說了一句,「七星劍陣,受仙劍加持,威力漸增,操控不易,。本座得知,那囚魔峰的魔女楊穎蓉和羅剎峰的呂葉青,此刻在正在雪域高原興風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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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天府與杭州府交接處,無生對着朱元璋一番交談,最後也是說道,「龍脈之氣,乃眾生千百年來凝鍊而成,既是眾生對抗修士的重器,亦是明皇安身立命,建立明朝的根本。本座在東南說法,普度眾生,明皇又何必要如此苦苦相拼?」
說完之後,無生復又抬頭,對着天空中一道龍影說道,「黑龍使,你雖前身是儒門修士,現在卻已是鬼龍之身,若是長久沾染這眾生龍脈之氣,有什麼後果?恐怕無須本座細說吧。」
文天祥,緩緩顯身。其身,雖然依舊陰氣繚繞,但其臉色卻分外的蒼白。鬼龍之身,雖然可以利用龍脈之氣療無生加諸的幽冥之傷,但龍脈之氣乃是朱元璋以儒門要義功法、浩然正氣所催動,時間長了,卻過猶不及,很容易反受其害,甚至身死道隕,煙消雲散。
朱元璋,看了一臉憤憤而又糾結的文天祥一眼,心中也是一陣嘀咕,「你道我願意祭出龍脈之氣,給你療傷,與眼前這來歷非凡的佛門之人為敵?」
想到此處,朱元璋便上前一步,倒提着虬龍劍,拱手說道,「元璋本也是蓮法峰妙法蓮花峰弟子,雖然資質不佳,被遣送下來,但卻也是一直親近佛門。吾等奉命,在此阻攔大士,也是大士久在天外天,對人世間難有眷顧之意。若是大士,只在東南說法,吾等斷無阻攔之理。」
無生依舊是如在龍虎山錢一般,微微一笑,轉身而去,「本座此番下來,乃是為了論善惡因果,說生死輪迴。天外天,人世間,於本座眼中,卻是沒有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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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敏的青蓮劍法,既有儒門的一身正氣,又有道門的玄妙難測。一劍飛來,浩浩蕩蕩,卻又氣象萬千,似乎一往無前,卻又每每暗藏後手,一擊不中,便又無極而返,生生不息。
如此精妙飛劍之法,悟虛沒有修煉過,只是,持一顆寂滅心,持一把白骨劍,抱着兵來將擋,我自寂滅一切的用意,行那一力降十會之舉。
一時之間,兩人竟是鬥了個旗鼓相當。只是這般旗鼓相當的打鬥中,悟虛卻是愈來愈煩躁。
便在此時,一顆渾圓的黑色珠子,突兀地浮現,滴溜溜旋轉着,朝着在郭敏擊去。郭敏急忙抽身收劍,舞出一朵青蓮。卻誰知,又有一隻手掌,再次出現在其身後,輕飄飄地按了上去。
郭敏身形一滯,張口噴出一口精血,也不看身後,只是怨恨無比地看了悟虛一眼,隨即徑直朝着應天府遁去。那顆黑色珠子,調轉方向,隨風而長,其中更有一道巨大掌印,散發着無盡魔氣,好似流星一般,呼嘯着緊追而去。
「玄機道友!」悟虛出聲喝道。那道巨大掌印徐徐收回,反倒將那顆黑色珠子握住,徐徐收了回來。同時,一道銅色人影悄然顯現。繚繞魔氣中,玄機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悟虛,「悟虛大師,為何還堪不破男女之事?這郭敏,只是早先與大師有所交往,如今卻欲置大師於死地,為何還還如此心慈手軟?」
悟虛淡淡看着玄機子,「小僧,雖然是野狐禪,不容於蓮法峰,卻終究修的是佛法。你我雖有約定,但些許事情,似乎不至於讓道友前來相助吧?」
玄機子,看了悟虛片刻,忽然曬笑道,「別人對你招招殺手,你卻還在惺惺作態。罷了罷了,不提這個,還是早入正題。你可知廬山清靜峰正式開啟?」
悟虛頓時一驚。卻不料玄機子復又說道,「羅剎峰也正式開啟了!」
什麼?!廬山清靜峰、羅剎峰,都正式開啟了?!悟虛不由大吃一驚!這豈不意味着,廬山六峰盡皆開啟,六荒神魔亂天大陣將要開啟,天外天的通道即將打開!
原來,廬山雲海,比人世間還亂。便在悟虛隨無生自海上來,登臨舟山定海城之際,廬山雲海,先是清靜峰,劍氣如朝霞,千絲萬縷,紅遍半邊天,隨後一聲聲劍吟,響徹四方,一抹青色劍光冉冉升起。緊接着,羅剎峰上,陰氣如墨,一面蒼白的巨幡徐徐升空,上面浮動着成千上百的骷髏頭,發出無數悽厲的鬼哭聲。早已乾涸的雲海中,復生連綿不絕的河床山峰,震動不已。便是蓮法峰、囚魔峰、浩然峰、陰罡峰,也皆有異象。天外天通道即將打開的消息,頓時傳遍。
「這又如何?」悟虛默默思慮着,忽然驚問道,「難道說無生此刻在人世間所作所為暗藏玄機深意?」
玄機子,難得一本正經地點點頭,「你可知道,六峰開啟之後,那六荒神魔亂天大陣如何開啟,如何打通天外天通道?」
悟虛,搖搖頭,「小僧只知道,先前四峰開啟之時,除了蓮法峰之外,每次開啟皆是一片血雨腥風,似乎是有人推波助瀾,刻意為之。」悟虛還有些話沒有說。人世間,與天外天,等同於隔界,要打開一條通道,所需的靈氣極其龐大。若是人世間有人能夠修煉到白日飛升境界,自然可以打開,但悟虛早已知曉,天路斷絕之後,雷劫難降,靈氣稀薄,人世間的修士,所成真人,所成真靈,皆是假真人,假真靈。如此,便只能靠着六荒神魔亂天大陣;如此,自然便需要許多修士身死道隕,體內靈氣復還於世間,以供大陣所用。
玄機子,看了看悟虛,嘿嘿一笑,「悟虛大師,既然能夠看出這些,想必也能猜到,這是他們需要積蓄靈氣以待啟動大陣之用。」
「他們,是誰?」悟虛敏銳地問道。
「他們!自然是那些想盡辦法,從天外天下來的諸多修士了!」玄機子肅然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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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虎山上,劉伯溫接到廬山雲海傳來的訊息,面無表情地將手中劍符,朝着西方遙遙指去。早已蓄勢待發的七星劍陣,頓時射出一道巨大的青色劍光,徑直朝着那雪域高原飛馳而去。
那剛剛離開雪域高原的囚魔峰魔女楊穎蓉和羅剎峰呂葉青,得到消息,正在飛往廬山雲海的途中,便看到這道巨大的青色劍光,殺氣騰騰地撲面而來,被逼得連連後退,退回至雪域高原,靠着眾多喇嘛教寺廟的防禦之力,方才抵擋了下來,不過卻各自受傷不淺,便是到了廬山雲海,恐怕也難有所作為。
而龍虎山天師宮中,一幹道士,也受劍陣反噬,紛紛口吐鮮血,面若金紙,歪歪斜斜,幾乎坐立不穩,要栽倒在地。
劉伯溫看着下方這些七倒八歪的道士,不由在心裏默誦了一聲無量天尊。龍虎山上這七星劍陣,經由清靜峰七星仙劍的灌注,威力極大,這些留守在人世間的道士,勉強驅動,只堪堪一擊,便受如此反噬,道基永損,此後修行難以寸進。
他不由滿臉憂慮地抬起頭,緊緊注視着那看似平靜的東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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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生卻是果守信諾,到龍虎山、應天府地界,分別去劉伯溫、朱元璋等言說之後,便回到了杭州府靈隱寺,誦經持咒。但他旋即命令方才隨其演化幽冥地獄眾修士,包括美雪、小美子這些東瀛扶桑修士,包括剛剛被度化的靈隱寺佛修,盡出東南,分潛各地,唯獨單單把多吉留了下來。
「大士!」多吉忍不住問道,「為何將多吉獨留靈隱寺?」
無生不理不睬。多吉,等了片刻,心急之下,欲要強行遁走虛空。無生誦經之聲大了些許,便見得多吉身影狼狽地從虛空顯現,跌落在地。
多吉,站起身來,沉默片刻,合掌怒問道,「大士為何滯留此處,不出東南?須知,廬山雲海上的爭鬥已然開始。」
無生睜開眼,雙目精光一閃,逼得多吉連連後退。「本座行事,何用汝等置喙!你也休得拿話誆騙,本座且問汝,方才為何給那悟虛暗中傳訊?」
多吉正要辯解,又聽得無生說道,「汝等所作所為,莫非以為本座不知?若不是念在汝等與本座同是一脈,本座豈能輕易饒!」多吉頓時大驚失色,偷偷地往上方看去,無生卻已經閉上了雙眼,低聲誦起《地藏王菩薩本願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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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虛神情變幻地站在空中,方才玄機子一番言語,令悟虛心中思潮正如腳下濤濤太湖波浪,起伏不定。
六荒神魔亂天大陣,可以打通天外天通道。但有多少修士能上去,哪些修士能上去,這是一個問題。但不言而喻的是,這其中的關鍵,便是誰能參與主導大陣?
按照玄機子所說,天外天修士,掌握着開啟驅動六荒神魔亂天大陣的關竅。而不知曉這個的人世間一些修士,要擺脫被動,便只能儘可能多的掌握住大陣六對一正一副相互克制的陣眼之物,比如梵音木魚、九葉青蓮燈、無極魔環、六環魔刀。是以,一些人世間的真靈大修,無分正邪,暗中定下結盟之計。這其中,有八思巴大師、黑龍使文天祥、天機道長等人。自然,多吉、玄機子,還有劉伯溫等人也是屬於這個聯盟中人。他們一直在暗中行事,眼下卻是找到了悟虛。
一道身影,忽又飄然而至,仙風道骨,正是那方才在龍虎山上馭使七星劍陣的劉伯溫。悟虛與玄機子二人,上前與其行了禮。三人皆是故識,也無需套話,只在太湖中尋了一座小島,掃地盤坐,一邊從容說些閒話,一邊各自暗中留意着東南之處無生的動靜。
如此過了數個時辰,天色漸晚,悟虛站起身,緩緩將目光從東南方向收回,「看來,無生大士還是信守承諾的。小僧雖與其相處不多,但其以天外天真靈大修士的身份,如此苦心下來,未必是如八思巴大師等人所推測,只是為了插手廬山雲海之事,幫那些小輩。」
劉伯溫和玄機子相識一眼,微微頷首,「想必悟虛大師也知曉,如今廬山雲海之上的真靈大修士,無論是人世間的,還是從天外天下來的,都不過是偽真靈境界。唯有蓮花生大士,以佛門秘法下到人世間,又在東瀛扶桑祭煉青銅玄棺修地獄道甚久,修為境界實難以揣測。據黑龍使文天祥所言,即便無傷在身,也根本不是其對手,便是加上八思巴、天機道長聯手,勝負也殊難預料。」
看來無生便是蓮花生大士一事,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悟虛一邊默默聽着,又回想起這一兩日和無生、多吉相處的情形,微微搖頭,「蓮花生大士,在人世間說善惡因果,再造輪迴,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若是與廬山天外天那些修士有約定,此時便不會還坐鎮在東南靈隱寺了。」
「難說難說,不可不防。」劉伯溫,輕輕撫着鬍鬚,「方才龍虎山、應天府皆有消息傳來,多處發現有狀若黑白無常的幽冥之修出現,隨之而去的還有披着袈裟的佛門修士。」
「還有悟虛大師的師兄多吉,我等依照約定,早已暗中傳訊,邀其前來。可幾乎半日過去,多吉不但沒有現身,便是連一絲音訊也沒有回覆。」玄機子,陰惻惻地言道,顯然認為多吉遭了蓮花生大士毒手。
這一番話,倒令悟虛驚醒起來。先前,多吉上前來,假裝問罪之際,暗示自己快走。悟虛憑直覺,那蓮花生大士,為了說法圓融,須得自己持九葉青蓮燈相助,一時片刻不會加害自己;但面對師兄多吉的暗示,悟虛卻又憑着直覺,當即遁去。至於多吉為何這般做,悟虛現在也漸漸有點明白。若是蓮花生大士得自己持佛燈相助,以地獄道說法便無破綻,恐怕便不會那般輕易地避開龍虎山、應天府的鋒芒,退守靈隱寺了。
「多吉師兄,恐怕是因我之故而得咎。兩位道友,那些出了東南佛國的幽冥之修也好,佛門之修也罷,不過是說善惡輪迴,實屬尋常宗門法理之爭,不必太過緊張。小僧,卻須得返回靈隱寺探探。」悟虛合掌說罷,隨即轉身朝着靈隱寺飛去。
劉伯溫和玄機子二人,阻攔不及,只得眼睜睜看着悟虛背影在太湖上空消失不見。
一身魔氣的玄機子,不滿地看了劉伯溫一眼,「方才為何不同意出手,要知道九葉青蓮燈終歸是搶到自己手中才好。焉知悟虛為救多吉,復又不得不相助於蓮花生大士?」
「玄機道友莫要忘了,多吉此番從天外天下至靈隱寺,也帶着悟虛收的幾個弟子。」劉伯溫一副成竹在胸地神情。
玄機子,一跺腳,「那還得了!悟虛更是要投鼠忌器,首尾兩端了!」
「方才朱元璋從應天府傳來消息,他在雞鳴寺擒住了幾名神志不清的佛修,仔細一看,正是無露等人。」劉伯溫一邊輕聲言道,一邊伸出手指默默推算着,「如此也好,多吉大師冒死出手,卻也拖延了不少時間,如今悟虛前去,多半也會起到一二羈絆之效。如此一來,蓮花生大士縱是再法力無邊,也沒有這麼快完成其在人世間再造輪迴。只要拖到大陣開啟之時,我等便可無憂。。。。。」
一旁的玄機子,猛地舒展眉頭,抬頭望天,陰陰一笑,「也不知道如今廬山雲海是何形勢?」
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天外天人世間,正邪渾奈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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