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事先溝通過,所以南湖人民醫院這邊,早已做好了一切準備,當那輛瑪莎拉蒂剛剛衝進醫院門口,翹首以待的醫生和護士,便立即將小軍軍抱進了急救室。
趁着這個空檔,秦語冰也帶着滿臉的關切,要求楚天鳴趕緊去處理背上的傷口,後者卻執意不肯聽從,最終,秦語冰沉思了片刻,也就沒再繼續堅持。
爭執之間,小軍軍的奶奶也已神色緊張的趕來,後面還跟着幾個人影,較為顯眼的是,這其中還有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中年男子。
「文兵,對不起,我真沒想到會是這樣。」
看到這名中年男子的到來,原本就已經悲痛欲絕的羅紫蘭,頓時徹底為之崩潰。
顫抖的伸出雙手,似乎想要將跪在眼前的羅紫蘭扶起來,可是,縱然姚文軍急得眼淚直流,雙手卻是使不出幾分力氣。
無奈之下,姚文兵只得結結巴巴的說道:「不…不怪你,這…這都…都是命……」
聽到姚文兵這麼一說,羅紫蘭頓時哭得更為悽厲,只見她轉身面向老太太,以及旁邊的那位老頭,當即用力的磕了十幾個響頭。
「爸,媽,對不起,是我害了軍軍,我該死,我該死……」
目光呆滯的望着羅紫蘭,老太太此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軍軍是他們姚家唯一的希望,如果真要有個三長兩短,那她這把老骨頭,還不如早死早超生。
而老太太身邊的那個老頭,卻是顫巍巍的走到急救室門口,當即隔着那扇房門悲聲喊道:「軍軍,爺爺來了,趕緊出來,爺爺帶你回家……」
這一聲聲悲鳴,可謂是聽者落淚,聞者傷心,在場之人無不為之動容,跪在地上的羅紫蘭,更是突然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徑直撞向身後的牆壁。
「不要……」
看着眼前這一幕,秦語冰頓時嚇得花容失色,有心想要阻止,可是,雙腿卻似乎生了根一般,說什麼都挪不動些許。
關鍵時刻,一道虛影閃過,繼而硬生生的攔在羅紫蘭的面前,除了楚天鳴,自然不會再有別人。
「為什麼?為什麼要攔着我?」
「因為我不想小鬼出來之後,會徹底失去自己的母親。」
「你騙我,騙我……」
瘋狂的搖了搖頭,羅紫蘭立即發出陣陣咆哮,身為一個母親,她何嘗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兒子,能夠從急救室里走出來?可是,那輛麵包車直接將人撞得飛了起來,一個五六歲的小孩,還能有什麼希望?
「連你都這樣想?」望着眼前的羅紫蘭,楚天鳴當即冷冷一笑:「再有,我就不明白了,連死都不怕,那你還怕什麼?」
「你不懂,你不懂……」
呆滯的搖了搖頭,羅紫蘭此刻真心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確實,她不怕死,但是她怕接下來的噩耗,所以,在這之前,她寧願先走一步,也好過到時那種撕心裂肺的折磨。
「我是不懂,不懂三年的時間,什麼樣的生活壓力,會將你所有的信念壓垮,但是我卻知道,剛才在車上,你親口答應了小鬼,永遠都不會離開他,認真想清楚,你確定要失信於自己的兒子?」
意味深長的看了羅紫蘭一眼,楚天鳴當即挪開兩步,很明顯,機會只有一次,如果羅紫蘭執意要尋死,那麼誰也不會救她,誰也救不了她。
「這……」
如同一道晴天霹靂,狠狠擊中羅紫蘭的胸口,使得她不禁踉踉蹌蹌的後退了幾步,是啊,對於自己的丈夫,她已經失信過一次,難道面對自己的兒子,她還要再失信一次?
「小蘭,別做傻事,我求求你,求求你……」
就在此時,姚文兵突然從輪椅上跌倒,繼而以手代腳,緩緩爬向牆邊的羅紫蘭,可是,手終究是手,加之下半身沒有絲毫的直覺,五六米的距離,對於此刻的姚文兵來說,無異於天涯海角。
無奈之下,一邊捶着冰涼的地板,姚文兵一邊悲聲喊道:「爸,媽,求求你們,別讓小蘭做傻事,這一切的一切,都不能怪在小蘭的頭上,只能怪軍軍不應該來到這個世上,更不應該來到咱們這樣的家庭……」
「孩子……」
聽到姚文兵的呼喊,老太太那呆滯的眼神,終於轉向一心尋死的羅紫蘭,只不過,很少有人發現,當老太太望着羅紫蘭的時候,眼眸之中悄然閃過一絲悔恨。
「媽……」
迎着老太太的注視,羅紫蘭立即瘋狂的沖了過來,繼而雙膝跪倒在老太太的面前:「媽,對不起,當初是我太任性了,否則,家裏也就不會弄成這樣,軍軍就更加不會遭此橫禍。」
「不怪你,不怪你……」
抱着羅紫蘭的腦袋,老太太連忙無力的搖了搖頭:「要怪就怪我這個老太婆,當初不該那樣刻薄,明明為姚家付出了所有,我卻還要懷疑你的諾言,只是為了名,為了利,我更不該懷疑,你私存了那些好心人的捐款。」
「呃……」
聽着老太太的懺悔,秦語冰不禁目瞪口呆,從來不曾知道,羅紫蘭之所以違背了當時的諾言,原來是因為這些委屈,同時,對於眼前這個大不了她多少的女人,秦語冰可謂是佩服萬分,即便面對社會各界的罵聲一片,羅紫蘭也從不解釋半句,這得需要多少勇氣和耐力?
然而,已經退到她身邊的楚天鳴,卻沒去理會這些,他只是目不轉睛的望着姚文兵,因為他剛才發現了一個怪異的現象,看到羅紫蘭一心尋死,極度緊張的姚文兵,不僅眼神正常了許多,就連說話都利索了許多。
於是,低頭沉思了片刻,楚天鳴隨即便緩緩走到姚文兵的面前,望着仍然在地上掙扎不已的姚文兵,楚天鳴的嘴角突然露出幾分邪笑。
「你這人真是,還不趕緊將他扶起來?」
眼見姚文兵一直在地上掙扎,而楚天鳴卻在旁邊冷眼相對,嘴角甚至還露出了幾分笑意,這讓秦語冰大為光火,這個傢伙似乎太沒人情味了吧?
於是,帶着滿腔的怒意,狠狠瞪了楚天鳴一眼,秦語冰就準備試着將姚文兵攙扶起來,結果,卻被楚天鳴予以阻止。
無視秦語冰的怒視,楚天鳴緩緩蹲下身子,當即衝着姚文兵笑着問道:「當過兵?」
「是…是的。」
雖然不懂其中意思,但是姚文兵還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畢竟,眼前這個年輕人不僅救了他的兒子,同時也救了他的老婆,所以,他必須要足夠尊重。
「哪個部隊的?」
「對不起,這個,不能說。」
雖然身體有些不方便,但是姚文兵的思維卻很清晰,什麼該說,什麼不能說,他一直都恪守着其中底線。
「不是不能說,是你不敢說吧?」笑呵呵的搖了搖頭,楚天鳴立即遞去一個鄙夷的眼神:「你怕說出來之後,會丟你部隊的臉,是嗎,孬兵?」
「不是,不是這樣……」
雙手緊握成拳,姚文兵的雙眼之中,立即噴出一道猶如實質般的怒火,不是,不是不敢說,更不是怕丟部隊的臉,要知道,他曾經可是他們連隊的驕傲,他們集團軍區的驕傲。
姚文兵的怒吼,立即引起了羅紫蘭等人的注意,大家紛紛圍了過來,同時衝着楚天鳴遞去一個憤怒的眼神,很明顯,楚天鳴此舉,絕對是對姚文兵莫大的侮辱。
不過,想到楚天鳴對他們家的恩情,包括羅紫蘭在內,姚文兵的這些親友,只能強行按捺住心頭的怒火,而羅紫蘭也只是默默的伸出雙手,準備將自己的丈夫攙扶起來。
「你是……」
就在此時,一聲怒吼,突然驚得羅紫蘭打了個寒顫,抬頭一看,只見楚天鳴正用一種近乎想要吃人的眼神,在盯着她的丈夫。
「你就是一個孬兵,地地道道的孬兵,如果不是,那證明給我看,爬起來,站起來,不靠別人,靠自己,給老子站起來。」
「楚天鳴,你別太過分了。」
粉臉帶煞的盯着楚天鳴,秦語冰恨不得直接一腳踢過去,曾經的一個植物人,能夠恢復到今天這個樣子,就已經是個奇蹟了,楚天鳴竟然還要姚文兵站起來,這不吃果果的侮辱麼?
然而,面對秦語冰的怒斥,楚天鳴似乎根本就不曾聽見,他只是盯着地上的姚文兵,當即聲色俱厲的吼道:「那樣看着我幹嘛?有能耐站起來,然後跟我過幾招啊?孬兵,這樣趴在地上仰視我,只會讓我更鄙視你,明白嗎?」
看着楚天鳴此刻的樣子,秦語冰頓時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怒了,楚天鳴是真的怒了,雖然她不知道其中原因,但她可以百分百的斷定,楚天鳴是真的怒了。
「楚少,文兵他……」
同樣,面對暴怒中的楚天鳴,羅紫蘭帶着滿臉複雜的表情,就想為自己的丈夫辯解幾句,然而,就在這一刻,奇蹟出現了,姚文兵竟然顫巍巍的爬了起來。
第十四章 靠自己, 給老子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