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染紅塵 第199章 莽和尚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樓梯被踩得咯吱吱直響，整個酒樓似乎都在晃動，片刻間，三步兩步走上一人。

    蘇曼卿不經意的看了一眼，不禁吃了一驚，見來人是個身材高大的和尚，面似淡金，濃眉闊鼻，方海大口，一雙怪眼放着金光，太陽穴高高鼓起，渾身的肌肉稜角分明，虬結百紮，脖項下掛着一百零八顆青銅骷髏，年紀在四十歲左右，一見之下，使人不由得想起廟裏的金剛來。但是看他的腦袋，又讓人覺得像一隻蟾蜍。

    那和尚瞪着一雙銅鈴大眼迅速掃了一遍樓上，然後邁着大步向蘇曼卿的桌子走來，見蘇曼卿與聞人不語是道士打扮，手中打了個問訊，高聲道：「倆位道友，此處人多，俺和你們搭個桌子。」說話之間，也不等對方回答，已經一屁股坐下了。

    蘇曼卿只覺得桌子一顫，緊跟着椅子『喀吱』的一聲，樓板似乎都向下塌了一塊，說話的聲音之大，有如撞響了廟裏的大鐘，直是震耳欲聾。他從未見過如此威猛的人物，一時間忘記了說話，看得呆了。

    那和尚將桌子一拍，茶碗杯盤好似爆炒的黃豆一般亂蹦，叫道：「小二，先打十斤高梁，再來一隻肥雞，五斤牛肉。」那夥計心中奇怪，只是見他相貌兇惡，不敢多說什麼，大聲答應着下去了。

    盧二一皺眉，臉上現出不悅的神情，但見蘇曼卿不說話，也就忍着沒有發作，只是冷眼瞧着。

    夥計送來了酒食，為他先倒了一碗。蘇曼卿頓時聞到陣陣酒香，喉嚨不禁有些發癢。只見那大和尚端起來仰脖幹了，一連四五碗，然後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扯住那隻小雞，不住的送進口中，左咬一下，右撕一口，舔了舔嘴唇，盤中只剩下了一副雞架。

    蘇曼卿此時竟忘了吃飯，看着那大和尚胡吃海喝，旁若無人，心中忖道：「他一個出家人公然喝酒吃肉，那豈不是個花和尚，難道竟是魯智深一樣的人物？」想到這裏，不禁對他甚是好奇，而且有了一絲莫名的好感。

    片刻功夫，十斤高梁見了底，他一面向口中送着牛肉，一面叫道：「小二，添酒，添肉。」

    看着那大和尚吃得起勁，三人都有些發呆，眼見這和尚食量驚人，樓上的客人與他一比，簡直天差地遠。

    當那和尚吃掉最後一塊牛肉時，伸手將一根筷子折斷了，拿起一截剔了剔牙。過了一會兒，又拍拍肚子，挺胸打了個飽嗝，然後身子向旁邊微傾，砰的一聲，放了個大屁，叫道：「痛快。」

    蘇曼卿忍俊不住，剛剛送進口中的菜一下噴了出來。旁邊雅座里一位客人身子往後一靠，扶着桌子哈哈大笑。他聽笑聲有些熟悉，轉頭一瞧，見門帘之後探出一個腦袋，臉上兀自帶着笑意。蘇曼卿驀地想起此人便是幾年前相識的華子魚，想不到他也在這裏。看樣子華子魚已經認不出他了，也就沒有急着打招呼。

    周圍都是酒客，那和尚的這番粗俗舉動，立時招來了別人不滿。旁邊有人一拍桌子，騰身站起，怒道：「兀那和尚，你還要不要人吃飯？」那和尚扭過頭去，把怪眼一翻，滿不在乎的道：「你要不要吃，關和尚屁事？」

    蘇曼卿見那人二十六七歲的年紀，是個儒生打扮，頭戴逍遙巾，寶藍色衣衫，手中捏着一把白紙扇，神情頗為瀟灑，心中笑道：「這人文質彬彬的，肯定看不慣這莽和尚的行為。」

    那人冷笑一聲，叱道：「像你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又是打嗝，又是放屁，成何體統？哪裏還有出家人的莊嚴？」那和尚大怒，提起一對缽盂大的拳頭，用力晃了晃，叫道：「酸儒，你沒事找事，想要找打麼？」

    那年輕的書生用手中的扇子一指，正色道：「惡僧，你還想恃強行兇麼？」大和尚雙拳一握，骨節噼啪作響，怪笑道：「行兇又能怎麼地？料你也經不起佛爺的鐵拳。」那書生聽了這句話，臉上現出傲氣，眉毛一挑，道：「好狂妄的惡僧。」

    眼見得二人起了爭執，那書生身旁的一個綠衫姑娘拉了他一把，輕聲道：「師兄，算了，我們吃過飯還有事呢！」那書生也覺得在酒樓上動手不妥，點點頭，重新坐下來，不再理會。

    那和尚怒氣未平，口中噴着酒氣，喃喃的罵道：「真他娘｜的掃興。」忽地大喝一聲：「夥計，結帳。」這一聲大喝，宛如半空打了個暴雷，酒樓上倒有一半人嚇得趴在了樓板上。

    夥計急忙小跑着過來結帳，那和尚在懷中掏摸了半天，只拿出十幾個銅板，說道：「夥計，我今日帶的銀兩不多，你先給俺記在帳上，下次一起還你。」

    夥計一怔，陪笑道：「大師傅，小店概不賒欠，您還是現在就付了吧！」那和尚皺眉道：「我都說了，這次沒帶錢，下回一定給你。」說着，站起身來便要下樓。

    夥計一把將他拉住，急道：「大師傅，這可不行，誰知道你下次還來不來？」那和尚把臉一板，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俺能騙你麼？」夥計翻了個白眼，見他面色不善，便不敢高聲說話，口中卻嘟囔道：「你連酒肉的戒都破了，打個誑語又算得了什麼？」

    那和尚大怒，一把將夥計提了起來，喝道：「我喝酒吃肉關你屁事，菩薩都沒來管我，要你來多事麼？這裏面的天機，又豈是你一個小廝能明白的？」

    那書生哈哈一笑，嘲諷道：「師妹，常聽人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今日我終於見識到了。」眾酒客聽了，也都哈哈大笑。那和尚環眼圓睜，叫道：「沒見過麼，今日便叫你見識見識。」

    夥計見他凶神惡煞的模樣，心中也極為害怕，但一想到自己有理，膽子稍壯，口中辨道：「你這是強詞多理，你倒是說說看，是什麼天機？說不出個道理來，你便是個偷嘴的花和尚。」

    (本章完)